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入宫
罗三被卫良抓起来按在地上,但他依然目不转睛盯着郑荀笑,像个疯子一样,诡异极了。
这明显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不过由于屋内因为毒针而亡的人还倒在地上,也并没有人觉得他正常,包括此刻心中惊惶的祁承义,但由于明帝还在,他并没有办法立刻处理罗三。
乘月拉住郑荀,观察着罗三有些癫狂的目光。他似乎察觉到罗三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息,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明帝的怒喝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这段时间一而再再而三发生的事情,对他似乎成了一种挑衅。
“你是何人?”明帝怫然不悦。
罗三置若罔闻,双目赤红,此时他由于挣扎被侍卫按在地上,脸都变了形,但依旧直勾勾盯着郑荀。
卫良回道:“陛下,此人是罗智手下的罗三。”
罗智?好啊,他刚下令抓了罗智,手下的人就迫不及待报仇来了。
“既然他护主心切,那就成全他。”明帝眸中暴虐,“砍下他的头,给罗智送去。”他现在心中怒火翻腾,头也微微胀痛,现在没了再待下去的心思,只想立刻回宫服一颗颐元丸。
就在明帝思考要如何处置祁承义时,郑荀垂下眸,跪在了面前。
明帝不耐地蹙眉,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他正要开口呵斥,便听郑荀道:“草民要揭发——祁承义通敌叛国之事。”
祁承义大惊,片刻后又心中冷笑,他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
“此话当真?”明帝此刻垂眸看着他,眸光里显露出肃杀之意。
祁承义恭敬道:“陛下,草民对您和澧国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此人是国师身边之人,他的话怎么可信?那流言说不定就是从他们口中胡诌出来的。”
他又对郑荀冷笑道:“你莫不是气急败坏,捕风捉影,想污蔑他人?小子,看来你爹还是没教会你该如何做人。”
郑荀置之不理,冷冷道:“前院东南处的房间里,门外长着桂树,不要找错了。”他并不担心明帝会怀疑他如何知晓,这里的几人,除了乘月,没有人会相信人可以变成一只猫。
郑荀这句话一出口,祁承义便怒目而视,可他并不能说出来,也不能阻拦卫良带人去搜查。通敌叛国什么的不过是无稽之谈,他对里面的一切了如指掌,只是不愿有人去打扰了夫人。
祁承义恶狠狠盯着郑荀,恨不得将郑荀大卸八块,他甚至已经想好等明帝走后要如何处理郑荀了。
不过多时,卫良手里捧着一个妆奁走了进来。
祁承义捏紧了袖口里的拳头,这里面装着夫人最喜爱的首饰,竟然被人如此随意地拿出来。
不过很快他就不可置信地愣住了——卫良从妆奁里拿出一枚他从未见过的玉佩,他并不记得夫人有这么一枚玉佩。
明帝拿在手里,眼中暴虐翻涌。
砰!
一阵清脆的玉碎声响起,让明帝身边的侍从不自觉浑身一抖。
卫良心中大惊,从碎掉的玉佩里捡起一截卷成手指大小的绢帛。
打开一看,上面竟绘着一幅地图。
郑荀也微微一愣,他只知道这玉佩是北国独有,却不知里面还暗藏玄机,原来连亘说的通敌叛国是这个。
明帝气急,眼中发赤,前一个罗智,又来一个祁承义,还有一个国师尚且存疑,难道他真是贤良久了,久到让人忘了他原来是什么样子的?
“拉下去,关入诏狱。”
祁承义这下全明白了,他跪在地上,对郑荀怒目而视,说道:“陛下,冤枉啊!草民从未见过这东西,一定是……”
“陛下,草民还有一事相告。”郑荀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瞥了他一眼,这一眼竟让他遍体生寒,“祁承义意图谋反,有篡位之心久矣。”
“你……你……”祁承义突然没了声音,他用双手捏着自己的脖子,发现无论怎样用力都出不了声。
郑荀不理会他要吃人的眼神,继续道:“瑞王赵琮,是他与夫人杨令仪之子,并非皇嗣,祁承义妄图日后借此以登帝位,那日他将草民抓来,在我们面前得意忘形,亲口所说,一字不假。”
你放屁!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祁承义怒瞪双眼,就要伸手来抓郑荀,却被乘月一脚踹开,又被两个侍卫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明帝的心情此刻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他的头现在嗡嗡作响,像是所有血液都突然冲向脑中,就要炸开似的。
他身体晃了晃,被卫良扶住,怒道:“朕刚才的话没听见?还不快去!”
祁承义被压下去,明帝此刻几乎已经快站不住脚。
“回宫。”
卫良让侍从扶着明帝出去了,他又差人收拾了剩余的尸体,对郑荀叹道:“我让人送你回国师府,日后陛下或许会召见你,节哀。”
他对乘月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郑荀默不作声地背着他爹,垂下眸看着路,不知不觉眼泪就冒了出来。
乘月依旧跟在他身后。
郑荀想起那天在桃源谷的小路上。
如果现在是那天的话也好,他背着的人就不是爹了。
……
明帝一回宫就呕了血,这次的情况看着竟然比上回还严重许多,他吐几口血又陷入昏迷。
李庭之把完脉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剩余几人又接连去把了脉,出来的时候一个个如丧考妣,这幅模样让在殿外前来求见明帝的大臣都怯了步。
“李太医留步,这是为何行事匆匆?”问话的人正是戚苍松,他扫眼看过去,心里便有了几分思量。
李庭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苦着脸:“御史大人,我们这段时间怕是要常驻宫中了。”
戚苍松看了看殿内的方向,不言而喻。
李庭之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便转身离开,留下几个大臣面面相觑。
他们这回是去还是不去?
最终还是戚苍松做了决定,他只在殿外让薛岚叫了卫良出来。
卫良问:“御史大人可是有事要禀告陛下?”
戚苍松赶忙摆了摆手,掏出一封密信递给卫良:“岂敢打扰了陛下休息?这是驿站的驿使快马加鞭送来的,说是与西酃边境有关,我们也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卫常侍交由陛下定夺。”
话带到了,说与不说那就是卫良的事了。
几个大臣看着戚苍松的背影,心中皆是佩服不已,看来他们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薛岚见几个大臣走远了,忿忿不平道:“他们怎么这样?这不是朝中大臣该干的事吗?自己不敢说,倒叫别人替他去,真是老奸巨猾。”
“我怎么教你来着?又忘了?”卫良无奈摇头,幸好这里离殿外还有几步路。
薛岚小声道:“常侍大人,我都记着呢,就是忍不住,他们这不是欺负您好说话吗?”
“有些话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可千万不敢乱说。谁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
见薛岚乖乖点头,他才神色凝重地进了殿。
不过他并未立刻将密信拿出来,而是等明帝醒后喝了药,缓和了许久,殿外还守着太医,这才敢递上去。
明帝看完密信,手中的信纸都拿不稳,直接落在了地上。
卫良趁着捡起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原来是龙腾军由于被偷袭,之前刚拿回来的一城再次失守,而且不妙的是,北国也调了军队驻扎,似乎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明帝知道此时不宜动怒,但他压制不了多少,心中的怒气与烦躁之感不停地涌上来,简直要将脑袋炸开。
他只感觉喉咙里一口温热腥甜的血涌上来,止不住地往外吐。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明帝瞪大了眼睛,血丝爬满了眼珠,形容可怖,诊脉施针的太医们都不敢多看。
“一群废物!”明帝喘了一口气,喉咙像是漏风似的,听得在场的人都心中一跳。
李庭之叩首,战战兢兢道:“陛下,臣等对陛下身体状况的认知太过一致,由此开的药也差不多,不如去宫外找寻神医来看看。听说京州有一神医陆宴,有妙手回春之计,不过据说他人不好找,而且只医自己想医的人。”
“只医自己想医的人?”明帝冷哼道,“只要是我澧国百姓,谁敢拒绝一国之君?卫良,三日之内,朕要见到他,若他真治好了朕的病,赏黄金万两。”
卫良领命离去,几个太医不约而同地擦了擦额角冷汗,皆长舒一口气。
……
卫良叹了口气,三日之内,人还不好找,不过幸好他有备而来,找了御史大人帮忙。
而戚苍松正因为之前的事有些过意不去,二话不说便差人到处去张贴告示,顺带着找人。
不过说到打听消息,那必然要去一趟寻芳阁,这里毕竟是京州消息最为流通之处。
卫良刚走入长廊,便看见廊外不远处的庭院中站了一群女子有说有笑,似乎在等待什么。
他顺着那一路人看过去,在一树凌霄花藤下看见了坐在石桌前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脸上笑眯眯的,好像是在给人把脉。
卫良下了长廊,向那群等候的女子走去。
一个手执合欢扇的姑娘打量他一眼,笑道:“这位客人走错地方了。”
见卫良看着不远处的年轻人,她遮面一笑,道:“今日此处可是女子问疾的地方。”
旁边的姑娘叹道:“陆大夫忙里偷闲,好不容易来一次,下次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卫良心思一动,问:“敢问这陆大夫是哪个陆?”
“自然是声名在外的神医陆宴了。”
“陆宴?”卫良心中一喜,快步走过去,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宴抬眸看他,悠悠笑道:“在下今日只给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问疾,阁下改日再来吧。”
说完这句话,陆宴便不再理会他,心无旁骛地诊起了脉。
卫良也不离开,静静候在一旁。他心里清楚,像这样的神医,有点怪癖都是能理解的,更何况这位神医还关系到他的生死,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去打扰,千万不能惹了神医的厌。
一直到天色渐黑,廊上花灯都亮了,陆宴才诊完了脉。
他整理完药箱,这才抬头看了卫良一眼,似乎对卫良的行为颇有不解。
“阁下真是有耐心。”
“陆大夫客气了。”卫良道,“在下卫良,陆大夫忙了许久也不曾歇息过,不如赏脸去吃些酒菜?”
陆宴折扇一摇,笑道:“吃酒就不必了,在下还有事,改日再会。”
今日这一走,他哪还有改日?
卫良苦笑道:“实不相瞒,我是想请陆大夫去替一位身体抱恙之人看病。”他从怀中拿出告示展开。
陆宴饶有兴趣地接过来,对着花灯看了看。
“明帝?”
“……是,陛下久病不愈,宫中太医也束手无策,特来请您入宫为陛下诊治。”
陆宴将告示塞回卫良手中,摇头道:“不去。”
“求陆大夫救我一命。”卫良面露恳求,说着便要跪下,陆宴微微侧步,折扇一收,止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陆宴问:“这又是何说法?”
卫良叹气道:“陛下限我三日,若不能请到陆大夫入宫,我便……”
“原来如此。”陆宴笑了笑。
这笑倒让卫良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陆宴收敛了笑,又说:“容在下回去考虑考虑,说不定明日突然就想去宫中瞧瞧了。”
说罢他提起药箱离开,卫良便愁眉苦脸地跟在后面。
“陆大夫……”
这若是一走,他就没今天这么好运气了。不然直接绑了人带回去?不行,万一神医一不顺心,宁死不屈可怎么办?
出了寻芳阁,陆宴见他仍跟在身后,便停住脚,道:“也罢,看你可怜,明日巳时在宫门外等着。你现在不要跟着了,大晚上有个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怪让人害怕的。”
卫良欲言又止。
“在下是个守信之人,既然说了去,便不会食言。”陆宴思索片刻,又道,“你将那张纸拿出来。”
卫良赶忙掏出告示展开,陆宴接过去,看也不看,随意捏在手里,笑道:“黄金万两,不会骗人吧?”
“不会不会。”卫良心道,若治好陛下的病,莫说万两黄金,就算他要太医令之位,陛下也会同意的。
陆宴满意地点点头,对他摆摆手,便转身离去。
这回卫良没有跟上去,他觉得陆大夫其实还挺好说话的,并不像李庭之说的那样不近人情。
翌日巳时,卫良老早便等在了宫门外,过一会儿便要去瞅一眼,生怕没看见陆宴,将人怠慢了。
守门的侍卫心里嘀咕,谁这么大架子?竟然让卫常侍亲自等着。
巳时一到,卫良便眼巴巴地望着外面,终于等来了一辆马车。
见马车上下来的人,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不过是来了两个人,陆宴身边还跟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