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幻境
密林中，一栋高宅大院突兀地停靠在那里。
和侯凌他们整个部族的建筑风格都不太一样。
想来是他们的老祖学到位了，真的把在人间界里体验过的住宅样式搬了过来。
温雨绵他们往那边去的时候，天色渐晚，宅院门口挂了两盏灯笼，在夜色中摇曳着，宅院四周升起薄薄的雾气，氤氲缭绕，很有那种温雨绵曾读过的鬼故事的氛围了。
这次只有侯凌跟着，帮忙指路。
至于侯溪，因为身体的关系，被侯凌强行要求在家静养了。毕竟被蛊虫侵害了那么长时间，灵气都被吃得差不多，人形都是将将维持住的。
“我怎么感觉有点瘆得慌。”温雨绵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这座祠堂给她的感觉很不好，除了阴森，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觉，还没进门呢，鸡皮疙瘩先起了一身。
侯凌附和：“呃，我，我也感觉怪怪的。之前黄榕老祖在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气氛。”
刚要迈进大门，殷无念抬手：“等等，先别进。这是幻境。”
温雨绵讶然：“怎么会？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莫名其妙进了幻境？”
但还是非常乖觉地默默闪回殷无念身后，转头一看，侯凌动作比她还要快，早就在殷无念背后找好了位置。
见她望过来，还对她露齿一笑。
就在这时，屋舍内传来一些动静，像是有人在吹叶子的声音，那声音由小至大，还伴随着跟着逐渐变大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快，窸窸窣窣的声音盖过了原始的乐声。
那声音似乎是什么虫子，还是很多只脚的那种，此起彼伏地和地面的植物接触，产生的爬过落叶和野草的声音。
按理说如果是虫子的声音，不应当这么大。但殷无念说这里是幻境，那么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不足为奇了。
随后，他们看着自祠堂大门处，一股脑地涌出一大片虫子。
黑压压地往他们的方向奔来。
彼此挤压堆叠着，脚步落在地面植物和彼此身上，传出让人浑身不适的声音。
温雨绵看得头皮发麻。
只听前方半步那人冷哼一声：“故弄玄虚。”
“锵——”
“同尘”出鞘，剑身的寒气外溢，一下子让周围的寒意更甚了。
不过这寒意给了温雨绵极大的安全感。
殷无念凌空一招，剑气即刻斩杀了面前这堆黑压压的虫子，幻境登时破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还是那栋祠堂，只是没有昏黄摇曳的灯笼，祠堂前面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殷无念二话没说就追了上去。
还没等温雨绵叫他带着自己一起，殷无念很快就回来了。
与他一起的，是一个很矮小的黑衣人，大约到殷无念腰那么高。
那个黑衣人被殷无念一下子扔到地上，他痛哼一声，躺在地上不动了。
“他，呃，还有气吧？”温雨绵想凑到近处看看，又有点担心那人是在装死，突然暴起再伤到她就麻烦了。
殷无念冷冷道：“没死。”
温雨绵：“这人是？”
想来应该不会是普通人，幻境跟这人有关，里面一堆虫子，八成是蛊师没跑了。
只是没想到向来行踪不定、隐藏在暗处的蛊师这么容易被抓到了，那个溜到他们宗门的家伙到现在还没找到任何线索呢。
想来八成是这个蛊师在侯凌他们部族待得太滋润，人逐渐膨胀起来，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蛊师。”
殷无念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
温雨绵还想说什么，就感觉身边有什么像小炮弹一样往黑衣人那边冲了过去。
“莫冲动。”
她定睛一看，殷无念左手拎着侯凌的后衣领，侯凌还想往黑衣人那边冲，一脸愤懑，口中不住嚷着什么。
已经被怒气冲昏头脑，连自己会术法都忘了，只想用拳头狠狠教训这个把他们部族搅得一团乱的罪魁祸首。
侯凌被殷无念这一拦，冷静下来不少，但仍气愤不已，虽然不再往黑衣人身上扑，脸色仍是很糟糕，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地上的人。
殷无念见侯凌安静一些，才松开左手。
“别装了。”
殷无念话音刚落，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从地上黑衣人的方向传了过来。
他口唇未动，声音像是从身体里发出来的。
温雨绵扯了扯殷无念的衣袖，小声道：“蛊师都是这么神神叨叨的吗？”
地上的黑衣人笑声立止：“……”
“是你给村里的这些人下了蛊吧？”温雨绵从殷无念身后悄悄探出个头。
黑衣人倔强地不吭声。
侯凌轻喝：“让你说话呢！”
黑衣人冷哼一声，看起来很不配合的样子。
温雨绵：“你们蛊师都是闲着没事儿，喜欢给人下蛊玩吗？”
黑衣人忍不住了：“什么闲着没事儿！我这是报仇！”
听到这话，温雨绵疑惑不解：“报仇？你是‘昆’那一族的蛊师吧，你们不是在西南地带吗？这里离你们那边那么远，怎么会跟你结仇？你还要报复人家一个村子。”
黑衣人像是找到发泄口，翻个身就从地上坐了起来，起身的时候还“哎呦”了一声，捂着自己的左下腹道：“哼！蛊师一脉，除了我们‘昆’这一族还能有谁？”
他指着侯凌：“就这种死猴子！害了我的家人！”
“我那三姑的表姨丈的孙子，出门历练，刚好在路边休息了一下，就被一只猴妖吃了啊！可怜那娃娃第一次出远门，就遭到如此祸端。”
那黑衣人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
侯凌越听心里火气越大：“所以你都不能确定那猴妖是不是我们部族的，你就报复到我们身上？”
黑衣人理直气壮：“怎么了？你们这些长毛怪不都一个样？”
侯凌的拳头捏紧，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这下真的忍不住了冲上去要揍他。
“别！”温雨绵伸手都没拉住。
殷无念倒是抬手捏了个决，定住了侯凌。
侯凌眼睛发红，低吼道：“恩人！你是我的恩人，但是这个时候你也不能护着这个蛊师吧！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他想起了不久前在眼前咽气的侯安，虽然侯安之前和他不太熟，甚至偶尔也曾有过取笑他这个父母双亡的小妖怪的时候，但毕竟那也是他的族人。
还有这么多族人因这人的糊涂报仇而浑浑噩噩，连待他极好的侯溪也差点因为被蛊虫操控而没命。
想到这，侯凌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黑衣人还在不断挑衅：“哈哈。看我不爽？想报仇？呼哧——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能耐。小毛妖怪一个，动都动不了吧。呼哧——你还拿人家当恩人，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那黑衣人受伤不轻，说话断断续续的，中间时不时要喘上几口粗气。
听了黑衣人的话，侯凌更是怒不可遏，把充满怒火的眼神转向了殷无念，没说任何一句话，但眼里不再是尊敬和崇拜，全然已被仇恨的怒火所覆盖。
“侯凌，你冷静一点，别冲动，他是在激你。”温雨绵看着侯凌的样子，心里紧张得不行，总感觉那个黑衣蛊师故意激侯凌是别有用意。
侯凌咬着牙，但嗓子里传出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他身子本被殷无念定住，此时却隐隐有冲破殷无念咒术的迹象。
他的脸上渐渐长出毛发，犬齿也逐渐从上唇中冒出。
亲眼目睹的异变让温雨绵吓了一跳，她向殷无念求助：“这……侯凌……”
殷无念看了眼侯凌，并不因他的异变而紧张，只是慢慢解释道：“不让你过去，是因为那蛊师身上仍有不少毒蛊。你且稍等。”
而坐在地上的蛊师不屑地“呿”了一声，动作幅度略大，估计是牵动殷无念剑气造成的伤口，不住□□出声。
侯凌的眼睛仍然一片猩红，但异变至少减缓了一些。殷无念抬手祭出盏花蜜。
法器悬浮在半空中，显现出出莹莹光辉。
蛊师当殷无念要使出什么折磨人的法子，色厉内荏道：“你要做什么？你们人类修士不是一向自诩正义吗？我只是有仇报仇罢了，你凭什么多管闲事？”
殷无念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他口中念咒，催动法器。
盏花蜜中的花瓣开合，光芒愈盛。
蛊师隐隐感觉有些不妙，至于是哪里不妙他一时还说不上来。
很快蛊师就发现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仅是蛊师，在场的人都被接下来的画面惊到。
之间黑衣蛊师身上，逐渐开始爬出一些蛊虫，小如黄豆，大如巨蟒，都是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
也不知道这蛊师是把这些虫蛊藏在了身上的哪种法器里。
蛊虫源源不断地出现，看到黑黢黢怪模怪样的虫子，它们细密的小脚踩在土地及落叶上，发出的怪声让她浑身难受，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刚刚那个幻境之中。只不过现在的画面不再是可以被消除的虚幻。
侯凌也被吓得恢复了人的模样，殷无念还有空帮他解除定身状态，他一恢复自由，也不顾刚刚同殷无念的龃龉，一溜烟地躲到殷无念背后。
顺手还把温雨绵也拉过来一同躲着。
似曾相识的画面。
那蛊师的脸色没比他们好到哪去。
不管他如何默念自己驭虫的法咒，试图催动驭虫的法宝，都无法阻拦蛊虫从自己身上离去。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慌乱地对殷无念求到道：“别！别！道君饶我一命！我这保命蛊如果走了我也活不成了啊！”
殷无念问：“哪条是你的保命蛊？”
蛊师张了张口，最后反而闭紧了嘴巴。
估计是怕说了，殷无念反而一剑直接把他的保命蛊干掉。
眼看着蛊虫离他越来越远，蛊师终于忍不住再度开口：“道君……求求别再把蛊虫招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