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喝药
温雨绵睡睡醒醒，再醒过来时，有一股甜香从身侧传来，她像是循着花香的蜜蜂一样，往香源处凑了凑。
甚至都没有睁眼。
“张嘴。”
是殷无念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听从了这个声音的指挥，有些困难地把嘴张开了一条缝。
不是她不想动，实在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上一次晕过去之前她尝试给自己拔除体内蛊毒，哪怕借用了不少殷无念体内的灵气，身子还是有些受不了。
丹田处空空荡荡，一丝灵气也无，身上疲乏得厉害，连手指都有些抬不起来。
宛若一个废人。
那蛊毒着实厉害得紧。也不知道有没有清除干净。
还没等她再多想些什么，一股清冽的甘甜落入唇上舌尖。
嗯？
黑竹蜂蜂蜜，好像还混了什么别的东西。
她只吃了一口，就感觉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些。
至少能睁开眼睛了。
温雨绵缓缓睁眼，往日总是闪灵明丽的眼睛，此时有些雾蒙蒙的，脸色苍白得厉害，连平日里樱红水润的口唇都显得灰白了许多。
整个人脆得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殷无念看着这样的温雨绵，心里一紧。
他此时托着一只瓷碗，伸手将灵植熬成的灵药混着黑竹蜂蜂蜜喂到温雨绵口中。
眉心深深，好像许久都未舒展开了。
温雨绵身后垫着几个枕头，刚醒来后，殷无念怕她呛到，从旁边拽了几个枕头过来，帮她把上半身垫高才敢继续喂药。
又喝了几口，温雨绵感觉自己精神恢复不少。
只是手臂还是没什么力气，抬都抬不起来。
她微微侧开脸，殷无念便把已经举到她嘴边的调羹收了回来。
“不喜欢这个味道？”
“不是。”她一开口就感觉自己声音又小又哑。
好像老爷爷哦。
想到这，她忍不住一笑。
殷无念看到温雨绵的笑容，一直绷着的脸上，嘴角似乎也有了些弧度。
温雨绵看到殷无念嘴角牵动，反而收拢笑意，撇了撇嘴。
她的反应被殷无念看到，对方立刻恢复苦大仇深的表情，甚至眉心的褶皱又多了一些。
“诶，你别！”温雨绵急得抬起右手伸向殷无念的眉心。
她养病的这些时日，其实对她来说是没什么时间流逝的感觉的，好像只是睁眼闭眼睡了几觉，一两天不见，殷无念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
之前只是在监督她修习剑法的时候，会显得有些严厉，看她的时候像是那些恨铁不成钢的学长老师，然而现在，他整个人似乎都被一层压抑的气息笼罩着。
眉心紧锁，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冰块表情下的怒火。
怎么成这样了呢？
还她那个虽然少年老成，但偶尔也还是有一丝阳光少年气的小师叔祖啊。
殷无念没有动，任她的手落下，停在自己眉心，却眼睛一动不动地锁在温雨绵的脸上。
能感觉到她是想用力的，却因灵气和血液流失太多，而几乎抚不平他眉心的沟壑。
察觉到温雨绵想做什么，他脸色和缓，主动放松下来。
垂眸，任她动作。
温雨绵那边却没了力气，见殷无念的表情松弛下来，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她便任自己的右手循着重力落下。
殷无念漆黑的瞳仁被浓重的眼睫掩住，温雨绵没能发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把剩下的喝完？”殷无念又把碗举了举，表情自然随意，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嗯。”温雨绵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碗中都是什么药材，但她喝了一小半就能恢复这些精神力气，想来肯定很珍贵。
得了温雨绵应允，殷无念继续把碗中剩下的灵药喂给她。
温雨绵也没忸怩抗拒，两个人都这么熟了，而且自己确实没什么力气，喂到嘴边的救命药，赶快吃下去恢复身体才是正道。
整碗灵药喝完，温雨绵问出她此时最关心的问题：“我体内的蛊虫都清了吗？”
若是没都清掉，她可是白受这番苦了。
殷无念没立刻回答，温雨绵从这短暂的沉默中品出些什么，燃起的希望在还没烧成大火前，先被自己悄悄扑灭了。
她垂下头，自我安慰：就算没彻底清掉也正常，毕竟这是剧情的关键节点，怎么可能让她这么容易过关。
她立刻笑笑：“哈哈，我就知道我的体质是块宝，蛊虫都舍不得走。”
笑容微苦。
若是有面镜子在她面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温雨绵定不会勉强自己这样笑。
殷无念看到这样的温雨绵，神色微动，他抬起小臂，又放了下来，只是默默把手掌收拢，藏在衣袖之中。
“现在还不能确定。”
温雨绵迅速抬头：“不能确定？”
她重复着殷无念的话，仔细咀嚼其中含义。
对方的声音里也透着疲惫：“掌门来看过，也找药庐的长老瞧过，不同时间得出的结论不一，他们对自己的判断都很笃定。”
“那你呢？你能看出我体内是否有蛊虫吗？”温雨绵盯着殷无念的眼睛，一脸认真。
殷无念则像是躲避一样，侧脸避开了她的视线。
半晌，他才回道：“我看不出。”
语气中满是苦涩。
温雨绵把枕头推开，躺回床上。
一室静默。
“我养伤期间是不是可以免了早课啊？”
从床上传来温雨绵慵懒的声音，殷无念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回应到：“那是自然。”
“啊。那也不错，病人特权。不容易，这么多年总算可以请病假了！”温雨绵声音中不再蕴含着那些细微的颓丧。
她把刚刚用来遮住脸的胳膊拿开，看向殷无念，露出她惯常的调皮笑容，还挑了挑眉：“病人是不是还有点菜的特权啊？”
殷无念被温雨绵的情绪带动，身上散发出那若有若无的苦意褪去，朝她露出了一个无奈甚至略含宠溺的笑容，眉间的深痕也浅了些许。
“你想吃什么，我过些日子给你寻。”
温雨绵不满地嘟了下嘴：“为什么是过些日子？”
她突发奇想：“而且你不能给我做吗？”
她想起刚同殷无念相识时，对方把她从老蛛口中救下，还为她烧了一只鸡。
舌尖在齿间滚动了一下，单是回忆一瞬，她就饿了。
准确来说是馋了。
“你现在身子尚未恢复，还需用几日的汤药才能进食。”
殷无念其实想说，最好还是不要进食，调养身体的这些日子，只吃辟谷丹才对身体更有利。但看到温雨绵亮晶晶的眼睛，几欲出口那些劝慰的话语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就这样，温雨绵还是有些郁闷地“哦”了一声。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等过些时日，你身体恢复些许，随我下山一趟。”
温雨绵抬头：“下山？”
自从她加入青阳宗，还没下过山。
青阳宗下山就是放弟子去历练，要求修为达到一定水准，或者是掌门给开了特权——比如顾晴婉。
她现在的境界不过筑基中期，再加上刚中了蛊毒，怎么看也不像是符合下山历练的标准啊。
殷无念解释：“我有一旧友，在医术上颇有造诣。带你去他那边看看。我已同掌门师兄说了此事。”
哦，原来是要带她下山去看病。
温雨绵没立刻回他。
不知怎么，她心底生出一丝抗拒。
她不太想下山。
她还没琢磨明白这股子叛逆从何而来，就听殷无念就追问道：“你是……不愿？”
“为何？”殷无念没有放过她，紧接着追问道，“可是怕那医师治不好你的蛊毒？”
“我没有。”温雨绵立刻反驳。
不知殷无念有没有听出来，但她自己知道，这句话说出口时，她心里其实是心虚的。
在对方刚刚那句话问出来之后，温雨绵便如电光石火一般明晰了自己为何抗拒下山。
她怕再度失望。
蛊毒于她就好似一柄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她的头顶。
再跋山涉水地去寻殷无念的友人，让对方使利剑从她头顶落下。
她并不愿意。
明知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她体内仍有未清的余毒，她不想再去赌那百分之一。
她疲了。
这么多次努力，都没能成功地改变剧情关键节点。
其实她早就应该疲了，从修为被牢牢禁锢在顾晴婉之下。
从掌门和师父对她的无视。
从一开始还耐心和蔼的师兄变成顾晴婉的簇拥者，莫名对她敌视。
桩桩件件积累到现在，她真的不想再做犹如蚍蜉撼树一样的事情了。
就躺在自己的小院，偶尔撸撸苗苗。
时不时去琼花秘境逗逗琼鸟，这样不好吗？
一次次努力再一次次失落，
她真的是不想再浪费自己的心气在这种无用的事情上了。
她的万分悲愤，在看到殷无念那双透着坚定光芒的眼睛时，却又无形中消散许多。
说话声音完全没有心理那串排比的气势：“我……我就是不想下山。”
殷无念想了想：“怕累？”
他和缓道：“我知你大病尚未痊愈，就算再养些时日也比往日虚弱许多，路上自是不会让你累到的。”
温雨绵不好开口说出有关剧情的理由，只能装作任性的样子，把被子蒙过头顶，在里面闷闷道：“就是不想去。”
“莫要讳疾忌医。”殷无念隔着被子拍拍她，“我那医修朋友不会给你开太苦的方子。”
这就已经快进到开药了？
殷无念像是说错话般迅速弥补道：“况且若是蛊毒已清，那就更不用吃药了。”
温雨绵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没理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气，就是感觉心口堵得慌。刚好殷无念就在身侧，忍不住就想发泄到对方身上。
她甚至还蹬了蹬腿。
身子翻动间，不小心碰到手腕上的伤处。
那里本来快愈合了，但因她不久前自己试着拔除蛊毒，又生生撕裂。
一番动作下来，似乎扯到了伤处。
温雨绵痛哼一声。
随后，她的手腕被人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