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斗争
时间一点一滴的缓慢过去，有时候一分一秒也很难熬。我在大家脸上都看到了沧桑。边境上，生离死别，时刻上演，很多时候都还来不及悲伤。有很多新的面孔到来，又彻底离开。当初酆都大帝修建的纪念楼中，玉简早已塞满了准备的格子，也塞满了两层楼。每一条玉简都是对一个英魂的纪念，也是一个光辉生命的记录，也是每个勇敢生命的勋章。
这是我出关后的一百年，魔界的进攻再没有停过，我也真正见识了战争的残酷和艰难。如果恨可以发泄，这场残酷的战争中，我们不知道该恨谁。如果所有的煎熬都能迎来光明，我们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刚开始。如果死亡能带来平静，死神的答案应该是不留活口。如果生命是一场旅行，这个终点有一些悲壮和哀伤。我们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们为什么想放弃？又为什么还在坚持？
瞭望台也是饱经风霜的残破，摇摇欲坠，像佝偻的老人。我们每个人手里都有弓，自己带着箭，也分完了丹药和符箓，大营里没有一个人。所有人都停在瞭望台边，前面是高高的尸山和粘稠的血海。我们在选择死亡，在等待死亡，这也是我们最后的挣扎，我们最后的对抗。但，凭什么，凭什么是我们？我们不应该为这场错误买单，应该追究犯错的人，无论他是谁，他们才是应该接受死亡审判的人，我们不该留在这里，留在这里的人不该是我们。
我突然冲上天，呼喊道：“全员撤退。”拿出剑，用我所有的气引动天雷向对面斩去。然后用忘川水筑起水墙。再把□□施在水墙上阻挡片刻的进攻。抓起两个动作慢的人飞开。这不过是瞬息之间。
有酆都大帝和月莲仙子等人的接应，我们这群人都活着进了酆都城。我清点完人，泪忍不住流出来，因为这是到的最齐的一次，我都再见到了他们，但也只剩下他们了。
酆都城的阵法已经启动，我通知了君师兄。
我去见了酆都大帝，我低头喝着茶。我听他说道：“你太任性了。”
他说的对，我继续喝茶。“你的安排是什么？”
“我打算去天界。”
“这里都不管吗？”
“冥界不是你管吗？”
“你说丢开就丢开？”
“交给君师兄或者子师兄，或者白灵姐姐，或者何姐姐，花师姐也可以分担一些，还有简师兄，云师兄，娄师兄他们也行。”
“你去天界做什么？”
“为那些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你不是说自己选择，自己承担吗？”
“是自己选择自己承担，那些死去的人是选择替某些人承担，是有些人想不承担，我就是要让他们承担该承担的。”
“你想怎么做？”
“很简单，就是把他们丢到魔人中。”
“你可打不过他们。”
“反正我要想尽办法，让他们承担。”
“你把冥界的事情安排好再走。”
“我等君师兄回来了就走。”
之后我去见了很多人，包括玉真道人。
“你真的打算去天界？”
“对。学堂里的事都交给你了。”
出关后不久，我就在想怎样参与和组织新的道门力量，我看到月莲仙子想把药卖给普通人，并且说人最重要。我也想参与到酆都城的一些事物中，我最终想到的是办学堂，教所有人系统的知识，认识天地间的广阔，教普通人使用符箓——师尊在很多年前就在我的要求下画出了普通人也能使用的符箓，教普通人也修习最基础的内丹术等等。最重要的是讲帝君讲过的话，不过我做了补充和说明。首先我们没有抛弃天道，天道依然在，就在我们的心中，我们内心的善，我们的良知就是天道。不同的是，我们再不必把长生当做唯一的方向，我们自己选择方向，我们变得更自由了，但自己选择要自己承担。我希望这个世界变得越平等，缩小普通人和修炼者的差距，我们都是人，不用再存在一道天堑或是鸿沟，所以教普通人最基础的东西，也想办法把修炼者用的东西变成普通人也能用的。我们内心的善或者叫良知是天道，也是我们生命的底色，更加平等是人道要做的事。
我把这一套想法讲给很多人听，它没有新派尖锐，但能吸收一部分对长生和斩尸术有疑义的人。我把学堂的位置定在老茶馆的后三间房中。教师的人选上却迟迟不能落实，我要去战场，不可能做教师。小川时时送来那五人的消息，我没有去拜见他们，他们也没有让我去。我看到了玉真道人和其他四人的不同，他打算创立新的宗门，其他四人则沉浸在许多小门派的恭维中。我就单独约见了玉真道人，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是真正适合传道的人。通过他的阐述，很多内容越来越清晰，他也很懂得引导人思考。他就成了学堂的教师。接着，不仅是有普通人的学堂，修炼者也有学堂，可以教一些厉害的功法。有关道门的教材都是他编写的。
我很放心把学堂的事交给他。
我这次去天界，把小佟和小川也带上。小佟把每年的筹款经营的很好，而且桃花的产品也有很多，盈利很好。我把它们分开，把桃花的盈利用到学堂方面的使用和改善人们生活中。我把桃花经营的部分交给何姐姐打理。筹款的经营也让小佟交给他信得过的人。
我交代很多人，君师兄来得也很快。我不知道他看到魔气弥漫的冥界是什么感觉，看到明亮的，像孤岛一样的酆都城有什么感想。我们没有交谈这些。
“师兄，就等着你来了。”
“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如果可以，我想等你渡过雷劫再通知你，我们需要更厉害的你。”
“我宁愿回来得更早。”
“你看，我留给你一张烂摊子，你的压力会更大。但你回来的真是时候。”
“怎么说？”
“冥界已经这种情况，一些我们师尊级别人也加入到我们这边，但还不够。师兄，你可以尝试说服地府的人，该他们出力了。就像魔界可能需要整个道门的力量才能解决，也只有整个冥界的力量才能拖住魔界的脚步。”我把小枫留给师兄。
“你要去天界？马上就走？”
“对，这是告别。”我把慧剑拿给师兄，“很有用。”
“我们刚见面你就走？”
我笑着说：“你要保重，要争取以后有更多见面时间。”我也一样。
“我收下了。”师兄接过剑。
我跟白灵姐姐告别。“这里很危险，你们真的留在这里？”
“放心吧，我们会没事的，以后再见。”
“你们都要保重，都要好好的。”
白灵姐姐已经有道侣，对象是一个不错的天界的人，据说是长辈当年定下的。他们一起来了冥界，为冥界出力。
最后，我跟庄主告别。我与她拥抱很久，不愿放开。
她拍拍我，“你放心去，现在有白灵陪我。”她接着说：“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只管说。”
“我会很想你们的。你们都要保重。”
我带着小佟和小川驾着云离开了冥界，也带着纪念楼中的每一条玉简，每一条都很沉重。
我把小佟和小川送到八重天，拿着紫微大帝的接引函通过南天门的检查，来到玄天紫微宫，见到帝君。
“你不要抱着我了。”我挣开，“我是来给你做幕僚的，保证比那四个人做得好。”
他拉我坐下来，“你想做什么？”
“我就想把那些人全都丢到魔人中，让他们去战斗。”
他给我倒了杯茶，我不知道喝还是不喝，他端起来递给我，我接过。
“接着说。”
“我想通了，最应该出现在战场上的人就是支持斩尸功法，还支持长生的人，他们应该为他们的行为负责，但他们却是躲藏得最好的人，我要把他们一个个都拉出来，都丢到战场上去。”
“然后呢？”
“然后这里的人”我拿出那个乾坤戒，“才能安息。”我看着戒指说道：“你知道吗，在战场上，我们的勇气和坚持就像拿生命开的一个个玩笑。什么都不是。”他搂着我，安慰我，我忍不住哽咽，“我想请你想办法，现在大家都退到酆都城中，不要再有牺牲了。让那些人去，就应该他们去。不然就把冥界都搬空，所有人安全都离开，让给魔界吧。”
“你现在是我的幕僚，该你想办法才是。”
“我会好好想办法的。”
我推开他的手，擦干眼泪，把茶喝了。
我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我总是冲动和任性，想一出是一出的。这是我在那场准备与魔人同归于尽的战场上想到的，应该出现在战场上的不是我们，是那些依然支持斩尸功法的人。
我问别的问题，“天界为什么不出手呢？我可以搬救兵吗？”
“一方面玉帝想保存天界的实力，另一方面，天兵天将掌握在那些人手中，用来与我们对抗。”
“天兵天将也应该有自己的选择啊。”
“应该听从命令才是。”
“那和傀儡有什么区别。”
“如果他们动摇了，也就动摇天界的根本。”
“所以你也和天界的其他人一样。”我想过怎么解决魔界的问题，“那些活得最久的人是最符合天道的人，它们身上的气，与魔气应该能相互中和，让魔气消失。你先抓一些人，试一下呢。”
帝君沉默，或许我们的立场始终不同。“你觉得难办，我来办，就是要请你给我一份名单，哪些人活得久，又最近使用了斩尸功法。这样你的敌人也少些。”
“我说过，他们不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我们同在这片天地间，我们只是观念不和。”
“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说这些吗？你们在天庭吵多少年了，办成什么事了吗！”
我站起来，“名单我也自己想办法。”我往外走，“我就住一下你的地方。”
我回到以前的住处，来的时候我看到花园里的花都绚丽多彩的开着，辛夷花也绽放着，临走时后，辛让我给他浇了水。我没有去打扰他们，因为我很忙，也没时间陪他们。
我坐在房间里，我想去找小荷。我还是放弃了。我看着眼前的那个戒指，想着我在天界要做的事和能做的事。我把那枚戒指戴到手上，让他们与我同行，并给我坚定的勇气。
第二天，我等到帝君以前见我的时间去见他。我送上花，泡了茶。
“我觉得我不了解你。”我仔细想过，我和帝君的立场不同，会不会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而且我对帝君也不了解，所以也不应该有苛责，不应该发脾气，我应该去了解他。
“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会突然挑起天界的斗争呢？”
帝君看着我，说道：“我回天庭查到珠儿当初跌落到魔界的事情，虽然很多人已经死去，没有直接证据，但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可以看出有人做了这方面的准备。”
“是谁呢？”
“表面上是长生大帝的人。”
“所以你很生气就挑起斗争？”
“不是生气，我很愤怒，是他们先坏了规矩。”
“那还有其他事吗？”
帝君缓缓说道：“是我不好，我都没想过珠儿会遇到那些事。”
“什么事？”
“一些蛊惑和挑拨。她经常到处跑，我觉得她是想逃离我，因为她说她觉得我束缚了她。珠儿在外面有可能遇到一些人带给她不实的关于我的消息，她很可能信以为真，遇到的越多，她就越相信，就像我觉得她就是想离开我一样，她也离开的越来越久。在战场上我们分开，我不知道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她落入魔界，又被抓为人质，最后自杀。我想她对我可能也是一样的恨，才在我面前那样自杀。”
我想起那个人说的话，得到我是为了长生。我可以让人长生吗？我自己都没有长生，这不是很可笑吗？但流到蟠桃园的水确实长出了能让人长生的蟠桃。
“你在想什么？”
我要告诉他吗？他和珠儿之间的悲剧，我能信任他吗？“那个人还告诉我，天界的人得到我都是为了长生，帝君，你也会这么想的吗？”
“你说什么？”他很惊讶。
“那个人说得到我就可以长生，难道把我吃下去？”
“如果你变成一团水，确实有可能。”
“我不是一团水，我是一条河。”对，我就是一条河，尽管很小。
我拉回话题，“我觉得珠儿也会像我一样相信那个人，导致珠儿也觉得你得到她是为了长生，而且，你去取水就是研究这方面的问题。是不是这样？”
帝君点着头，“很有可能。”
“现在你的心结也就开了，你们之间的悲剧，你们两个都有责任，你恨意应该消失了吧？”
帝君微微仰着头，看着前面，说道：“早就消失了。”
又突然转过头对我说道：“所以你不能动不动就到处跑。”
“这又不关我的事。”然后，我谨慎的开口，“我是想，你既然已解开心结，那我就不用再做什么了吧？”
帝君点着头说道：“你做一件事就行。”
“什么事？”做幕僚还是可以的。
“做我的道侣。”
我停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笑着脸说道：“我找到了我们的一个共同点了，想一出是一出啊哈哈哈。”我避开他的眼睛接着说道：“我们还是谈一下其他问题，比如，说一下你的目的，做幕僚不是要帮你出谋划策吗？我先要知道你的目的。”
“前一个话题还没有结束。”
“你要我怎么回答你？”
“你同意就行。”
“那我们继续上上上个话题，你觉得我怎样让人长生？”
他看着我，“不要谈这个了，这是你的秘密，还有我和那个人知道，至于怎样长生，你也不要去试，收起你的好奇心，不要去试。让其他人知道了你会更危险。”
我看着他认真的目光，点了点头。“那我们继续更前面的话题，是谁害的珠儿，我想知道。”
帝君笑着说：“你是要说回最开始吗？”
“不见得，你告诉我吧，万一他们也想害我呢？”我想到确实有这个可能，“所以在我变强以前，你都要帮我隐藏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呢？“我就是你府上的一个打理花园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你的幕僚啊。”
“行，我给你一份还在世的名单。直接参与过的，我都处理了。这是有可能参与的。”帝君给了我一条玉简。
“谢谢。”
“你说的变强是有多强？”
“我也成为大罗金仙。”
“时间有点久。”
“一般要多久？我应该能活到我成为大罗金仙吧。”
“我是觉得我等得有点久。”
我像是一下被戳中了七寸，心情突然沉重起来，沉默了会儿，说道：“那个，要谈的话，我想等到魔界的问题解决了再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