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他终于想起来，为何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为何看起来如此面善。
当今圣上原是最没可能当上皇帝的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的母亲陈贵妃在生下他当天难产而死，原本太医每每给贵妃看诊时均是无碍，却在生产时突发意外，就是让太医说也是万万没有料到的情况。
宫里人都暗传他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先帝每思及此总是无法释怀，便将他安置在一个偏远的宫殿由嬷嬷养着。
宫人们跟随先帝的意愿，也颇不待见他。
在他有记忆以来，见到自己父皇的次数寥寥无几，对他的样子也只记得个轮廓。
先帝走后，他让人收了宫中所有与先帝有关的画像，对外宣称睹物思人，忧心至极。
而他自己却又偷偷藏了一幅，这皇帝待的越久，就越容易怀念从前没做皇帝时的日子。
忍不住翻出这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留下的一幅画像，回忆一下父皇生前对他的冷淡疏离，走后又将皇位传于他的个中情愫。
而今，他又见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盯着眼前的画像一瞬不瞬地愣了许久，今日见到的那个痴傻少年，为何与这画中之人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
看来得自己亲自去查上一查了。
既然是卓家大小姐的朋友，还能让锦禾带进宫来的，那他们的关系必不简单。
而此时的卓清婉，正在家中焦急地候着魏黎二人。
当她在当铺看到那枚带钩时，便隐约想起了那日在当铺的情景，又不自觉地回忆起今日宫中看见的那人，好像不止是衣着打扮相似，连见面行礼的姿态都如出一辙。
正想得入神，突然从院外传来一阵动静。
是他们回来了。
卓清婉迎了出去：“怎么样？庶儿今天乖不乖？”
魏庶骄傲地仰起头：“当然。”
魏黎一笑：“是谁一出来就跟我撒娇掉眼泪的？”
“那可是，哥哥叫我听我就停下了啊。而且，而且大夫都夸我很乖的。”
“是了是了，是哥哥说错了。你先出去玩一会，哥哥跟姐姐有事要说。”
“好吧。”在太医院闷了一天的魏庶，早就坐不住了，一听可以玩了，便撒了欢似的朝着花园跑去。
待屋子里只剩两人时，魏黎开口问道：“怎么样？”
卓清婉掏出在当铺中寻到的物件递给魏黎道：“你看是否和你的那个是一对？”
钩端为异兽首，钩身短而圆润，整个用白玉材质雕刻而成，中间嵌着一颗红色琉璃珠，显得玲珑又华贵，处处彰显着这对带钩主人的身份。
这些年寻人却无甚进展，魏黎无事便把那枚带钩拿在手上企图从中获取些线索。
当卓清婉将另一枚拿出时，他不用细瞧，便一眼看出与自己身上那枚一模一样。
魏黎激动道：“是它。”他将自己身上那枚拿出来放在一起：“是一对的。妤儿，找到了吗？我要找到了吗？”
“你先冷静，这说明我们的猜想是对的。接下来需要找到这对带钩的主人。”说着拿出了和带钩一同带回的当票。
“看这当票上的日期，明日我便拜托惊枝想法子查查那日宫中出入的人都有哪些，要想找到这对带钩的主人，也许不是难事。”
“好妤儿，多亏了你，否则我不知道要找到何年何月。”
“这种话再说我可要生气了。”
魏黎上前抱住卓清婉：“好，不说了。等替我爹娘报了仇，我再好好与你相与一番。我有预感，快了，妤儿，快要结束了。届时庶儿的病应当也好快好了，今日刘太医还夸他呢，然后我也开家酒楼，就在望京楼对面，再给师傅在黔安置办一套大宅子，他老人家终于不用因为我整日躲藏在深山中，再给浅溪村修一条通往黔安城的路”
卓清婉在他怀中静静听着他的畅想，言语中描绘出的桩桩件件，无一不显露着眼前这人重燃的希望。
她真的很为他开心，也心甘情愿地伴在他身边。哪怕不过现在这般穿金戴银的日子。
屋内气温正热，却被门外小厮的声音打破：“小姐，魏公子，皇上和锦禾公主来了，正在前厅候着呢。”
卓清婉心道奇怪，皇上这时来做什么。
“知道了，就来。”
锦禾公主也是莫名其妙被自己的皇兄拉了过来，虽说她是挺想出来玩的，但皇兄的行为让她很难理解。说是什么今日对她的两个朋友失礼了，自己那么看重这两位朋友，他必须得去拜访一下。她只知道他们可能在清婉这里，随即便带着皇兄来了这。
来人果然还有魏庶的哥哥，只是却不见魏庶的身影。
锦禾公主道：“魏庶呢？那个小跟屁虫怎么没跟着他哥哥？”
卓魏二人先向皇上行了个礼，卓清婉才回到：“公主，庶儿爱玩闹，这会不知在园子里的哪个角落呢。不过有下人跟着，公主放心。”
“什么我放不放心的，他哥哥都放心的站在这里，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锦禾公主像是被拆穿了小心思一般嘀嘀咕咕道。
卓清婉笑了笑没再应她，朝着皇上的方向道：“不知皇上亲临此处，清婉有失远迎。”言下之意其实是：你有什么事吗？
皇上略带宠溺道：“是锦禾这丫头非要这时出宫，她今日才因带了一众外人进宫之事闹得宫里人尽皆知，如果朕再放纵她入夜了又独自出宫，叫人听了又要被人诟病，只好找了个由头说朕要出宫，叫她陪着。”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锦禾公主的位置担心她不给自己面子地站出来拆穿自己，毕竟她在自己面前总是没大没小惯了，谁知那位置上却空无一人。
“锦禾呢？”
卓清婉无奈回到：“想是去找庶儿了，他们二人向来相处得很好。”
“再好也不能这么没规矩，毕竟男女有别，那二人又都未曾婚假，这要是被有心人说上两句，那堂堂一朝公主的名声岂不毁于一旦。”
原以为只是单纯走访，现在看来是来警告他们尊卑有别不要妄想的。
卓清婉和魏黎跪在厅内，魏黎从未面对过什么天潢贵胄，只一言不发。
由卓清婉说到：“皇上恕罪，庶儿和公主均是孩子心性，我瞧他们二人开心，也全当小孩子玩闹，并未往那方面想去。经皇上点拨才思及此事却有不妥，清婉日后定会看好庶儿。”
皇上维持着威严的坐姿身子一动不动，只抬了抬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卓清婉道：“起来吧，朕只是随便聊聊，不要这么紧张。”
那二人站起来等着皇上发话。
“坐下说。”
见二人落座，皇上才把视线移到魏黎身上：“这位魏公子对卓姑娘照顾有加，敢问魏公子是卓姑娘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叫两人都措手不及，怎的当今圣上管起这家长里短来了。
但毕竟是皇上问的，总是要答的。
魏黎道：“回皇上，我正在追求卓姑娘。”
卓清婉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
皇上若有所思道：“哦？方才听闻卓姑娘口中唤的庶儿，想必就是魏公子的弟弟了吧？朕看卓姑娘也是情真意切，二位可真是般配得很呐。”
“皇上见笑了。”
话锋一转问到：“朕瞧着你们兄弟二人看起来并无相似之处，是同堂还是表亲？”
“我们弟兄二人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是为亲兄弟。”
这话说出来，让皇上更加怀疑那痴儿的身世。
且不说二人外貌身形相差甚远，就是连心性都是千差万别，越是掩盖，就越是有问题。
“锦禾说你兄弟身患重疾，只有宫里的刘太医能医治？”
“是，多谢公主抬爱。”
“朕看你身强体壮精神抖擞，想是你的父母将你们教养得很好。令弟是何患上此症的呢？”
“因幼时突遇一场意外所致。”
“哦像令弟这般玲珑的人，真是可惜。魏公子这般把他带出来，令尊可有的牵挂了。”皇上故作玩笑般道。
魏黎一晃神，不知眼前这位天子到底想说些什么，怎的平白关心起自己的家事来了。
谨慎地答到：“家父家母因那场意外双双离世，家中只有我兄弟二人。”
父母双亡？精明如天子在心中盘算一番便不再多言。甩了下衣袖站起身对着跟着来的太监道：“天色晚了，锦禾呢？去找她，该回宫了。”
太监应了声“是”便踏着小碎步急匆匆地朝大厅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碰见玩闹得发髻都乱了的二人回来。
一进门魏庶便兴冲冲地跑到魏黎面前摊开一只手给哥哥展示着自己的战果：“哥哥看，可爱吗？”
只见白嫩的手心中躺着一个小指节那么长的绿色青虫，还在不时地蠕动着。
卓清婉在旁边不住地“啊！”的一声躲在了魏黎身后。
魏黎无奈地合起弟弟的手道：“可爱，但不可以在屋内玩。你妤儿姐姐怕这个，快拿出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小小一只可可爱爱的东西姐姐会怕，但魏庶还是听话地将青虫拿了出去。
卓清婉这才缓过神来从魏黎身后出来道：“清婉方才惊扰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无妨无妨，只是这小魏公子，当真有趣。”
听不出这话是好是坏，魏黎只得接着认错：“皇上见谅，庶儿他心性如小儿，不懂事冲撞了皇上。”
“都说了无妨了，我瞧这孩子可爱得紧，朕也甚是喜欢。这样，日后若是这孩子再去太医院看诊，无需再找锦禾，朕会派人来送一道通行令，有了那道令，便可自由出入宫中了。”
魏黎和卓清婉即刻跪了下来：“谢皇上。”
虽不知这皇帝意欲何为，话中几分真几分假，但就目前看来，能更便于庶儿恢复，就是好事一桩。
锦禾公主一听皇兄这话更是开心：“真的吗？谢皇兄！”
“你这丫头，怎的还替外人谢起自家皇兄来了。”
这话叫卓清婉和魏黎又不由得紧张起来。圣意难测，先前貌似还在责怪魏庶高攀，眼下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态度大变，竟是特许他自由出入宫中，实在叫人难以放下心来。
锦禾公主嘟囔道：“皇兄又打趣我。”
“好了，你玩也玩够了，再不回去，就是朕也不好替你打圆场了。”
锦禾公主正要说什么，被卓清婉截住道：“皇上说的对，公主快回去吧，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说完朝锦禾公主使了个眼色。
锦禾公主了然，大概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当着皇兄的面说，便满口答应着：“好吧好吧，那妤儿我明日再来找你玩。”
“嗯。”
送走宫里那浩浩荡荡一行人，卓清婉才松了口气：“皇上此行真是蹊跷得很，像是专门来跟我们唠家常一样。”
“妤儿不用担心，我们静观其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