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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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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先是坐了马车来到淮州府的泗阳县,在这里登船北上。

    大运河南起余杭,北至京畿,泗阳段属于大运河的中段。从这里到京城,少说也得要行个二十来日。

    三个人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沿河两岸尽是农田人家,小麦苗已经露尖,清油油的看上去就像绿色的波浪。

    陆承望趴在舷栏上,兴奋叫道:“妹,快来看,我看到好大一条鱼,扑通一下掉河里去了。”

    陆轻尘挨过来,只见那条掉河里的大鱼重又跃出河面,紧接着是第二条,一连七八条,鱼儿们在河里争相跳跃。

    “我想到了一个词,”陆承望突然又说,“那样子像不像鱼跃龙门?”

    陆轻尘看他一眼,“像,想不到你竟还知道这个。”

    陆承望:“那当然,歪好哥也读了七八年的书,虽学的不好,可是鱼跃龙门还是知晓的,就是科举及第的意思。妹,你说是吧?”

    “是,”陆轻尘笑眯眯的,“哥你真聪明。”

    “那当然!”兄妹俩望着河面上的大鲤鱼来回翻跃,再说上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为枯燥的旅途添了几分欢趣。

    大运河上来回行驶的船只不在少数,少部分是客船,再个就是运送漕粮的货船,这种船只占了大多数。

    河上帆船速度依风速而定,一般行驶的都比较慢。因为来往船只众多,夜间光线不好,为了防止不必要的相撞事故,夜间通常是不行船的。

    陆轻尘一行三人白天坐船看沿途风景,晚上船只靠岸,他们在船舱内休息。就这样行了二十来日,到了二月初的时候,船只抵达了通州口岸。

    此时的北方正值春寒料峭,寒风凛冽,冷气飕飕的往人衣服里钻,甚至有些地方雪水才堪堪融化掉。

    “好冷啊,这边比我们那里冷多了。”出了船舱,陆承望裹紧了衣衫。随后三人下船上了码头,在岸上某个小吃摊前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面,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

    之后三人又坐了马车去往京城。古城墙斑驳浑厚,于萧瑟寒风中巍然矗立,城墙上有士兵持械把守。

    陆轻尘伸出头看了几眼,只见城门上方写有“卞京”二字。她还从未见过这么高的城墙,一砖一瓦,皆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

    进出城的百姓熙熙攘攘,在拱门处接受士兵的搜检,大家大都灰头土脸,皆是为生活奔波所累。

    很快马车就驶进了城门,三人先找了家客栈住下。不愧是皇城,天子所居之地,这京城的客栈要比别处贵了不少。

    在客栈歇息了一日,三人一番洗漱拾掇后,翌日一早来到翰林院。

    翰林院位于皇城东南面,离皇宫很近,是皇帝的秘书机构,主要负责起草诏书、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职要。

    陆轻尘上前向门口的官员自报了名姓,麻烦他叫下韩牧升,他们是他的亲戚,从江南老家而来。

    那官员要他们等着,很快就将韩牧升喊了出来。韩牧升见着他们三人,显然很意外,因为事先并没有书信告知,韩牧升并不知道他们来京,更不知道陆轻尘被挑选上入了国子监读书。

    “这等好事怎么事先也不来封书信说一声?”韩牧升话语里藏不住惊喜。

    陆轻尘自身上摸出两封书信交给他,“这是大姐和依依要我捎给你的,我们出来匆忙,没来得及书信给你。”

    韩牧升握着妻女的书信,一时无言哽咽,自己出来一年多了,期间从未回过家,孩子现在什么样了他一概不知。

    “你们等着,我去告会儿假,带你们去吃顿饭。”时候还早,韩牧升打算带他们先在附近转转,然后再吃顿饭,最后再到自己租的房子里歇一歇。

    陆轻尘却道:“不用了姐夫,我还要去国子监报到,你晚些时候到来福客栈找我们吧。”她将客栈的具体位置说给他,说完就要离开。

    “等等!”韩牧升再次叫住她,“你们等会儿,我陪你们一道去罢。”

    韩牧升转身回了衙里告了半日假,出来与他们仨一同前往国子监。

    国子监位于皇城北面,是全国最高等学府,同时也是教育管理机构。

    在国子监上学的学生统称为监生,监生有四种,分别为:举监、贡监、荫监、例监。

    其中贡监是生员中的佼佼者,均从各省府、州、县学选拔而来,陆轻尘便是其中之一。

    贡监又称为贡生,包括岁贡、恩贡、副贡、拔贡、优贡、例贡六类。

    陆轻尘算是岁贡的一种。

    因着国子监是教育机构,在里面教学的都被赋予了官职。其中祭酒、司业各一名,监丞、博士、助教、学正、学录、典簿、典籍等官若干。

    国子监祭酒是国家最高教育行政长官,相当于现代大学的校长,司业是祭酒的副手,相当于副校长。

    现任国子监祭酒的为陈祭酒。陆轻尘先是找到他,将自己被国子监录取的文书拿出来给他看。

    陈祭酒一看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暗自惊讶,国子监内有近一千名监生,年龄十几到四五十不等,十来岁的小姑娘倒是十分稀有。

    陈祭酒看了她的履历,将她安排进了正义堂学习。国子监设有四厅六堂,四厅分别为绳愆厅、博士厅,典簿厅、典籍厅,为国子监职官办公的地方。

    六堂为率性堂、修道堂、诚心堂、正义堂、崇志堂、广业堂,是监生们上课的地方。

    其中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为初级班,相当于现代大学一年级,学期一年半;修道、诚心二堂为中级班,二年级,学期一年半。经过两学期的学习,考试合格者可升入率性堂。

    率性堂是高级班,一般学期为一年。监生在率性堂学习实行积分制,积够分的监生才允准毕业。毕业后的监生经过考选可下放做官,不过因为没有走正式的科举路子,这些人的官阶都比较低,一般为知县、县丞、教谕等职要。

    再说陆轻尘被安排进的正义堂,正是六堂里最低年级的,在这里进修的基本都是新入学的监生,来国子监的时间并不算长。

    与六堂对应的是监生们的斋舍,国子监的斋舍有五百余间,位于敬一亭的后面几排房里,敬一亭是祭酒和司业的办公休息场所,监生们住的地方离两位校长这样近,平日自当规规矩矩的。

    管斋舍的职员被称为斋长,每六十名监生置斋长一员。国子监的女监生本就少,比男监生少了五倍之余。

    陆轻尘先领了一套被褥,之后又被李斋长领着找到自己的斋舍,将自己的书箱以及洗漱用品放在里面,才又回到陈祭酒那里告了半日假,自己的父亲、姐夫和堂兄还在外面等着她,她得要出去陪他们。

    陆轻尘从陈祭酒那里出来,与陆季秋韩牧升陆承望来到国子监附近的一家食肆,韩牧升请他们吃饭。

    席间说起陆轻尘入学国子监一事,韩牧升道了一声:“恭喜!”国子监是全国最好的学校,她能被选拔来这里读书,倒是韩牧升没想到的。

    陆轻尘便道:“姐夫太高看我了,我之所以能被选拔入国子监,全乃运气所致。”主要是因为县学这次挑选一男一女两名廪生,她这才钻了空子被选拔上。若是不分男女全按成绩年资排的话,她是万万没这个机会的。

    韩牧升笑了笑:“有时候运气也是一种本事嘛。”他在县学读了七年书,做廪生四年,那四年里还从未有学政来县学挑选优秀廪生入国子监,可见运气是多么重要。

    二人聊了几句,韩牧升又把目光转到陆季秋身上,“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小叔和承望暂时住我那里去,我休沐的时候带你们在京城好好逛逛。”

    陆季秋连忙摆手:“牧升不用那么麻烦,明日我就要回去了。”

    闻言其他二人也看过来,陆轻尘十分不解:“爹,咱们这才刚来,你怎么就要回去了,再住个几日呗。这几日我暂且先不上学了,专门请假陪你。”

    陆承望也道:“是啊小叔,这才刚来,起码也先玩个几日再走吧。”

    陆季秋解释道:“你婶娘身体不好,这些时候又忙着春耕,家里缺人手,我得尽早赶回去才是。”

    转而又对韩牧升说:“牧升来京城也有些时日了,我这丫头第一次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若她有哪方面的困难,麻烦你出手照顾些。”

    韩牧升一点头:“小叔客气了,轻尘是我妹妹,我自当会时时照拂着。”

    这交待完了女儿的事,陆季秋又向陆承望道:“你来时答应的小叔,送完你妹妹你跟我一道回去。如今人也送到了,明天你就跟我一起回家去吧。”

    “小叔!”当初陆承望说那话不过是个幌子,为的是能跟着他们一同上京,哪里还真就想着回去,“小叔你一个人回吧,我这好不容易跑出来,可不想再回去。你回去就对我爹娘说,我在京城我姐夫这里,要他们不用操心。还说我会在这里找份活干,等混出个人样来我就接他们也来京城。”

    也是年少妄为,才会说出这么不切实际的话,皇城根下,多少外来汉拼死拼活,一天到晚吃了上顿没下顿,多数都是碌碌无为,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混出番名堂来。

    陆季秋看着韩牧升,等他如何说。韩牧升喝了盅茶水,慢悠悠道:“小叔就听这小子的吧,让他先住我那里去,到时我再看看能不能给他找份活干。”

    韩牧升也是过来人,从陆承望千里迢迢跟着来京城,不难看出这小子是铁了心想要留在这里。即便他现在遣他回去,他也会想方设法偷留下来,到时还不知去哪个旮旯里偷谋营生,倒不如现在就把他留在身边,省的他将来出个什么差错,惹得家里人忧心。

    陆季秋得了他这话也就放了心。陆承望更是欣喜若狂,本想着借姐夫的势把小叔先糊弄过去,谁想他姐夫竟然答应了,而且还要给他找份活干。他的运气咋就这么好呢,刚来就有了着落。

    随后几人又说了一箩筐话,饭罢韩牧升回了翰林院,其他三人则回了客栈。

    等到第二日一早,早早的韩牧升就赶过来,几人将陆季秋送到通州河岸的船上,看着船飘远了他们才返回去。

    陆轻尘和陆承望随着韩牧升去了韩牧升的住处,韩牧升住的地方离翰林院不远,因为临近皇城,房价昂贵,韩牧升与别人合租在一户四合院里。

    韩牧升住的房子只占了一间半,除了放有杂物外,再添一张罗汉床供陆承望安置倒也足余。

    陆轻尘在屋里看了几遭,怪不得韩牧升不接大姐和孩子来,就目前这境况接过来也不够住啊。

    她在韩牧升这儿坐了会儿,到下午的时候也就回国子监去了。

    京师国子监为三进院落,占地面积四十余亩,大门名叫集贤门,再往里便是第二进院落门——太学门。

    太学门往里是辟雍殿,为皇帝讲学之所。辟雍殿东西两侧设有四厅六堂,六堂是监生们上课的地方,东侧为率性堂、诚心堂、崇至堂;西侧为修道堂、正义堂、广业堂。

    陆轻尘便是在西侧的正义堂上课。在国子监授课的教官为博士、助教、学正、学录。博士为五经博士,每经各置一人,相当于现代大学的教授。

    因为监生们都有自己的本经,故上五经课时有专门的经学博士授课。

    助教为教学的主力军,相当于现代大学的教师,主要教习书学、算学、律学等课程,同时也辅助博士教习五经。

    学正、学录分管六堂教学事务,掌执行学规,考校训导等职,相当于现代学校教务处的主任,每月下旬协助博士为监生们授课。

    监生们的主要学习活动有:背书、写字、作文。

    背书,主要背的是四书五经的内容,不仅要熟记词句,还要通晓义理,每三日一检,如不过关,要被教官责罚。

    写字,每日一幅,不能胡乱写,必须是端楷有体,合乎书法。并且当日完成,当面交给教官批阅,以圈改字数最少为佳。

    作文,每月十篇,分别为四书义二道,经义二道,五言八韵试帖诗二首,诏诰、表章、判语二道,策论两篇。不及道数,下月补交整齐为止。

    总之国子监的课程学习异常紧张,而且监内实行考勤制度,监生们必须每日到各堂内上课学习,不许无故旷课,晚上回到斋舍后,不得宴饮,不得大声喧哗,不许窜斋舍,违者痛决。

    这样的教学管理制度,让陆轻尘无时无刻不梦回前世的高中校园生活。

    无论古今,读书都是很辛苦的。

    国子监每月初一和十五各休沐一日。不知不觉已是三月初。

    这日三月初一,国子监休沐一日,陆轻尘并没有出监游玩。

    辟雍殿北面有一彝伦堂,是学校的藏书之地。用罢早饭后,陆轻尘来到这里看书,差不多午时她从里面出来,然后便看到院中的老槐树下立着一人。

    那人身着国子监襕衫服,大半年未见,看上去成熟了一些。

    这时候或许不应该称他为少年,俨然一副青年貌样。

    “温恂——”陆轻尘笑盈盈叫了一声,忍着激动走到他跟前,“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温恂上下打量着她,女孩的个头比原先又高了些许,五官也长开了,容貌自然也就更加精致漂亮。

    “好久不见,陆轻尘。”声音清冽干净,让人忍不住心怦怦直跳。

    可接下来的一句却又大大出乎陆轻尘的意料,且又让她忍俊不禁。

    只听温恂说:“你还欠我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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