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聚灵阵
五加脸上嫌弃的表情十分明显。这些人真是凶残，跟以前遥山那些寻宝的贼人一个样。连带着看裴恙也不顺眼起来，弄得裴恙满头雾水。
郑荀在离开的人群中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是连亘和连雀。不过他并不意外这两个人会出现在这里，连亘现在心里也许和他一样。
裴恙不想理会五加，正想与郑荀商量接下来要去哪儿逛逛，毕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今天又是个大快人心的日子，那不得好好开心开心？
他正想开口，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赵琮。
赵琮没了平日跋扈的姿态，望着高悬于木上的人头，眼里竟然流出了泪。
裴恙心中直称稀奇，这样的赵琮他可从来没见过，也想不到赵琮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哭。
片刻后，他便看见仓庚跛着脚上前去，默默收拾好了祁承义的无头尸体扛在肩上，跟在赵琮身后走远了。
“你们也在这里？”
听见声音，几人都望过去，来人正是赵琬，身后还跟着捂着眼不敢到处看的苒珠。
赵琬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心情颇好。
裴恙道：“公主怎么也来了？”
“近日心情不错，带着苒珠出来玩一玩。”赵琬一笑，“你们这段时间一直被关在国师府中，想必有许多趣事都错过了，不如找个地方叙叙旧？”
郑荀二人都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于是几人找了个酒楼雅间，赵琬还点了一桌酒菜。
三人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有五加与苒珠实在，吃得欢快极了。
“父皇病了这一段时间，现在终于清醒许多，着手处理了那些恶人。”赵琬道，“你们应该还不知，赵琮已被贬为庶人，祁容贞也被打入冷宫。”
她眉目间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我等这一天好久了，只是现在仍有遗憾。”可惜祁容贞还没有死，等她亲手解决了祁容贞，再去为母妃上三柱香。
这些事倒也在意料之中，只不过裴恙觉得明帝还是手下留情了。
不过还有一点有些奇怪，那天他听到连亘与国师大人的谈话，得知明帝已是病入膏肓，可为何丹阳公主却一点也看不出担忧？难道天家之人都如此薄情？
他不经意看见赵琬眼中的笑意，不由得脊背一寒。
好可怕，看来他今后还是少和天家人打交道，若实在不行，还有阿荀在前面顶着。阿荀虽然弱不经风，但聪慧啊！出力的事情就交给他好了！
郑荀的目光在赵琬脸上停留一瞬，赵琬也同样注意到了他，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后都移开了目光。
“我想公主应该会对这个感兴趣。”郑荀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白玉瓶递过去，“此前恰好从国师那里要了一瓶来，没想到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赵琬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飘散出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
“雾兰香。”
赵琬饶有兴趣地问：“有何用处？”
郑荀对她一笑：“用以安神，不可多用常用，极则必反。”
赵琬思索片刻，也回之一笑：“多谢，此物正合我意。”
国师大人的香他也想要啊！裴恙眼巴巴盯着赵琬收好了白玉瓶，决定回去就为国师大人端茶递水讨一点过来。
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郑荀道：“这个可不适合你。”
什么不适合？裴恙回过神便看见郑荀正看着他。
不对，阿荀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难道他的表情太明显了？
裴恙揉了揉脸。
五加啃着鸡腿，嫌弃地看了裴恙一眼，小声嘀咕道：“夯货。”
……
显兴宫外。
侍女收好了白玉瓶，见面前的人神色忧虑地看向门里面，忙说：“还请公主放心，奴婢定会照公主说的，好生照顾祁妃娘娘，祁妃娘娘若知道还有公主念着，必定会高兴的。”
赵琬叹道：“万不可告诉她这是本宫送的，否则她定会多心，更添忧思。其实本宫一直都想与祁妃娘娘解开误会，奈何她不愿见本宫。罢了，改日本宫再来看她。”
说罢，赵琬正准备离开，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着恭送她的侍女，柔声问：“对了，你叫什么名？若日后你侍奉得好，本宫就给你个恩准，调你出显兴宫去。这么个冷清萧瑟之处，倒不适合像你这般年华正好的姑娘待着。”
“奴婢素心，叩谢公主。”侍女微低的面庞明显浮现一丝喜悦。
“素心，你去罢。”赵琬满意地点头，看着侍女欢欢喜喜进了显兴宫，眸中笑意更深。
苒珠问：“公主，咱们现在去哪儿？”
赵琬笑得温柔：“好久不见父皇，今日风和日丽，正好去一趟。”
待两人到了承明殿，殿外只有薛岚守着。
赵琬略微思衬，心中便有了数。
她收敛了笑，面上挂了几分忧虑。
“父皇近日如何？”
薛岚恭敬回道：“陛下自从回宫后就一直未醒。公主不必担忧，太医们都在里面，陛下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
他说完这话有些心虚，默默将头又低了许多。
赵琬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本宫便下次再来。若父皇醒了，你记得差人与本宫说一声。”
“是。”
送走了公主，薛岚回头看向殿内。
太医已经轮番进去一天一夜了，就连常侍大人出来时脸色也不见好，宫外跑了好几趟也找不见陆大夫了。
他还记着上次陆大夫说的话，若是一动怒，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终于在薄暮时分，殿内出来了几个太医。几人跨过门槛时仿佛老了十岁有余，一个个脸色发白，额角全是细汗。
他们花费了这么长时间，毕生本领全都用尽了，好歹让明帝醒过来了。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好过，还不如辞官回乡种田来得自在。
“陛下，您两日未进食了，好歹也得吃些东西。”
明帝睁着眼睛并未说话。他不是不想说，而是浑身无力，开不了口。
幸亏卫良看懂了眼神，赶忙扶起明帝喂粥。
明帝吃完东西后倒有了些力气，可也只限于有一些力气而已。他现在明显感觉到自己力不从心，这一瞬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占据了心神——他觉得自己大限将至。
他以前从未这么想过，可现在他的身体透着一股灰败之气，他不愿相信，但感觉却不容忽视。
他眸中暗光一闪而过。
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就只有灵魄草。只要能让灵魄草尽快结出果，用它做药引炼成长生之药，他便可起死回生，得以长生。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卫良，快召子午道长入宫。”
“……是。”
卫良没想到陛下用尽力气，一开口便是这么一句话。
所幸这件事也不难办。子午道长当日离宫之时特意留下一块传信玉简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虽然京州与秦州离得近，但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两天时间，现在也不必担心了。
子午道长来得很快，玉简传出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卫良虽然不太喜欢和子午道长打交道，但此刻也不得不暗赞一声，这位道长果然还是有些真功夫在身。
明帝见子午道长来了，便让卫良出去守着门。
现在殿内只有他们二人，子午道长走上前去，手中捻了个诀。明帝便感觉一股气流经过五脏六腑，片刻后，似乎力气恢复了一些。
他动了动身体，慢慢从榻上坐了起来。
明帝眸光一闪，但他还没开口问话，便听子午道长解释道：“陛下，这真气并不能长久，只是暂时能让陛下恢复力气。”
随后他面露愧疚，对明帝说道：“贫道这段时间未敢见天颜，是担心陛下一见会恼怒。”
他这话并未说得太明白，但明帝听懂了。
当初子午道长曾是因为祁妃才得以面圣。不过既然子午道长能知道这些，也正是代表他心中有数。
明帝并未露出一丝异样，甚至表现得对子午道长十分器重信任。
他现在需要子午道长让灵魄草快速结果，已经没有时间了。
而子午道长显然知道明帝需要什么，他眸光一转，提议现在要去看看灵魄草。
这正中明帝下怀。
在明帝踏出殿门之时，不仅薛岚和外面几个太医，就连卫良也怔愣住了。不过卫良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搀扶住明帝，一起去了长华殿。
虽然明帝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看过灵魄草，但用引子鲜血浇灌之事从未停止。
之前花瓣上浅淡的墨色已经成了玄青，花瓣包裹的模糊轮廓也出现了一颗逐渐凝实的圆形果实。
明帝眉头微蹙。
还是太慢，哪怕现在已经比之前快得多，他仍觉得不够。
他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他不能死。
“道长可还有更快的方法？”
子午道长收回看着灵魄草的目光，犹豫道：“陛下，这已经是最快的方法了。”
明帝目光一沉，杀意毕现。
“不过，另有一法可试。”子午道长捋着长须，神色有些凝重，“只是此法凶险万分，贫道不敢冒险。”
明帝冷哼道：“朕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你说了这个办法，那就一定要让它可行。你先说是何办法？”
“既然陛下执意如此，那贫道说出来就是。”子午道长长叹一口气，眉目间尽是担忧，“天地万物皆有灵，以此便可复苏。若想逆生死，必须要用聚灵阵凝聚足够的灵气。”
“但聚灵阵的凶险之处就在于，只有灵气无法成阵，需要活人气运才得以成形，逆死而生。”
“需要多少？”
“无定数。”子午道长接着说，“聚灵阵需在重九之日开启为佳。此日阳爻为九，日月并应，九九归一，一元肇始，得以万象更新。”
重九之日，那便不过兼旬之期。
“若现在立刻着手开始，二十日内能否筑成聚灵阵？”明帝眉头一紧。
“自然可以。”子午道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此处便是个绝佳的位置。”
“你是说将聚灵阵筑于长华殿内？”
“不错。”子午道长环视周围，表情显得十分满意，“此处因长有灵魄草，已经凝聚了一些灵气。布阵之后，只要再用九个阴日阴时生人作脉眼用以护阵，便可筑成阵眼。”
“好，此事就交由道长准备。”明帝神色深沉，看着子午道长的目光十分犀利，“若道长名下无虚，待事成之后，国师之位，道长当之无愧。”
子午道长颔首低眉道：“贫道必不负陛下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