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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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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日,陆季春和陆季秋相继回到家里,一家人忙于陆玉英的婚事。

    陆玉英嫁的是个秀才,陆家人为了在村人面前争些面子,给陆玉英准备的嫁妆自然不能薄了。

    陆季秋给大侄女打造了几样家具,桌子、柜子、箱子、梳妆台这些大样的必不可少,另外还有案、椅、凳等小样家具,到时也是要抬送到男方家的。

    而作为待嫁新娘亲娘的周秀珍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她先是去镇上的纺织店弹了几床棉被,又带着玉英裁制了几身衣裳,打了几样首饰。再然后又是请亲朋好友、街坊乡邻,等到一切紧密锣鼓的张罗完,这大喜的日子也就来了。

    ……

    八月初三,吉日,宜嫁宜娶。

    天才刚刚亮,一家人就起来忙活,今日陆玉英出嫁,家里人又兴奋又紧张,先来的周秀珍的娘家人,过了不大会儿,隔壁龙王村的陆大姑也赶来了。

    陆家请了两个年轻媳妇替玉英开脸梳头,这女儿家出嫁光这脸面妆发就得费些时候,敷脂粉、描黛眉、点朱唇,从辰时到巳时多一刻,这脸上的妆容才堪堪修理齐整。

    之后才是梳头发。

    “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

    年轻妇人一边为新娘子绾发,一边唱着梳头歌,待头发盘好,其中一个妇人又拈了一朵绒花戴在陆玉英的鬓角,绒花谐音荣华,有荣华富贵之意。

    最后是戴珠冠,即头饰。女儿家成亲一生中就这么一次,便是家里再怎么不富有,也都会给女儿打造一副像样的珠钗首饰。

    等头上的钗饰折腾好了,紧接着又是手镯项链,最后大红嫁衣披身,活脱脱像是换了一个人。

    “哎呀,我竟不知玉英这样美,怪我以前眼拙。”替陆玉英戴绒花的那个妇人说。

    “可不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姑娘家出嫁这天是最美的。”另外一个妇人也道。

    倒把个陆玉英说的不好意思,她瞧着镜子中的人,眉黛青山,人面桃花,与往日大不相同,竟真不是自己似的。

    待妆发理毕后,陆玉英坐在家中等了会儿,差不多午时左右,新郎官韩牧升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抬着花轿,乐手们敲锣打鼓,一路吹吹打打,到陆家接亲来了。

    “快,新郎官来了!”迎亲的队伍尚未到村口,一群孩童哗一下率先冲过去,手舞足蹈,欢呼雀跃,好不热闹。

    不只小孩子,村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老者或是年少,都跑来看这新郎官。

    大家都知道陆玉英嫁了个秀才,可等到新郎官骑着高马走近了,他们才发现这秀才公竟长的一表人才。

    只见他一身大红锦袍,头戴新郎帽,胸前交叉别着一朵大红花,春风满面,从容不迫地坐在大马上向陆家而来。

    “哎,这新郎官长的可真好看哪!”人群中有妇人发出喟叹,其他人也指点着附和,“就是就是,是个秀才也便罢了,竟还这么年轻好看。这陆家祖坟冒青烟了吧,不然怎么找了这么个好女婿,咱们村还没谁家姑娘嫁过个秀才。”

    “可不是嘛,这人跟人的命哪真是没法比,咱还真就羡慕不来。”

    妇人们的眼里尚且如此,一些个适龄待嫁的姑娘就更不用说了,想她陆玉英平日里憨憨的,竟还能觅到如此良婿。

    她们也想要这样的夫婿,可是这方圆百里考中秀才的少之甚少,她们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呢。

    ……

    外面锣鼓喧天,陆家屋里两个为陆玉英梳头的妇人已经开始催促,“快,新郎官来了,快给新娘子上盖头。”

    陆玉英眼眶倏地一下就红了,眼泪也不受控制啪嗒落下来。

    “爹,娘,奶奶!”陆玉英噙着泪水,膝盖一屈,眼见着就要跪下来。

    周秀珍连忙扶住,“好了,大喜日子可哭什么,哭花了妆可就不好看了。”她虽这么说着,可也忍不住哭声出来,养了十六年的女儿,今日就要出嫁离开这个家,做娘的怎能不心伤。

    周秀珍替陆玉英擦了擦眼泪,陆玉英泪眸流转,在屋子里看了一遭,一家子人都在,明明是个喜庆之日,可她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刚被拭去,突地就又蓄满,止都止不住。

    不只她,在座几位陆家女人也是抹泪哭啼,哭的最伤心的莫过于周秀珍。

    “唉,就这样吧。”陆奶奶抹了抹泪道,“秀珍你也别哭了,这女儿家出嫁都是如此,你哭一哭也就罢了。”

    之后又朝向陆玉英,“玉英,你嫁过去后尽好做媳妇的本分,孝敬公婆,尊敬丈夫,若是受了委屈,你就回来告诉奶奶,奶奶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为你讨回个公道。”

    陆玉英正哭的伤心,听得出奶奶这话是宽慰她的,大喜的日子本不该如此,她掩住情绪,对老太太一拜,“奶奶,英儿都记下了,您千万保重好身子。”

    陆奶奶摆摆手:“去罢,牧升还在外面等着呢。”

    陆玉英又面向自己的父母,不顾周秀珍阻拦,屈膝在地上磕了个头。

    这一跪,跪谢父母的养育之恩。

    也是她与这个家的道别,今日出了这个门,她就再也不是陆家人了。

    “爹,娘,你们保重,女儿这便去了。”陆玉英眼含泪水,依依不舍。

    “去罢。”周秀珍拿过红盖头为她盖上,转头却不见陆承望,“承望呢,他还要送他姐姐出门,这会儿跑哪去了。”

    旁边站着的陆玉苹说:“承望和玉芹到外面看姐夫去了。”

    “这会儿看什么姐夫。”周秀珍抱怨,“苹儿你去把他叫回来,就说让他送他大姐出门,让他赶快。”

    这里有个习俗,女子出嫁需得由家里的兄弟牵送出门,这话周秀珍事先告知过陆承望,只是陆承望为外面锣鼓声吸引出去,暂时忘记了这茬。

    等他被找回来,不免又被周秀珍数落几句,陆承望却笑嘻嘻的完全没将他娘的话当回事,随即牵过姐姐的手,一直将其送到门外停着的轿子跟前。

    短短几十步路,陆玉英走的格外漫长,往轿子里坐的一刹那,眼泪又不受控制跌落下来。

    滚烫的泪珠正好打在陆承望手背上,陆承望疑惑,这样喜庆的日子,大家都很高兴,为何姐姐会落泪呢。

    他年纪小,还不太能想明白。

    随着一声“起轿”,唢呐声起,乐手们鼓足了劲儿敲击吹打,四个年轻汉子抬着花轿,跟在新郎官骑的大马后面,在乡亲们的一片欢呼声中,渐走渐远。

    ……

    等周围彻底静下来了,周秀珍捂着脸又在屋里哭了一阵,陆奶奶在一旁规劝:“好了,哭一会儿就行了,哪能一直哭,外面的人还等着你招呼呢。”

    家里女儿出嫁,陆家人设宴招待村里人,虽说这新郎官将新娘子迎娶走了,可剩下的父老乡亲还要吃喝不是。

    院里支了口大锅,陆家请了两个厨子在那里忙活,周秀珍抹了抹眼泪,出去帮忙招呼乡亲们去了。

    而观察了出嫁流程的陆轻尘心里也是一阵失落,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大伯娘哭的这么伤心,于她一个成年芯子的人看来,倒是可以理解。

    待宴席散去,天色将将昏暗的时候,沈蕙坐在屋里也抹起眼泪来。

    姐妹两个上前,陆念青开口问:“娘,你为何要哭,今日大堂姐出嫁,不应该高高兴兴的吗,为何家里人都要哭呢?”

    沈蕙擦了擦泪,说道:“傻孩子,因为舍不得才会哭啊,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突然有一天成了别人家的,做娘的怎还会笑得出来,等将来你们出嫁的时候,娘只怕哭的更厉害。”

    陆念青一下子扑进沈蕙怀里,天真道:“那我跟妹妹就不出嫁了,这样娘就不会哭了。”

    沈蕙心酸的笑了笑:“那样娘会愁死,你们若不出嫁,不用娘催,官府的人来了可是要罚咱们钱的,如果拿不出来,他们就会给你们随便配个人家,若配的对象是个缺胳膊少腿的,我看你还敢说这样的话不。”

    “啊……”陆念青被吓了一跳,“还有这样啊,不成亲就要罚钱?”

    沈蕙点头:“是啊!”她之前在镇上时听老一辈的人说起的,具体她也没见过,凡她认识的身边人都是成了婚的,这话自然也就无从考究了。

    果真如此吗?

    陆轻尘对此存有疑虑,第二天一早,她到周爷爷家里借了本《大靖律法》,从早翻到晚,翻了整整一天,也没找到关于女子不婚就要受罚的律例。

    可见道听途说是不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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