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阳新雾池

    少年奇葩的言论让花如月很生气，看似文质彬彬的公子哥私下里竟然是如此丑态。而且还恬不知耻地询问如此私密之事。

    更要紧的是，此时还不是月黑风高，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的无人之境，而是在戏院后台的工房内。

    魏辛年却是虚心求教的样子，看着花如月的眼神中还多了一丝期许。

    但恼羞成怒的花如月又怎能让他如愿，只是一个劲儿地想把他推了出去，省得这登徒子败坏了她的名声。

    其余的师姐师妹们也看到了，但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魏辛年不识礼数，冲撞了花魁。

    此时也都赶过来安慰，魏辛年只得坐好，在师姐们的劝说下平静了下来。

    花如月脸上的红晕消散，众人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只是把头扭到一边去，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自顾自地回到机床上。

    素净白嫩的小手拿起梭子，一下又一下地纺织起来。色泽光艳的锦缎一点点地被纺出来，摊在那机床上，伴随着嘎吱声点点外露。

    魏辛年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也不好继续纠缠，便拿了一块绣帕，又看见几捆彩线颜色十分漂亮，捎带着都拿走了。

    阳新池，池面如镜，微风拂过，镜面破碎又波折，好一派人间仙境，云山雾罩的高深景秀。

    无聊的魏辛年在那池子旁边刺绣，两根绣花针刺破了指头，使得那绣帕因为沾上了血而鲜红异常。

    魏辛年觉得很痛，但想到这帕子绣好了要送给师尊，他内心就是一阵激动。尽力想把那帕子上的鸳鸯和牡丹绣得更精巧一点。

    阳光下，魏辛年时不时地抬起帕子，在阳光的遮映下。歪歪扭扭的曲线多了丝灵气，但密密麻麻勾缠环绕在一起，看上去如同孩童涂鸦，丑得令人发指。

    “唉，早知道这刺绣这么难，当初我就该直接离宫出走，一去不归，下山去的。”

    魏辛年自怨自艾，后悔自己不争气，当年没有一股脑地直接溜下山去。

    他想下山，想了很久了。向往山下的景色，也许不同于枯燥单调的小桥流水，也许有异于乏味无聊的荷塘月色。

    身处美景中的人总会不自觉地忽略些什么。

    魏辛年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还在意师尊的话，他早就像个猴子一样头都不回地下山去了。但师尊说山下有老虎。

    但魏辛年不知道老虎是什么，也许只是一块融化的黄油或者幼时穿在脚上的虎头鞋。

    那鞋子是师尊做的，想来就觉得好笑。

    魏辛年还记得师尊之前笨拙地一手拿着布匹，一手拿着剪子，硬是剪了好几下都没有剪开的样子。

    那时候的师尊还很笨，鞋子做的一点都不合脚，那虎头更像是个长满七彩粗长胡的小怪物。

    但那是师尊的第一次尝试，此后她做的鞋子越来越合脚，图案也越来越精美，只不过自己长大了，不再需要这些了。

    魏辛年咬咬牙，不就是刺绣吗，他也行。

    魏辛年从小就不服输，认定的事情全是死脑筋，敢想敢干，但干不成也强行接着干。师尊总喜欢骂他是倔驴，但他就是不改。

    帕子都快成了团子，丝线乱成了平面上的一锅粥，还是没煮熟的那种。别说层次鲜明，图案精美，栩栩如生了，就连鸳鸯的囫囵模样都没看出来，倒像是两只丑小鸭，一个丑，另一个更丑。

    至于那牡丹花就更不必说了，原本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到了魏辛年手里却成了路边妖艳的野花，不知道被哪里的驴粪堆了个满身。

    魏辛年觉得自己应该停手了，因为美感极高的他看到自己的作品时，都快要吐了。

    忍不住了，魏辛年直接扔掉手里的绣帕，那帕子直接被扔进了水里，不一会就沉了下去。

    还好扔得早，不然他自己一定会被丑哭的。

    眼高手低的魏辛年非常喜欢艺术，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平日里也喜欢收藏个什么名人字画。

    独木郎的山水，贾沟窑的彩瓷，赵家胡同里淘换来的字画。平日里附庸风雅，也是别有一番风流。

    但他还是被自己的作品丑哭了。

    可能我不适合女红吧，堂堂七尺男儿，雕虫小技不学也罢，还不如跟着师尊耍剑来得畅快。

    不过那青锋剑着实沉的要命，挥不了几下就感觉手臂断矣，我命将休。魏辛年吃不了那个苦，平时也只练些修身养性的功夫。

    比如喝喝酒，泡泡茶，听听曲，插插花。

    任何清闲不累，躺着就能做的事情都是他的爱好，一边可以偷懒，一边可以应付师尊，所以他旁的不学，却是学了一堆心法。

    这心法不比其他的，每天随便念两句，让灵气在身体经脉里来回穿行。把那股热乎乎的灵气涓流想象成一条游龙。

    游龙在周身流转不息，暖流也围绕身体，再配上脑海中的观想，时不时地调整呼吸就行。

    师尊还以为自己是刻苦修炼呢，但他的心神早就进入了梦乡。

    他还不喜欢让师尊吵醒他，于是编造了一个借口，称自己在修炼一条龙观想法，还美其名曰梦中修炼。

    师尊也是叹气，这徒弟没法教，自己还不上道，只好隔三差五敲打他，用青锋剑鞘打得他满头包，魏辛年自然受不了，只好捂着头一边跳一边跑，为此轻功和身法也精进了不少。

    望着绣帕沉进池底，转眼间就没了痕迹，水面涟漪拂过，魏辛年心里又有了点后悔，他太意气用事了。

    如果自己再慢一点，下针的角度再圆滑，或者再多一点点技巧，是不是就能将那图案绣好呢？魏辛年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

    就好像一个人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却觉得什么也不做也不好，所以好不好的，魏辛年自己也不知道。

    后山竹林里一声鸟鸣，声音比蝉鸣更加清脆动听，扑风沸腾的影子在空中像一个灵活的小黑点。魏辛年想着，要是这时候有个弹弓就好了，他今晚就能打到这只鸽子，给师尊做红烧乳鸽吃。

    但他没有弹弓，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是杜若师姐来找他来了，平时师姐便是关心他的，也知道魏辛年总喜欢躲在阳新池里。

    阳新池的水雾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里面的人只留下朦胧的身影，但水雾虽多，却并没有潮湿的感觉，空气中只有一丝清爽的韵味。

    好多年前，白然儿也喜欢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