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尘封往事1
“别蹭了。”
陆景州有些蹙眉,好歹是个公的,怎么这么腻歪。
他伸出手推开了它凑过来的脑袋。
驾云被推开也没有生气,甩了甩脑袋,又扒拉了一下自己的毛发。
它直勾勾地看着陆景州,前面的爪子都变成了内八状,不复刚才的盛气凌人。
于是,漆黑的森林里,就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一个少年衣袂翻飞大步前行,一只黑熊屁颠屁颠跟在后头,时不时看向周围,像个忠诚的护卫。
穿过了沼泽地,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竹林。
竹林长势极好,茂密高耸。
风一吹,竹叶就洋洋洒洒地飘落,草木也跟着摇头晃脑,仿佛是有武林高手在过招一般。
“驾云,你又乱跑哪儿去啦?”
一个苍劲如松的声音在竹林中回响:
“不就是蜂蜜吗,观伯给你就是啦”
陆景州低头看向驾云,挑了挑眉:“嗯?”
难怪胖了不少,伙食很好嘛。
驾云似是知道在说它,心虚地低下头,两只前脚掌默默地刨着地。
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带路吧,你的锅。”
陆景州斜眼撇它,表示爱莫能助。
驾云挠了挠脑袋,走到他前面,故意慢悠悠带着路。
竹林间一束白色的光在来回照射。
陆景州看到了前面的光亮。
没戳穿它的小心思,慢悠悠跟在它后面。
很快,一个背脊挺拔的身影慢慢朝陆景州这边的方向靠近。
老人拄着黑色拐杖,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嘴上喊道:
“驾云,回家啰,回去观伯给你做好吃的~”
洪亮的声音在竹林间回响,越来越近。
驾云突然停下脚步,踌躇不前。
陆景州但笑不语。
“驾云,又乱跑啊!”
观伯不远就看到一个大黑影,瞧着轮廓,想着会不会是那头怨种熊。
他连忙赶着步子往前走。
走近一看果然是。
他抄起拐杖就往它身上招呼,不过雷声大雨点小,打在它身上的力道轻得很,弄得像是在捶背一样。
驾云低低地发出吼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他的衣服。
然后它往旁边挪了点位置,露出身后靠在竹子上的人影。
观伯不解,一抬头对上一双黑眸,瞬间老泪纵横。
“少爷?!”
他擦了擦眼睛,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是我,观伯,好久不见。”
陆景州淡淡笑着,轻声回道。
观伯心头感慨万千,嘴巴蠕动着,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最终却只化为一句:
“三年了,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观伯看着他,只觉得他又长高了些,也更沉稳了。
他笑着,看似戾气尽敛,眉宇间的阴郁气息却很重。
观伯知道那只是表象的平静。
陆景州不语,眼里藏着不知名的情绪。
一贯的,疏离又厌世。
山水不显,却处处都是波涛骇浪。
是啊,三年了。
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可以让物是人非,可以让沧海桑田,可以让高岸为谷,只是,却无法让他的伤口结痂。
是不流血了。
但是一碰,却是打断骨头都连着筋的疼痛。
就像是万蚁在心口噬血,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
唯一的方法大概就是,
跟它同归于尽,或者——
把心脏剖出来。
这三年,他去过很多地方。
去过烈日灼灼的沙漠,去过北国风光的雪山,去过波澜壮阔的大海,去过连绵起伏的群山。
踏遍了人间山河,万里疆域。
他也会去最繁华的都市,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看着人来人往,试图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去融入到他们的队伍,去寻找和他们的共鸣。
他做了很多努力,像个普通人一样去生活,去拥有跟普通人一样的情绪,可是都徒劳无功。
他就像一个生病的人。
虽然还活着,却又在无限地接近死亡。
他茫然地看着这纷扰的世界,可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站在阳光下,却活得像影子。
你懂那种感觉吗?
那种面前的世界在一点点窒息成灰色的感觉。
极端得不成样,也悲观得不像话。
他的心也曾是草长莺飞的辽原。
只是后来草木枯萎,辽原变成了孤岛。
再无人可入,也必将画地为牢。
但所幸,他已经习惯了,这样也好。
灰色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地存在着。
无人打扰,清静安好。
陆景州双手插着兜,眼眸低垂,平静之中藏着压抑:
“我回来看看”
观伯抿着嘴,沧桑的眼里尽是不忍与心疼。
拄着拐杖的手颤抖得都要拿不稳了。
唉,先生和夫人的孽缘,却是害苦了少爷。
驾云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脚下的步子不自觉放轻,大气不敢出一声,就默默跟在旁边。
倒是头机灵的熊。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
怎么说,笼子?
门上有牌,上面写着:
蔷薇堡。
一个巨大的笼子,差不多有十五米高。
笼子用上好的金刚石打造,泛着生冷的银白色的光。
上面铺着绿色的藤条,开满了红色的蔷薇,炽热的红色像是刚刚流出来的鲜血,妖冶到极致,又诡异得吓人。
红蔷薇不是真花,是仿花。
如果说真蔷薇的寓意是爱意如火,永远热恋。
那么仿蔷薇用某人的话说就是:
抵死缠绵,永开不败。
这么多年过去,依然盛放。
跟他的恨意一样,从未消散。
陆景州的手不自觉收紧,眼里布着血丝,冰冷的神情下掩藏着些许痛苦之色。
那些糟糕的过去就像病态的因子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总是让他在午夜时分突然惊醒。
无法释怀,无处可逃。
三年了,或许更久。
他还是无法自救,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看着水面一点点漫过脖颈、鼻子,到眼睛,再到额头,最后将他完全淹没,直至拖入黑暗的深渊。
没有光了。
他的世界不再东升西落,因为没有太阳。
但所幸,黑暗永远相随,再不受伤。
陆景州通过脸部识别,门自动打开。
观伯没跟着进去,领着驾云往不远处的木屋去。
打开门,别有洞天。
里面十分梦幻,笼子上方挂着星星灯,嵌满了红色的蔷薇,不远处还有一座小桥,连通着一个红色的亭子。
小桥下的流水却是没有什么生气,无波无澜的,像是被施了魔法,定住了一般。
再往前走段路,一座三层高的别墅映入眼帘。
别墅低调奢华,不过许是太久没人打扫,窗户上都沾上了灰尘,墙上还结了蜘蛛网,格外冷清。
这里占地面积很大,不只有前庭,还有后院。
后院像是一个小型的公园,有铺着鹅卵石的小径,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街灯。
设有花房,里面有乘凉的座椅,还有陈列着书籍的书架,闲暇时可以拿几本书捧在手里看。
走出花房,旁边一排绿色整齐的草垛,从中间烟雾色的台阶下去,下面是一大片青葱的草地
草很软,也不扎人。
踩上去像是和温柔撞了个满怀。
旁边修了假山,假山造型奇特,做得很逼真,中间有两个小孔,想来应该是瀑布的出水口。
常春藤攀附在假山上,绿油油的,看上去焕发着绿意盎然的生机。
山水缭绕,亭台楼阁,草木精致。
撇开那笼子不谈,倒真有种置身于魔法城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