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阵眼
密林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贴着地面或者树干摩擦。
那声音大得有些不同寻常。
一般来说，这种摩挲的声音不会这么明显，能让他们二人清晰地听到，说明有不少东西在一同动作。
殷无念抬手，示意温雨绵噤声。
不用他招呼，温雨绵也知道现在不是闲聊的好时候。
两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走而去。
没走多久，便看到了产生这股奇异声音的源头。
在他们前方，有碗口粗的数棵藤蔓，在拖着一颗巨大的树自他们目之所及的前方，从他们视野左侧往右奔袭。
藤蔓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毛发，又像是去掉身子后，被绑在一起螃蟹的四肢，没有根源，只是一股脑地往前方行进。
最让人惊奇的是，藤蔓和树前进时，它们前方的树木会自动往左右移动，给它们让出一条通路来。
这团东西速度很快，径直从殷无念和温雨绵二人眼前掠过。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专心赶路。
“跟上去看看。”殷无念当机立断改变前进的方向。
温雨绵自然没什么异议，反正殷无念足够强，遇到什么事情，有他打头阵。
两人跟着那团会移动的藤蔓，走了没一会儿便发现视野逐渐开阔，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湖泊。
湖水波光粼粼。
但让人感觉奇异的是，这片湖水并不是常规的绿色或蓝色，而是深浅不一的金黄色。
“咻——啪——哗啦——”
那团藤蔓速度极快，竟像是一群人，举起了抱着的大树，径直扔到湖水之中。
打破了湖面的平静。
树干落在湖中，并没有迅速下沉，反倒像是陷在软泥之中，缓慢的，一口口被池水吞噬。
两人没有动手打断这个过程。
在巨树完全落入这池金水之后，温雨绵敏锐地发现湖中央泛起一圈圈涟漪。
那水波越来越大。
殷无念的视线也集中到了湖水中央。
他感觉到湖水中有蕴含着巨量灵力的东西。
蠢蠢欲动。
在温雨绵和殷无念的注视下，湖水中央缓缓升起——
一株花苞。
那株花苞通体呈桃粉色，只在合拢的顶端尖角处留有一分白，尺寸不小，如果完全绽放的话，看起来可以把一整个人装进去。
就在花苞破水而出时，殷无念眉头缓缓蹙起。
他感觉到的那股强大灵力就是出自这个花苞，但除此之外，他也能闻到浓郁的腐朽味道，从花苞的方向传来。
在他身旁，温雨绵鼻翼翕动：“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她的视线定格在湖中央那个巨型花苞上。
“花骨朵，应该不长这样吧？”温雨绵有些迟疑的说道，“那个东西，怎么那么像……人脸？”
温雨绵所说的不是那株巨大的花苞。
在花苞旁边，有另一个弯垂下来的另一朵，像是没有发育完全的花骨朵。
花骨朵和旁边的花苞颜色相似，只是尖角处不是白色，而是灰黑色。那抹灰色还继续蔓延，衬得桃红色的叶片也隐隐透出一股死气。
那是腐朽的气息。
殷无念眼神落在完整而巨大的花苞上，沉声道：“阵眼。”
每个小世界都会有一只守护兽，它们维系着小世界的平衡，保障这个小世界的运转。
计算小世界什么时候适合开启，向某个大世界释放它们积压已久的灵气。
也可被视为小世界的阵眼。
只是一朵花作为小世界的阵眼，未免有些超出人的预料。
温雨绵在一旁脱口而出：“琼花秘境！”
殷无念：“嗯？”
温雨绵食指挠了挠脸颊：“我想起曾在一本书上看过，有个小世界的阵眼是一朵花，那个小世界名为琼花秘境。”
她其实也不太确定，青阳宗藏书阁里的书，她都是闲来无事的时候读读，用来消磨时间的。
很多东西都不过脑子，读过就忘了。只是这个花中诞生守护兽的设定，让她稍微留了点印象。
书中描绘的小世界守护兽，自一朵莲花一样的巨大花苞中诞生。在小世界无异常时，便在花苞中沉睡。
她还记得读到时，忍不住吐槽：“这是哪吒他师弟么。”
这个秘境的名称也相对通俗易懂，比那些什么黄芽1、众妙2之类的容易记多了。
书中介绍说琼花秘境中除了守护兽，都是灵植，对于丹修来说简直就是比仙界还要美好的存在。
结合他们之前遇到的东西，温雨绵可以确认这里应该就是琼花秘境了。
至于那只玄鹿。
也许他们看到的并不是鹿，而是鹿叶草。
不知道是不是那植物和鹿有什么渊源，外形就是鹿的样子，甚至还能模拟鹿头部左右转动。
只是那东西远不像鹿那样温顺。
作为植物，它生长的养分并不是依靠土壤、阳光和雨露，而是通过吞噬其他植物来获得营养。
它的根系就长在“鹿蹄”上，根系的生长速度极快，可以达到“移动”的效果。
而鹿叶草的“嘴”则是长在腹部，遇到适口的食物，鹿形的鹿叶草就会卧倒在地上，再起身时，地上那株植物已经成为鹿叶草的养分来源之一了。
想通了这个关节，温雨绵更加笃定，这个小世界就是琼花秘境。
而他们眼前的，肯定就是琼花秘境的守护兽“琼花”。
但守护兽一般只有一头，眼前两株花苞，让温雨绵略有些不解。
殷无念重复着温雨绵的推测：“琼花秘境……”
秘境入口往往是固定位置不变的，可这么多年来，他们师门似乎从未有人进入过琼花秘境。
殷无念也询问了一下温雨绵，她是否有在书籍上看到琼花秘境的位置所在。可惜温雨绵怎么回忆都想不起相关信息。
殷无念摆摆手：“无妨。”
他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扔到湖水中。
那根树枝同他们看到的那株巨树一样，落入湖水中便逐渐沉没。
这次离得近，他们分明能看到树枝在落入湖水中时，不断被消耗分解，最后连一点树皮都没剩下来。
这湖水似乎有着吞噬的能力。
温雨绵冒出一个想法：“那些魇不会是‘琼花’产生的吧？”
殷无念摇摇头说：“与其说琼花产生的魇，不如说这里的魇正在试图吞噬琼花。”
他手指虚空一点，温雨绵也跟着把视线聚焦到花苞之上。
对啊，其实不用殷无念说，她刚也想到，那株泛着黑色的花骨朵，很可能就是魇尝试侵蚀，或者有可能是正在侵蚀这个小世界守护兽“琼花”的佐证。
温雨绵问：“那我们要怎么办？把那株被污染的花骨朵摘下来？”
殷无念：“我确有此意。”
不管是出于从这个小世界离开的角度，还是维系小世界平衡运行，亦或是在他们大世界清除魇成为了下意识的反应。
结论都只有一个。
要将守护兽身上的魇剔除干净。
正当殷无念准备飞身到湖中央之时，他的衣袖被温雨绵拉住。
“等等。”温雨绵眉目间满是纠结，“你判断是否被魇侵蚀，除了从内里泛出的黑色，还有腐朽气味，是也不是？”
殷无念：“正是。”
温雨绵有些不自信地小声道：“我感觉被魇侵蚀的，不是那株叶片和花瓣里隐隐透着黑气的，它旁边那株又白又大，快开花的，更像是被侵蚀的。”
殷无念犹豫了一下，没有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可能”说出来。
他又仔细打量那株“琼花”一眼。
“为什么会认为旁边那株才是需要斩掉的？”
殷无念并未因温雨绵的话荒谬就置之不理。
温雨绵皱着眉：“腐朽的味道，肯定是从那株尖尖是白色的大骨朵里传来的。”
别的她不敢保证，但五感这一块，温雨绵自我感觉还是很靠谱的。
虽然两株花苞离得近，他们相聚整个花苞又比较远。
但她在观察中发现，每当腐朽之气浓郁一些时，白色花苞的那个小口，都会微微翕动一下。
像是人在往外吐气一样。
冥冥中她有一种感觉，有着黑色尖角的那株，才是主干，白色那株，通过吸食黑色尖尖的花骨朵才长能得这么大。
那株白色的是寄生物！
她将自己的推测分析告诉殷无念。
殷无念直说了一个“好”字。
便飞身冲向湖泊中央，挥剑要斩下那株白色的花骨朵。
温雨绵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没想到殷无念真的听取了她的推测，万一她猜错了怎么办？
万一他这一剑下去，把真正的守护兽劈死，那他们还能出得去吗？
殷无念的剑尖眼看就要触及那株白色花苞。
异变突生。
花苞猛地绽开，迅速膨大到可以把一个人完全吞没，包裹在花冠中的程度。
殷无念瞳孔一缩，迅速后撤。
绽开的瞬间，浓郁的腐朽味道溢出，连远处的温雨绵都能看到，花瓣附近的空气中弥漫着不正常的黄色。
殷无念倒退着飞出那片区域。
他不会有事吧？
温雨绵的心高高悬起。
而殷无念下方的花苞，舒展着自己的瓣片，张开的花冠犹如张大的嘴，露出内里锋利的牙齿。
近处的殷无念能清晰地看清内部的情状。
里面没有花朵通常会有的花蕊，取而代之的是滑腻而厚实的舌头。
墨绿色。
舞动着，想要吞噬那个送上门来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