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猴头
密林中，所有屋舍都空空荡荡。
妖的气息、人的气息，一概皆无。
“他们这是……”温雨绵举目四望，说出自己的推测，“搬家了吗？”
殷无念沉声道：“去侯安住处看看。”
这个村落，别的住户他们不了解，至少去侯安那瞧瞧是不唐突的。
厚厚的积雪堆满屋檐，侯安的小房子大门敞开着。
里面自然也没有人。
温雨绵敲了敲门，把头探进去唤道：“侯安？侯凌？”
殷无念对温雨绵这举动有些莫名：“他们在屋内？”
他明明并未感觉屋内有人。
“应该没有，不过万一呢。”温雨绵见无人回应，抬脚往屋内走去，“万一他们被什么东西禁锢住，附身到某个器皿上去了。”
温雨绵如此做只是下意识的，她其实对在屋内刚好碰到那两人并不抱什么希望。
然而在她迈入屋内时，屋里的器皿一起摇晃起来。
这可把温雨绵吓了一跳。
她赶忙又从屋中蹿到屋外去，刚好同跟在她身后的殷无念撞了个正着。
“怎的如此惊慌？”殷无念扶住温雨绵的肩膀，让她躲在自己身侧，“屋内……”
温雨绵抓着殷无念的胳膊，问他：“你没看到？”
殷无念皱着眉，摇了摇头。
对方像是对屋内的异状一无所知。
随着她完全离开屋内，里面的器皿也停止了摇晃。
“我进去看看。”殷无念想了想，轻轻推了温雨绵一下，示意她站在屋外等候。
然而当殷无念走进屋内时，没有任何异常发生。不管是家具还是器皿，都安安静静地停放在那里。
殷无念衣袖一振，荡开灵力。
他能感到到这里似乎确实曾有一些力量波动，但过于细微，并不能确认是什么属性或者是什么来由的力量。
温雨绵站在屋门口，自然看到屋内的情况。
她眨了眨眼，再次迈步走进屋中。
殷无念进去没反应，她上一次进屋反应却那么大，说不定……
果然，在她刚迈进屋中时，整个屋子的器皿家具又开始振荡起来。
像是因她而产生的波动。
殷无念看着她脸上惊异之色，有些迷惑地望过去。
“你还是看不到？”温雨绵读懂了殷无念脸上的表情。
似乎这屋内的异状只有她一人方能察觉。
殷无念此时也意识到他们看到的屋内情状是不一样的，他点了点头，问她：“你看到什么了？”
“这屋里的家具摇晃得厉害。”温雨绵如实把自己目之所及的异状告知殷无念，她的手指试探性地抵上桌子，“他们好像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告诉她什么呢？会是有关侯凌部族的人失踪的原因吗？
温雨绵挨个摸了摸那些晃得厉害的家具和器皿，却没能像想象中的那样，得到什么信息。
在她摸过之后，那些器皿倒是不再晃动，恢复了原本安静的样子。
只除了房间角落里柜子上的一个木箱，那里太高，她碰不到。
那个木箱像是对其他家具都受到温雨绵的安抚，独独落下自己而不满，晃动得愈发厉害。
还没等温雨绵走近，甚至因晃动幅度变大而从柜子上摔了下来。
“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木箱的质量似乎不是很好，落到地上之后，直接摔得四分五裂，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里面有个布包，蓝色的，厚厚的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
温雨绵走过去把它拾了起来。
放到屋内的桌子上后，她直接就去解最外层的盘扣，想要看看包袱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等等。”殷无念止住了她的动作。
那侯凌修为不高，但曾被蛊虫附身过的侯安却并不是很弱。
说起来他们同侯安侯凌相处时间并不长，又怎能断定侯安的屋内就一定是安全的呢。
温雨绵很听劝地往后退了两步，交由殷无念来处理。
两人之间殷无念的修为更高一些。若是有什么意外，他自然反应能更快些。
没必要在这种时候逞什么能，再说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让殷无念多做一点，她毫无心理障碍。
殷无念用剑挑开包裹的封口。
外面那层布自断口处向下垂落，露出里面的内芯。
“呀！”
待温雨绵看清包裹里装着的东西，不由自主地低喝出声。
那是一颗头。
准确来说是一颗猴子的头。
一个猜想不约而同的在二人脑海中浮现。
“侯……安？”温雨绵艰难地从口中吐出这两个字。
虽然不希望如她所想的那样，但这似乎是最接近的可能性了。
殷无念上手探查：“是名妖修。伤口断面整齐，应该是死后被人从尸身上分割下来的。”
言毕，他摇了摇头：“看不出是不是侯安或侯凌。”
他的声音很冷静。
修炼多年，面对生生死死，作为修士已经看得很淡了。
他心中的悲悯不会单独针对某个人或者某只妖。
虽然年岁在修士中不算大，但殷无念曾数度在世间游历，所经历的超乎常人。
这也是他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高的修为的原因之一。
修行先修心。
只有内心强大之人，才能堪破根据修为逐渐变强的心魔劫。
更何况死而不能复生，在此地过于伤怀于事无补。
温雨绵侧过头去，她有些看不得这些残忍的画面。
不管这名妖修是不是侯安，总归是这个部族的一员，那曾经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如今却身首异处。
“雨绵。”
听到殷无念唤她，温雨绵习惯性地望向殷无念，并循着他的目光，也转头看向桌上的那枚头颅。
视线落过去，她便知晓殷无念为何突然喊她。
头颅的面部忽然生出了黑色的细软长毛，而那枚头颅的眼皮轻颤，倏然一动，竟翻了上去。
那双眼睛瞳仁浑浊一片，茫然地看着前方，像是越过殷无念和温雨绵，看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而它的口唇明明没有动，却有声音自那空落落的头颅中传出来。
“为什么忽然要去圣地？”
“族长在召唤我们。”
“族长不是在闭关吗？”
“不，是我们整个妖族的族长。圣树苏醒了，需要我们的力量。”
“我不想去，我要出去找殷道君，我要找温道君学修炼之法！”
“荒唐！人妖殊途，那两位虽然帮了我们村子一点小忙，但你可知他们就无所图吗？快收拾东西走了！”
“我不去！安大哥已经死了，我要听他的话，好好修习，我要去找殷道君和温道君！”
“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
……
温雨绵愣在原地：“侯凌？”
虽然两人对话声像是蒙了一层什么东西，音色也不是她熟悉的人，但温雨绵能从对话的内容意识到，说话的两个人正式侯凌和另外一个他的同族。
那他们眼前的这颗头……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殷无念察觉了她的异常，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到自己怀里。
微低下头，他轻声道：“不是侯凌。”
温雨绵猛地抬头：“不是吗？”
心中的猜测让温雨绵的眼眶变得湿润，晶亮的泪水逡巡在眼眶中，将落未落，在这暗沉的小屋中，她的眼睛倒像是屋内中显眼的光亮了。
殷无念抬起手，食指轻轻擦过她的眼尾。
他的动作十分小心，让温雨绵有种自己是一枚易碎的雪花的错觉。
“不是侯凌。”殷无念又复述了一遍，像是要说服温雨绵，语句也有力许多。
温雨绵垂下眼帘，既然殷无念都这样说了，那她，自然是要相信的。
可侯凌去了哪，这枚头颅是谁的，又是谁把这段对话记录在其中。
难道有人预想到他们会找来，特意给他们留下的吗？
就在她思考这些问题时，那枚诡异的头颅张开嘴巴，发出一阵诡异的“嘎嘎”的笑声。
不像是任何一种温雨绵已知的生物能发出来的叫声。
殷无念果断以拥着她的姿势，迅速退出了侯安的木屋。
“怎……？”温雨绵刚吐出一个字，还没等她把问题问全，便看到自木屋门口有黑色雾气飘出。
殷无念冷着脸道：“是魇。”
他有些后怕。
当时看到猴脸上冒出黑色的毛发，他就应当立刻反应过来，那枚头颅已经被魇寄生。
为何……
他一时间竟没想起头颅上的现象同魇之间的关联？
是有什么阻止他把两者联系在一起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他们二人听完头颅中所蕴含的消息。
那段对话。
说明侯凌的部族举村奔赴妖族圣地祭祀圣树。
是特意给他们留下的信息吗？
之前他们见过的魇只是寄居在活的生物上，这次却不同，那头颅分明是死物，魇怎的也会寄生于其上呢？
难不成他们之前对于魇的一些信息是错漏的？
殷无念眼睛盯着侯安的木屋，皱着眉把他心中的所想告知温雨绵。
“可是，那颗头上也可能有微生物的存在呀。”温雨绵脱口而出。
殷无念的眉头皱得更紧：“微……生物？”
“呃。”
一不小心说走嘴了。
不过倒是因为这个意外，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就是可能有一些肉眼无法看到的生物。”
殷无念：“嗯。”
不管是基于对温雨绵的信任，还是他结合了自身阅历来判断，总之殷无念接受了温雨绵的说法。
等那黑色雾气散尽，殷无念叮嘱温雨绵站在原定等他。
显然，他打算再进到侯安的屋内，看看是否有其他线索。
“方才满屋器皿诡异的动作只有我能看到。”温雨绵拉住殷无念的衣角，并不打算放他一个人去探查，“你确定不带我一起？”
拗不过温雨绵，殷无念只能同她一起再度探查侯安那平平无奇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