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还钱
漫天的流星像是一场盛大的筵席，耀眼夺目，无比绚烂。
它们浩荡集结，又潇洒离去。
闪光的丝带倏地一下，直接挥没影儿了。
昙花一现般，很快归于寂静。
星星碎在黑夜里，于是光明就有了着落。
“许愿了吗，许愿了吗？”
赵落矜扭头望向他，生怕他错过。
陆景州温声开口，回望她：“许了。”
“真的？”
她有些不信，故意问道。
“真的。”
陆景州语气认真，没有一点不耐烦。
“我信你，你不许骗我。”
当时她听到，他说他没有心愿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哭。
怎么会没有心愿啊。
有的人心愿多到说不完，怎么他一个都没有。
那一瞬间，她觉得他就像是尘烟。
虚无缥缈般。
虽然看得见，但是伸手却抓不住。
很难受，她胸口堵得慌。
虽然才见过两面，但他总是能牵引她心里的某些情绪。
很奇怪，她感觉有些无法自控。
就像列车偏离轨道，驶向了另外一条路。
说不上好与不好，反正就是很别扭。
于是，看向陆景州时，她眼里萦着晶亮的泪。
“不骗你，我许了愿的。”
陆景州伸出手，想替她抹去眼泪。
内心隐隐地，他不希望见到她哭。
她一哭，他就觉得头上有朵乌云，在下雨。
雨不大，但却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不值得她这样。
小姑娘那么好，哪能为他伤神。
他受不起。
黑暗里待久了，真的不能见阳光。
不然会给他一种错觉——
认为那阳光是属于他的。
陆景州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转为拿起她的手。
他捏着她的手，慢慢挪至她的眼睛。
“别哭，小猫儿”
他语气略带哽塞。
赵落矜顺势抹了抹眼睛，隐去眼里的泪光。
她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叫我什么？”
糟了，说顺嘴了。
陆景州微挑着眉。
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搪塞过去。
他抬眸，又说了一遍：“小猫儿。”
小猫儿？
赵落矜噘着嘴，有些愤愤。
她怎么就是小猫儿了？
虽然她承认，她外表看起来是很乖顺。
但是，一旦她疯批起来，根本就和小猫一点都不沾边啊。
形容有误。
“为什么叫我小猫儿？”
她要一个解释，合理的解释。
陆景州故作思考，但早已有了答案。
一开始，他便觉得她像只猫。
闲适随性，又古灵精怪。
眼睛看向他时，狡黠又纯净。
仿若一抬眸就看见了天山素雪，晚间明月。
小姑娘白白软软的，偏偏又透着一股子狠劲。
可乖，又可狠。
这两点集中在她身上，毫无违和感。
猫也如此。
慵懒时乖顺，炸毛时疯批。
所以，方才说她——
似猫。
不过话到嘴边，却给了另一个说法：
“可能是因为我想这样形容吧。”
嗯？
把她整不会了，她竟无法反驳。
人要这么形容，她能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这么形容？”
总归有个具体的原因吧。
赵落矜鼓着腮帮子，眨着眼睛看向他。
“这样就是原因。”
陆景州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被小猫儿盯久了，真的容易被看进去。
眼睛容易回不来。
他收回视线，但笑不语。
什么嘛。
这样，哪样？
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赵落矜郁闷住了，在膝盖上画着圈圈。
罢了，小猫儿就小猫儿。
听起来貌似还不错。
她眼睛里亮起一闪一闪的小星星。
“小猫儿”
赵落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眉眼欢愉。
小猫儿小猫儿
她又念了几遍，觉得越念越好听。
耳朵不自觉染上微红的舒适。
“哦，对了，我钱还没还给你呢。”
赵落矜突然想起还钱这事。
“什么钱？”
陆景州纳闷，不明情况。
“看病钱啊。”
她说着，以为他是忘了，又继续跟他解释：“就是上次在肖医生那里的看病钱，你当时走了，我没来得及还给你。”
说到这事，她有些委屈。
走那么急，害得她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第一次，她这么讨厌做好事不留下。
从她的话语和眼神中，陆景州大概能琢磨一二。
这是在怪他没有好好道别呢。
他只是不想离别，所以没有好好道别。
因为不必留恋。
“多少钱？”
不知怎的，他竟觉得有些理亏。
“五百二十。”
五百二十？
一下子，他就联想到肖衡那家伙。
这数字，分明是故意使坏。
不过应该是小姑娘问他，他才使的坏。
因为他给出的报酬分明不是这个。
赵落矜说完后抿着小嘴。
她伸出手，连忙示意：“给钱。”
“给钱？”
陆景州看着她伸出的手，疑问道。
“哦，不不不，还钱。”
赵落矜把手又往前伸了伸。
嗯？
她想了想，好像有哪里不对。
“搞错了，是我还钱给你”
她连忙改口。
赵落矜的脸瞬间皱巴巴的，像只愁眉苦脸的小猫。
终于搞明白了，陆景州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不准笑。”
她不要面子的。
“不笑了。”
陆景州收起脸上的笑容，在心里笑。
接着，他继续说道：“不用还。”
“那怎么行？”
她偏头，语气嗔怪。
“怎么不行？”
陆景州回问她，也偏着头。
赵落矜有一说一：“人情还不了，这金钱总是得还的。”
人情？
陆景州一愣，回她话：“你已经还了。”
“我什么时候还的人情？”
她头上冒出三个问号。
“冲过来救我，难道不算？”
“不算，那是我想，与人情无关，再说了，你不也救了我吗。”
赵落矜闷着声，不假思索地开口。
那么义无反顾地奔向她。
子弹……肯定很疼吧。
一股热流穿过陆景州的心间。
那是她想。
与人情无关。
他大脑宕机，有些无法运作。
陆景州缓冲了好一会儿。
接着，他才一字一句说道：“既然这样，那带你去看病也是我想，与金钱无关。”
“你”
“我什么？”
“你用我的话。”
“嗯，用了。”
陆景州眼神真挚，发问：“用了收费吗？”
“当然”
“好，那就不用还了。”
完了，给他绕进去了。
赵落矜小手握拳，捶了捶空气。
不多，就两下。
陆景州静静地看她“气急败坏”，哑然失笑。
天色深远。
月亮拉上面纱，露出一点云。
远处的树安静驻足，带着古老的沉思。
风吹向湖面，慢慢开阔。
赵落矜看着外面，眼皮缓缓地，缓缓地耷拉下去。
陆景州没听到动静，转过头才发现小姑娘睡着了。
一个小脑袋轻微晃动着。
他赶紧坐过去，扶着小姑娘的头靠在他肩膀上。
小姑娘靠得很舒服，还往他怀里凑近了点。
陆景州连忙抬头，任由她靠着。
“嗯”
赵落矜倒在他胸口，双手不安分。
她环上他的腰，慢慢收拢。
像在抱着一只大型布娃娃。
而且看起来这只布娃娃––
手感很好的样子。
“别动”
陆景州嗓音喑哑。
小姑娘倒是没有再继续乱动。
只是抱得更紧了。
他无奈，索性摆烂，由着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