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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松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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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如松和苍如柏是亲兄弟。

    兄弟之间差了五岁,苍如松刚会满地乱跑时,苍如柏已经跟着村口的武师傅习武了。村里人人都夸苍如柏年少沉稳,说不定以后是封侯拜相的命,连带着就说一句苍如松:“泼得跟猴似的,也不知甚时候才能长醒。”

    苍如松心底就憋了股气,要和大哥较劲——不过是小你五岁,等我长大了,一定比你还厉害!

    他还没想好是要当个行走江湖的侠客,还是像话本子里一样为父老乡亲除了兴风作浪的恶蛟,但日子还长,有时间慢慢地想。

    直到那一年突厥南侵,满村被屠尽。

    那天是冬至,特意请了戏班子,满村人聚得很齐,除了苍如柏一早就去镇上给武馆师父送节礼,苍如松嫌打下手拘得慌,跑到山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再醒来,山下火光冲天。

    他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没了家,没了亲人,他浑浑噩噩混在流民堆里。那时候北方乱,流离失所的人多得要命,小小一个孩子混在里头,什么苦都吃过,侥幸活了下来。直到两年后,刚巧遇上一队朝廷兵马,苍如松冲上去说要投军,士卒们笑着说他还太小。斜刺里突然出现一个亲兵,叫道:“苍二!”

    苍如松被一把拽起来,对上一张熟悉的脸,惊道:“大哥!”

    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糊了满脸。兄弟两个暗暗较劲、满山乱跑着玩耍的日子恍若隔世。

    苍如柏随手抹了两下他的脸:“我带你去见校尉,求一求,看怎么安置你。”

    “我不要安置,”苍如松说,“我跟着哥投军。”

    苍如柏跟的校尉就是闻岱,那时候闻岱也还只是个小校尉,带了只不满千人的小队,但苍如松更喜欢叫他将军。

    那年苍如柏刚十七岁,苍如松刚十二岁,在还是个从八品校尉的将军麾下当亲兵。其实那会瘦得跟猴似的,刚学会骑马,也说不上什么亲兵不亲兵,充其量是将军看这对兄弟可怜,给了他们一口饭吃。

    战火之后,流民遍地,他们兄弟俩不算其中最可怜的,也不算其中最显眼的,到底为什么能打动了将军将他们带在身边,谁也说不清,也许是当时苍如柏的眼神太炽,似乎有火在烧,又或许是苍如松那会儿抱着将军的腿哭得太惨,像极了牛皮糖。

    总之,将军给了他们一口饭吃,还给他们发饷,苍如松简直感恩戴德。

    隔壁营里有人笑,闻岱自己还是个大小伙子,就捡了两个孩子给别人当爹——苍如柏还能当个斥候,苍如松骑马都骑不快,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能有个甚用?

    苍如松脾气硬,听了这话就苦练骑马,没有骑师,也没什么方法可言,苍如松直接把自己死死绑在马上,一天下来摔得鼻青脸肿。将军回营时见了,还以为他被人打了,叫他过来问话,他也低着脑袋闷声不吭,还是苍如柏一巴掌掴在他后脑勺,苍如松才吭哧吭哧说:“我学骑马呢。”

    将军默了半天,终于道:“你这看着哪像骑马,看着像被人给打了。”

    第二天无事,闻岱特意把苍如松叫出来,教他骑马。时辰太早,苍如松没睡醒,攥着闻岱的手迷迷糊糊叫爹。

    他一个小兵,睡的是军营的大通铺,此话一出,围观的士卒纷纷笑翻,将军认真摸了摸自己的脸,转脸问旁人:“我看着真有那么老吗?”

    苍如松一身的瞌睡都给吓醒了,就这刚才的姿势,装疯卖傻道:“将军,爹,我今日要是学不会,您能再宽限几天吗?”

    将军给气笑了,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别说叫爹了,叫我祖宗也不行,今日再学不会,给我走着回营!”

    苍如柏面瘫着脸,揪了苍如松起来,警告他:“你别给我丢人。”

    好在苍如松争气,学得也快,很快就能打着马跑到那群嘲笑他的老兵油子前头,叫他们吃一嘴滚滚烟尘,一雪前耻。

    苍如柏打马赶上,静静看了一会,终于惜字如金地一点头:“不错。”

    跟着将军乱七八糟学了一年,苍如松终于成军帐内外跑腿打杂的小碎催升级成了斥候,这时候将军升了个小官儿,能配十个亲卫,苍如柏就当他的亲卫队长。

    此后多少年,将军屡次升迁,兄弟俩就一路跟着。

    当兵打仗的人,烽火狼烟、征鞍万里是常事,兄弟俩家里都死得不剩人了,家里也没甚牵念,打仗的时候是洒脱,闲下来了,就更显孤零。

    那年是中秋,将军领的这一支军队正好换防路过居庸关一线,军中不少人都是此地人氏,趁着短暂的几天假,纷纷回家看望亲人。不少人离开前到将军帐前通报一声,临走和苍如松打招呼时,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

    往常活宝似的苍如松坐在火堆旁,绷着脸,竟然和苍如柏的淡漠神情有些相似:“知道了,走吧走吧。”

    苍如松一直坐到金乌西沉,却突然被一只手拎了起来。

    是将军:“愣着干什么,走。”

    “走、走去哪?”苍如松没能反应过来,莫名道。

    “我回一趟家,你们跟我一起走,”将军拍了下他肩膀,又招呼苍如柏,“东西不用拿,走吧,今天是中秋,得快点到家。”

    苍如松几乎是欢呼一声,跳了起来,被苍如柏在后背拍了一下。

    那年秋天的寒意来得很早,但苍如松坐在将军家里,跟着一起烤火、吃饭,看将军刚生下下来、哭声跟只猫崽似的儿子,还陪将军收了家里的一小块麦田。那是他年少离家之后,极少感受的家的味道。

    将军于他,是真的亦师亦父。

    可惜没过两年,居庸关也被突厥的铁蹄踏过,当时在居庸关的守将救援不及时,等他们随着将军赶过去,已经晚了。苍如松脸色绷得死紧,扫过一片焦黑的土地,再也辨不清其上曾经存在过的村舍房屋,骂了一声。

    将军阖家也失散在乱兵之中,直到费劲了心思,几次派人,才寻回家人来。当年小猫崽子似的破奴大了点,瘦得肩骨支棱出来,一脸的尘灰,眼睛还是那么亮,怯生生的。

    将军军务繁忙,苍如松和苍如柏两个是跟在将军身旁最久的亲兵,接手了带他的任务。破奴简直是在军营里长起来的,小孩子长得快,穿着缝补修改过的小号军服,脚上一双小靴子,还没到成人腰高就开始学骑马。

    虽说军营成了他第二个家,苍如松到底还是操心,将军一把年纪了,家里也没个女主人,孩子直接扔在军营里长大,这可怎么好?已经是个大龄单身汉了,再拖几年,可别成老光棍了。虽说男人四十还是一枝花,但将军这朵鲜花总得插在佳人鬓间才不算埋没不是?

    将军听了他一席话,嘴角抽动半天,半晌才道:“我和你哥就差几岁,你哥还没成亲,你先操心操心他吧。”

    苍如松深以为然,跑去原话给苍如柏说了一遍,十分恳切,自觉将自己都打动了。

    “……你过来。”苍如柏说。

    “怎么了哥?你终于恨嫁了?”苍如松调度出八卦的表情。

    苍如柏面瘫着脸,把他揍了一顿。

    直到随将军进长安,苍如松心头多年的担忧终于放下了。将军和越国公独女成亲,将军夫人又漂亮又温柔,对他们这些士卒极体贴,还又会制书又会制兵器,在军中声誉极高!

    苍如松和苍如柏照旧跟着将军住在府里,不过往常府里全是单身汉,如今将军夫人嫁过来,还带了好些侍女。军中本就随意,出来进去的,可不能冲撞了夫人的侍女,苍如松抱着这样的心思,将手下亲兵纠集起来训了一通话:“……都是将军手下的人,给我长点出息!”

    训到一半,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笑声,分明是个女郎。苍如松愕然转身,看见一个杏眼桃腮的明艳侍女脸上还带着笑意,对他们微微一福,顺着抄手游廊飘然离去。

    苍如松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哽在喉咙里,人还站在当地,脑子里却一片空白,耳边传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苍二哥,出息呢?”

    “去你的,”他笑骂一句,回转身来,“该干嘛干嘛去!”

    “二哥,那女郎你认得么?是将军夫人身边哪位?”有人问。

    他自然是认得的,那是铃铛,将军夫人的贴身侍女,早些天宴席上他带闻曜时,还见过一次。她笑声还是一样清脆,眼睛弯得月牙一样,虽不太熟悉,也能看出是个活泼的好性子。

    可不知怎么的,苍如松突然不愿让人知道她的名字了,胡乱将人赶走后,他在原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也不知刚才红了没有?

    他是将军亲兵,出来进去的,老在正院晃,慢慢也就和铃铛琵琶两人熟了。将军和夫人谈话时,有时会屏退众人,他们在院门外守着,也会捡些话题来聊。

    苍如松性子飞扬跳脱,话也多,和同样话多的铃铛简直一见如故,经常是两个人一搭一唱,惹得其余人笑声连连。

    本来他于男女之事半懂不懂,只觉得和铃铛聊天格外畅快似的,说不两句就总想笑,但也没往深处想,直到那一天,将军从折翎关带伤回来,他和苍如柏被医官指使得团团转,正要进去给将军换药,却被铃铛拦住了。

    “给我吧。”铃铛伸手就去拿他手上药膏。

    “别,”苍如松本能退避,“将军不用侍女的,我来给他换。”

    “你傻呀,”铃铛抬头瞪了他一眼,“我拿进去,给娘子来换!他们两人夫妻,有什么的?”

    铃铛手快脚快地从他手上夺了药,送进去,又一把将他拉走了。

    铃铛的手腕白皙得几乎透明,细得一手就能折断,就这么抓在苍如松的手腕上。苍如松莫名其妙地,就这么顺着她的力道被拉走了,面上还装着无事,依旧同她斗嘴说笑,内心却轰然作响。

    那天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忽然腾的一声坐起来:“哥。”

    “睡不着就滚出去。”苍如柏端正平躺,语气沉静。

    “不是,哥,”苍如松急道,“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病了?”

    “哪不舒服?”苍如柏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心,”苍如松摸了摸胸口,“心老砰砰跳。”

    他说了来龙去脉,抬头却看见苍如柏了然的目光,越发茫然了,简直像个呆头鹅。

    苍如柏一见他这样就手痒,拍了下他后脑勺:“我看你是春心动了吧?”

    “……啊?”

    “你恨嫁了。”苍如柏平平板板,将苍如松当年的原话奉还。

    苍如松自己琢磨了两天,再见铃铛时,心里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

    又是兴奋,又是胆怯,战场上炼出的一颗临危不乱的心,生生又成了个毛头小伙子。

    满腔的真心,不敢宣之于口,只是在每次见到她的时候不停跳动。苍如松往常一个从不攒家私的光棍汉,竟然也开始盘算起了媳妇本。

    这一攒就攒了几年,等他和苍如柏一同到朔方驻防,这些年的媳妇本还是没送出去。

    要说朔方真是个风水宝地,眼看着苍如柏都有了情感动向,苍如松探头探脑想探问一二,却被他不留情面地拍了回去。

    苍如松好奇地抓心挠肝,但慑于大哥威严,也只能按下八卦之心。

    临出征前,他终于把自己压箱底的房契地契都掏给铃铛,鼓起勇气表了白,也不管铃铛的眼睛瞪得多大,总算了了心事一桩。

    如今凯旋归来,他和铃铛的亲事也让将军夫人点了头,苍如松吹着口哨回院,碰见苍如柏,便笑道:“大哥,我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比你先成亲了,你动向如何,可别真熬成一枝花儿啊!”

    苍如柏淡然看了他一眼,唇角微翘:“我昨天央了将军做媒,将军已允了。”

    “什什什什么?你们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苍如松瞪大了眼睛,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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