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探千山观
天色入暮，道观内逐渐静下来，只有空气里残留的香灰味缓缓流动着。
“我们干嘛要守在后门？”裴恙压低声音，“不进道观里面去吗？”在这里蹲了这么久，他腿都麻了！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郑荀靠在墙边，低头看他，“你蹲了多久？腿不麻？”
麻！当然麻了，都没知觉了！
他还以为蹲着会更隐蔽，以免被人发现，结果没想到后门压根就没人来，合着这么久郑荀不提醒他就为了看他笑话！
裴恙苦着脸，咬着牙，用手揉揉蹲麻的腿。抬头看见郑荀关心的模样，裴恙心中叹气，算了，谁让他自己呆！
一直到皓月升空，后门也没打开过，看来今日还不到时候。郑荀示意裴恙跟在身后，两人偷偷摸摸绕了半圈走到道观侧院，赤松从院里伸出几段枝条，郑荀仰头看去，枝条在月光下的影子透出几分怪异，像个扭曲的人形。
见郑荀望着枝条不说话，裴恙也看过去。
“你看什么呢？”裴恙看了半天，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不对。”郑荀仔细观察了一下，皱眉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棵赤松长高了许多？”白日里他们看见的赤松与道观院墙一般高，不过三四个时辰，怎么就长出墙外了？
闻言，裴恙一下翻墙上去，趴在墙头仔细看了看，惊讶道：“这赤松好像要开花了！”
裴恙又跳下来，把郑荀也带上了墙头，表情很是得意。
郑荀称赞道：“厉害！”
“这叫什么厉害，真正厉害的我还没露出来呢。放心，我们躲在这里，有树遮挡，没人会发现。”裴恙拍了拍郑荀的肩膀，“别羡慕，我自幼习武，你羡慕不来的。”
“……”
眼前这一段树枝，针叶拥在一起，尖锐锋利，好像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泽，就像真正的锐器一样，似乎可以把人戳出千百个孔来。
顶端的花茸茸地簇在一起，是白日里见到的暗红色。
难道那个道长说的反常之事就是这个？
院里十分安静，快到子时了，道观里的人应该早已入寝。
两人爬下院墙，从侧院溜进后院。后院墙边堆放着许多铁笼，郑荀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那些装蛇的笼子，只是现在笼子都空着。旁边还有一些陶罐和刀械器具，罐口边缘有些颜色不明的痕迹，凑近一闻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裴恙捏着鼻子把盖子打开，血腥味更浓郁了，裴恙几欲作呕。他俯身看了看，里面是空的，便赶紧把盖子放回去，嫌弃地看着自己的手。这里倒是有口井，可井边的水桶里并没有水，现在又不可能提水上来，真够折磨的。
“这个道貌岸然的老贼，干的都是什么勾当！”裴恙暗骂。还想与国师大人比肩，简直痴心妄想！
月悬中天。
远处传来开门声，郑荀和裴恙赶紧躲在了铁笼后。
一个人睡眼朦胧地走进茅厕，出来的时候站在院中看了看头顶的月亮。
“子时了。”那人叹道，“青和又有的忙了。”
那人进屋过了片刻，又一个身影出来了。正是白日见到的那个道士。
他仍是白天那副装束，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又去院边墙角拿扫帚，提了一桶水往侧院去了。
大半夜不睡觉，去打扫？难道千山观有什么特殊规定？
两人蹑手蹑脚地跟去侧院，前面的人毫无察觉，他提着水桶在石凳旁停下，打开布包，露出里面的东西——是符篆！
此时赤松又比刚才长高了些，也粗壮了许多。枝条展开，竟然将一角遮得严严实实。
他拿出一块白布蒙在脸上，让裴恙和郑荀满头雾水，猜不出他究竟要做什么？
正在此时，赤松有了异动。枝条轻微晃动着，从尖端的花上撒下许多暗红色花粉状的东西，飘落在树下。
碧穹珠发烫了！
裴恙摸摸珠子，又看向赤松，面色凝重。
他用气声对郑荀说：“妖，棘手。”
可这是道观，怎么会有妖？又怎会让它安然无恙地长在道观里？
两人惴惴不安地等了半天，还以为要发生大事，却不想赤松只是飘粉而已。再看那道长，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像是司空见惯，就等着这个异常结束。
裴恙感觉脸上痒痒的，空气里融合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怀疑自己嗅错了，又轻轻吸了吸鼻子。这一吸不得了，像是喉咙里咽了血进去，粉末也窜进了鼻腔。
他明明离得这么远！这都能闻到？
忍住！千万要忍住！郑荀用手比划着，忍住！你可以的！
裴恙捂住鼻子，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
喷嚏怎么忍得住啊！
裴恙欲哭无泪。
“谁在那里？”
道士走了过来，看见了瑟缩在角落的两人。
“你们？”
他面上露出怪异的神色，语气却很平淡，没有丝毫半夜看见“贼人”闯入道观的意外，就像是他看见的人并非陌生人一般。
“两位信士在这里干什么？道观半夜是不开门的。如有需要，请明日巳时再来。”
见他并未声张，郑荀也冷静下来，试探道：“你是青和？”
他点点头，取下脸上的白布。
“我们……我们本想来看看会有什么奇怪的事。”郑荀观察着他的神色，“我们马上就离开，对不住。”
青和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似乎相信了他们的说辞，也可以说，他并不在意。
“那两位已经看到了。”青和指了指赤松，“这棵赤松每夜子时便会长大开花，子时一过又逐渐恢复原样。两位信士现在可以离开了吗？不要打扰我做事。”
青和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径直走到赤松下。
现在赤松已经不再飘落粉末，只是那些符篆已经被沾染上，需要换成新的。
青和刚拿出符篆准备替换，赤松却突然躁动起来，枝条逐渐抽长，变得张牙舞爪。
“有危险，”裴恙低声喊道，“快离开那里！”
话音刚落，青和便被赤松的枝条缠绕起来，针叶几乎是一瞬间刺入了皮肤，与此同时，赤松像是因为接触到了血液，更加狂躁。
原本就开裂的树皮一块一块掉落在地上，裸露出里面的橘红色，像个被扒了皮的人，血肉模糊，从里面流出暗红色的液体。
青和拧着眉，脸上的血色都消失了，脖颈处被针叶刺出了星星点点的血孔。
“用这个试试。”裴恙拿出碧穹珠，在他手里一闪一闪地发出幽蓝的光。
国师大人说，碧穹珠也可以稍微压制妖灵，但不宜常用。
现在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其他，掏出一把小匕首划破食指，指尖凝出一滴血落在碧穹珠上，片刻便没入其中，幽蓝的光开始泛着莹白。
碧穹珠发出的光让赤松安分了一些，炸开的针叶都微微合拢。
裴恙刚松一口气，却发现地面轻微涌动着，直直地朝郑荀而去。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