第21章 哭泣的奈落（21）
加岚最近频繁地做噩梦。
那天在后殿见到神王和王后, 她遇到了一阵风，隐约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她觉得那张脸非常熟悉，可怎么都想不起那人是谁。
神王说并没有看到白光, 王后刚刚苏醒情绪波动很大暂时不想有人打扰。
加岚察觉到有异，房间中还残留着法术战斗过的痕迹，未消去的粗壮树枝挂在床尾。她透过层层帷幔看到王后的半张侧脸。
神王再度开口, 加岚只好退了出去, 禀明改日再来。
神魔两界开战已有半月多的时间，赤水河边一片狼藉，魔域兵将凶猛异常，神界兵将术法高潮，他们打得难舍难分, 战局一时陷入胶着状态, 双方谁都难以再向前推进一步。
加岚再度前往神识阁查阅有关神魔两界历史的书籍, 而这一次，她查到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神魔两界由云镜泽分化而成，它们分别带走了云镜泽的阳息和阴雾, 从此云镜泽不再有四季，永远都是宜居适温的环境。
世间万物都是循环往复的，云镜泽不再有阳息阴雾, 自身产生的混沌自然而然地转化为了蕴灵，由历任云镜泽守护使封存保管。蕴灵每三万年重生一次，一次比一次强力。
书籍的最后, 作者表达了对现在万界局势的担忧, 坦言如果蕴灵在云镜泽失控，吸收了云镜泽如此多精华的祸物，恐怕有毁天灭地的风险。
加岚越看越觉得心惊, 她翻回书的扉页，看了看书籍的作者名字。
上面写着“兰珑”两个大字。
“兰珑……”加岚皱眉，“学院的现任院长？上次过去他似乎还在闭关。”
她继而又想到，清羽是兰珑院长从镇子里找出来带到学院去的。
兰珑为什么特别关照清羽？
那时候加岚她转生魂的记忆正处于一片混乱的状态，想到要找寻清羽的下落也是近两年的事情，等她注意到的时候，清羽已经是学院的一阶生了。
加岚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记忆海不断地冲刷着，在她的脑中搅成一片。
“唔……”加岚扶着额头蹲下身子，后背倚着神识阁高高的木桌。
无数碎片在她的意识里重聚又再度拼接，那日房中飘出的风组成一张人脸，和王后半掩在帷幔中的脸组合在一起——
她的动作，猛地顿住。
“吱呀——”
神识阁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云杉红玉珠串在男人的颈上反射着耀目灯光，更衬得他白衣胜雪。
他一步步走进神识阁内室，看到了蹲在地上喘息的加岚。
他并没有上前扶起加岚，而是站在那里保持距离开口：“神仆告诉我你近些日子都在这里，父亲这阵子没能顾得上照料你，心里过意不去，你不会怪父亲吧。”
加岚身子一僵，接着，这名红发的王女缓缓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的神王。
她的眼球充血，面容满是怒意，那冲天的杀气掩都掩不住。
“神王参星，”加岚盯着神王，一字一句地说着，脸部肌肉痉挛，“你把清风打入冰雪洞窟，以王后之名将梧曦囚禁在王宫深处寸步不离地看管，你想用清羽做容器来装载蕴灵，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只有混合了神魔阳息阴雾的身体才能承载蕴灵的力量，是不是！”
“砰！”
神识阁的所有出口瞬间被关闭，神王脸上表情未变，还是那样的温和可亲。
“你的记忆完整了？”神王柔声说，“我想想……难道是那天清风仙寂化魂，消散之际顺便修复了你的转生魂？还真是巧啊。”
加岚目光中烈火燃烧，她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身后望月弓骤然出现，带动起无尽飓风。
“你想用蕴灵干什么？攻打魔域是你转移注意力的借口，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参星！”
神王的身后枝叶生长，粗长的枝干瞬间暴起，围住了他和加岚所在的空间。神王缓缓开口：“加岚，已经晚了。奈落封印被破开的那天，蕴灵就已经被注入清羽体内。只要我好好加以培养，他的身体一定能和蕴灵完美契合。”
“原来你的野心这么大，吞下魔域还不满足，竟然想靠着蕴灵当天下共主吗？”加岚冷笑，“当初为了阻拦我带走清羽，不惜对我下杀手，甚至控制我的身体，让我对云歌说出要转生到王室的这种话！你真是卑鄙无耻！可惜你这次主意是打不成的，清羽不会听你的，他如今可不是一个人。”
神王依旧微笑着。
加岚盯着神王看了一会儿，脸色微变，“你……你要对清羽做什么？”
神王却悠然提起了另一件事，“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加岚，我养了你十几年，心里真的把你当接班人培养。等我成了天下共主，你就是新的神王。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要你牢记身为王位继承人的责任，但是你不乖乖听话，还到这种地方来找线索……”
神王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书籍。
他的语气急转直下，“你的命，留不得了。”
这一瞬间，剑拔弩张，杀气四溢。
加岚怒极，望月弓高高立起，法术箭羽撘满弓弦，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搭上这一箭。
神王弯起嘴角。
突然，加岚目光一凝，身子一僵。
每日都收在身侧的权杖此刻闪着白光立在她面前。
光芒映着神王的面庞。
“噗——”
红色长发在空中荡起。
望月弓重重倒在了地上。
……
“阿嚏！”
清羽吸了吸鼻子，眉头微蹙。
林朗挑挑眉毛，“怎么，感冒了？”
“不是，就有点痒。”清羽轻轻揉了揉，然后继续说，“一会儿进了神识墙我要换身衣服易容，我头发颜色太显眼了，咱们出来得匆忙没来得及遮掩。”
“怎么了，怕别人认出你是学院学生？你还是去深渊回廊等我消息吧，我和你父亲意见一致，不觉得现在再让你回神界是什么好主意。”林朗说。
“我跟着你。”清羽言简意赅，不容置疑。
林朗叹口气。
谁能想到现在他身边这个小跟屁虫，两个月前刚见到他的时候对他爱搭不理，还兵刃相向呢？
前些天他们一直在深渊回廊调息修整，因为神魔正在交战，林朗将圣血戒交还给了云惜，然后带足了魔石和法器，与清羽一同回了神界。
结果他们刚刚越过神识墙，还没抵达花海，就见到神界都城内乱成了一锅粥，很多神族挤在一起，或是神情黯然，或是痛哭流涕。家家户户的门口挂起了黑色旗帜。
黑色旗帜，神族王室有人去世。
林朗和清羽疾步走到人群中，听见人们哀声叹息着。
“明明前天还在神识墙外见到了加岚殿下，怎么就突然暴病身亡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王上哭得那么伤心。”
“废话，那可是他的独女！继承人！”
“现在还在战时啊，这可怎么办，唉——”
人声嘈杂，也有一些平日里对王室不满的在幸灾乐祸。
“加岚？他们说加岚死了？！”清羽低声说着，声音里满满尽是不可置信，“老……”
“师”字还没出口，清羽硬生生顿住。
“你……你这是怎么了？”清羽看着林朗的脸，小心地问着。
林朗从刚刚听见加岚死亡的消息开始，整个人就很不对劲。
他像是在忍耐什么隐疾一般，手握紧成拳。
“老师？”清羽还在问询。
清羽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观察者正围绕在林朗身边窃笑。
它贴着林朗的耳朵，故意说：“恭喜你哦设计师大人，我们离真结局越来越近，目标就要达成了，你开心吗？加岚她肯定是不知好歹地去找神王对峙了，谁让她犹犹豫豫地不肯一开始就听你的建议，和你联手呢？她非要拿腔作调，这下没命了吧。不过也好，省了我们很多调查的功夫，幕后黑手基本就能锁定啦！”
“闭嘴。”林朗冷冰冰地说。
观察者笑了几声，“你该高兴才对呀，毕竟只是死了个npc，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说完，它便缓缓散去。
这句“闭嘴”倒是把清羽吓了一跳，少年眼巴巴地看着林朗，有些委屈，“我没说什么呀……就是看你不太对劲问一句而已。”
林朗这才回过神来，他低声说了句“抱歉”，随后转身走出了人群。
清羽跟了上去，方才反应迟钝了些，但见林朗这幅样子，清羽多多少少猜中了什么，赶紧问着：“加岚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内情？”
林朗沉默片刻，开口说：“算是知道。”
清羽张了张口，待还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又将嘴闭上了。
“我没预料到神王下手这么快，也许这中间出了些我们都没料想到的岔子。”林朗的表情越发严肃，“我们得快点去学院，你们那位兰珑院长不能再没事人一样闭关了，我得好好找他谈一谈，因为有些事情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远方传来，紧接着通天红光亮起，法术激起的余波震荡地众人心神不宁，肺腑难安。有些人甚至忍耐不住，扶着旁边的墙壁呕吐起来。
“怎么回事？！”
“救命啊，这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不是魔族偷袭了啊，哦！是学院！那边是学院！天啊！”
嘈杂的声音充斥耳廓，神族街上的臣民们或是奔逃，或是哭泣，一时间整个都城都乱成了一锅粥。
林朗看向爆炸的方向。
神界学院三座高塔，最高的那座塔顶，已经被法术强硬爆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双更，前面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