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都是经济问题
妇女主任姚美玲去乡里开会，带回了乡里对妇女工作的指示。
“执行指示我们不能强制，生一个还是生两个要人们自愿才好。超生罚款更不可取，容易滋生罚款经济，也容易加大干群矛盾，如果强行抬人家家俱、抢人家财物更是违法，干不得。”在村委会上福来如是说。
姚美玲满脸疑惑地看着福来：“主任，你是啥意思？不执行上级的指示？”
福来正色道：“上级指示怎能不执行？但我们要人性化执行党的政策，不能对群众行使暴力，不能僵化机械地执行妇女政策。改革开放二十多年了，我们的政府正在由管理型政府向服务型政府转型，过去那种强制命令的执政方式已经被证明是行不通的。我们党是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的，任何一项政策如果得不到广大群众的理解和支持，哪怕我们知道这是一项好政策，也不能强制推行。”
姚美玲和其他干部都是一脸懵逼，现在的群众可不像大锅饭时候那么听话，不用点手段怎么落实上级布置的工作？
二组组长刘向东抽了两口烟悠悠说道：“福来呀，你没有当过村干部，不知道农村工作的复杂性，有些群众的觉悟很低，你不给他来点硬的，他连公粮都敢不交，更不要说生娃娃了，妇联干部被他们骂作绝户干部了，打骂干部的事件更是时有发生，你跟这样的人好好说话有用吗？”
“是啊，要是群众都那么听话，要我们这些干部干嘛？每个村一个书记一个村长就都解决了。”三组组长刘卫东也接口说道。
“就是，咱们村都换多少个妇女主任了？软了吧工作不达标上级批评，硬了吧群众骂娘，我们受的是夹板气。主任，你要是不支持我的工作，那我这工作也没法干了，你另请高明吧。”姚美玲赌气说道。
福来神色平静地看着大家：“你们这样搞就是把群众推到了对立面，这与我党的工作宗旨是相背离的，怎么能做好工作？谁还有意见，一起说出来。开会嘛就是要让大家集思广益，不是领导一言堂，否则开会干嘛？”
李秀清举手道：“我有意见。”
福来点头道：“好，谁都可以畅所欲言，只有大家统一了思想认识，我们的工作才好开展。小李，说说你的意见。”
李秀清挺了挺身躯，朗声说道：“我们大学都有学生会，一般事务都是我们自己在管理，学校基本上不干涉，有的学校上级干涉过多就容易引发予盾，造成校方与学生的对立。所以我个人认为基层的问题最好由基层协商解决，上级单位不了解情况最好不要武断地瞎指挥，否则就是添乱。”
刘红英（她已经正式上任）也轻声说道：“我也觉得小李姑娘说的有道理。上级的政策我们要执行，可也不能一刀切，各地有各地的实际情况，一定要区别对待。比方说在少数民族地区妇女政策就不执行嘛，但是人家本就不愿意生的政府也是鼓励的。我们这里也是这样，每家情况不同，想法也不同，我们用对待罪犯的强制手段对待群众，怎么能不引发干群矛盾？”
福来鼓掌道：“小李同志和红英说的都很有道理，很有群众观念。毛主席说过，中国的问题说到底就是农民问题，农民问题解决了中国的问题也就解决了大半。几千年来，历代统治者也是很重视农民问题的，可他们把解决的方式弄错了，他们不是想方设法让农民富足，而是挖空心思对农民敲骨吸髓，结果无一不是在农民起义的风暴中被摧毁。我们党号召干部们到群众中去，到农民中去，了解他们的基本诉求，再制定解决的办法，所以党才得到了广大群众的支持，才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果一项政策得不到群众的理解也就得不到群众的支持，就会推行的很困难，基层干部就会受夹板气，两头不讨好。”
办公室里静了下来，大家都在思索福来的话，大道理其实大家都懂，可真要做事还是喜欢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四组组长刘继光叹口气说道：“福来，道理大家都懂，都是一个村住着，乡里乡亲的，有三分奈何谁愿意撕破脸皮？可有的人就是觉悟低，你磨破了嘴皮也没用，难道上级布置的工作就不做了？”
“光叔啊，你说的也是实际情况，但你说群众觉悟低我不认同。很多人其实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党和政府是在领导人民群众建设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注意是领导而不是管制，管制是针对犯罪分子的，可我们的好多干部把对付罪犯的手断用来对付群众，工作方式简单粗暴，所以才造成了越来越严重的干群矛盾，其实很多矛盾的起因都在我们干部身上。”
“福来呀，你这样说弄的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没法干了。要不你另找人吧，我也确实老了，再干下去也没意思了。”一组组长刘继明黯然道。其他三个老人也神情凄然。
“我不是要抹杀你们老前辈的功劳，且先听我把话说完，你们觉得我说的对或者不对再决定走还是留，好不好？”福来诚恳地对四位老人说道。
“咱们就说说交粮的事，据我所知，这么些年来，国家的规定并没有增加一毫一厘，为什么农民每年交的粮年年都在增加？有的地方甚至增加了好几倍，已经对农民形成了一种负担，而近十几年来农田的产量却并没有多大增加，能不引发农民的不满吗？数几千来，统治者都习惯把手伸向农民的口袋，殊不知农民才是各阶层中收入最低的人，你老剥削穷人，他们没活路了还能干嘛？幸好上面及时发现了问题所在，所以才取消了这项规定，这就是釜底抽薪，一下子就解放了农民，矛盾还有吗？”
“可村里也没钱了，很多公共的事也办不了啦。”刘卫东闷闷地接口道。
“呵呵，是这样的吗？你们难道没发现，这几年公路里程和其它基建工程增加的更快了吗？外国人都称咱们是基建狂魔呢。”
“嗯，这倒是真的，就说高速路吧一两年就通车一条。你说也怪了，这几年也不用人们出义务工了，这公路咋还越修越快了呢？”大家都议论起来。
“其实道理很简单，按经济规律办事就会一帆风顺。古人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任何一件事，你只要让人家看到了利益，人们就会努力去做；如果人们看不到好处，你就是拿鞭子赶他，他也会给你磨洋工。现在是经济社会，不要不好意思谈利益，利益才是人类发展的原动力。一句话，谈钱不伤感情，甚至还是感情的粘合剂呢。”
“福来，你这是大实话，以前我是没仔细想过，现在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理。”几个老组长都频频点头，这道理还真是不说不透，说开了大家的心里也就敞亮了。
“唉，你们的问题都经济解决了，那我这工作可咋办呀？今年肯定是要成落后典型了。”姚美玲没精打采地嘟囔道。
“这妇女问题说到底还是经济问题。当年我们为什么实行，就是因为穷，国家怕养不活太多人口。可现在呢，我们经济发展起来了，却出现了劳动力短缺，以前是人多没活干，现在是活多没人干了。已经有不少人呼吁上面改变妇女政策了，我想也许不久国家就要放开二胎，实行宽松的政策了。”
“啊？真的会放开二胎吗？那我只生了一个不就亏了吗？”姚美玲懊悔地连连搓手。
“你亏什么亏？难道养儿子不要钱吗？长大了娶媳妇不得买车买房啊？你要是生两个儿子试试，不把你骨头榨干了才怪呢。”刘红英在一旁笑道。
福来笑着说道；“其实很多发达国家生育率很低，就是国家给钱人家也不生，这不仅是人的观念问题，也是经济问题。以前人们为什么拼着罚款也要生，养儿防老嘛，因为人们对生活没有安全感。只要经济发展了，国家养老体系完善了，养老不再是问题，你看人们还愿意费尽巴力地生养孩子吗？恐怕多生孩子国家还要奖励呢！”
“那今年咱村的妇女工作到底咋搞？”姚美玲依然感到头大，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就头大，去到育龄妇女家里要求人家结扎，不知道遭了多少白眼和辱骂。
“以平等的身份和他们摆事实，讲道理，不要老把上级指示挂在嘴上，那样容易惹人讨厌。你要认真给他们分析养一个孩子所需要的经济成本和精神成本，如果人家不在乎，暂且随它去。只生一胎的家庭国家自有奖励措施，你要关怀鼓励；符合生二胎标准的你要积极配合给办好准生证，总之你要为全村妇女们做好服务，做她们的好朋友，而不是做她们的领导。如果你能做好这些，工作还会遇到什么阻力呢？”福来只得耳提面命。
“其实只要大家经济富裕了，年轻人都有正经工作干，业余时间到处走走看看玩玩，谁还愿意浪费时间多生孩子？”福来感慨道。“看来经济合作社还是要尽快提上日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