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救人
用过午膳后,四人分别去了自己的厢房里准备小憩一会儿,木景落却怎么也是睡不着,就想让临渊休息休息,毕竟这一路都是他这个少爷来照顾小书童的。
临渊不像木景落那般嗜睡,而且他发现好像木景落的嗜睡已经被当成了共识,还记得玉玄曾经说过,景落这丫头小时候会玩着玩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几乎不管自己身在何处,只要是困了就倒下都能睡,也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嗜睡的神君。
木景落确实嗜睡,而且不是一般的能睡觉,如若不理她的话,睡上个三天三夜也不是不行,以前每次和玉玄打凶兽回来的时候都能在夭山睡个昏天黑地不省人事,每次都是玉玄去把人给捞起来的,不然还不知道要继续睡多久。但是她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这几万年来自己除了爱睡觉外也没什么异样。
临渊不再去纠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把怀里的木景落又抱紧了些,直到木景落皱着眉头想把他往外推的时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些。看着木景落睡得香甜的面容,临渊哑然失笑,不是说不睡了吗?
好在木景落这次只睡一个时辰就醒过来了,睁开眼的时候临渊已经不在身边了,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心里却莫须有地来了点脾气,又跑了又跑了又不知道去哪了。
等收拾好一切准备出去看看的时候,听见厢房的门被打开的声音,来者正是临渊。
“你去哪了?”
临渊没忽略木景落语气里小小的委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反应过来后才轻轻地笑出声来,关好门后走到木景落面前把人揽在怀里。
“景儿乖,景儿不生气。”临渊表面不显心里却直冒泡泡,手指骨节轻轻刮过木景落的鼻尖,“我去隔壁厢房和路兄他们说一声,一会儿要带你去荆州城里转转,让他们不必担心。”
临渊捧着木景落瓷白的脸,在那粉嫩的唇上啄了一口,笑着说,“走吧小书童,少爷带你出去玩。”
木景落轻哼一声,却难掩眼中的开心,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跟着去了。
荆州不比赣州,城池也比那边小了许多,但看起来还算是比较富庶繁华的,街上人来人往的,街边的商贩也不少。
这会儿两人走在街上,也没人在意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什么来路,再加上木景落捏的手诀,就更没人会特意注意到他们了。
木景落有些兴奋,也许是内心里仍对凡间历劫还存有一些执念,她对这种和亲近之人走在路上融入到凡人生活里的烟火气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
清净平淡又美好。
也就是木景落一个走神的功夫,临渊已经买好了一块红豆糕递过来,晶莹剔透的糯米里嵌着红润香甜的红豆,儿糯米里面还包裹着软糯沙瓤的豆沙,那香气立马就勾起木景落肚子里的馋虫,眯起眼睛接过来后就是啃了一大口。
临渊把她嘴边的碎发朝耳后勾了勾,还不忘交代着,“别咬那么大口,容易噎着了,慢慢吃,还有很多呢。”
碎碎念的像个老妈子,木景落吐了吐舌头,却没敢真说出来。
逛着逛着不觉太阳就已经快要落山了,金黄色的余光铺洒在街面上,平等地照在了每一个人身上。
木景落被照得有些刺眼,就轻轻眯着眼睛,正好听到从远及近的吵闹声以及慌忙散开的人群,临渊拉着她也往后退,避开慌乱的路人。
人群散开后她就看清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一辆马车正疾速行驶,而那马夫还拿着鞭子不停地在抽打马匹,想让它再快些再快些。马夫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显然是觉得人们耽误他的走道了。
就在这时候,木景落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四五岁大的男童身上,那男童正坐在路中央面带惧色地盯着朝自己疾驰而来的马车,应该是刚才人群散开时被碰到在地没来得及离开的。
现在马车离他不过就一丈远,怎么才能把那孩子救出来……
木景落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察觉到自己的衣袖一紧,千钧一发之际迟疑了片刻就已经来不及了。
疾速而过的马车扬起的风尘吹得她眼睛生疼,她几乎下意识地往自己身边看去,果然临渊已经不见踪影,而后者正抱着那男童浑身是土地从地上站起来。
临渊没管自己此刻有多狼狈,把被吓到的男童扶起来拍开身上的尘土,想询问他有什么异样。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人群里就冲出来一个妇人,抱着男童就大哭起来。
那男童见到了亲人,才慢慢从刚才的惊吓中惊醒过来,反过来抱紧妇人大哭得泣不成声。
这副场景也不好说些什么,木景落就拉着临渊准备离开,顺便找个药铺子看看有没有擦伤的药,说不准以后也能用到。
离开之际,那妇人才从巨大的反差中惊醒,赶紧松开男童压着他的身体跪在地上,“快快快,快给恩人磕头谢恩,都是恩人才夺回来你这条命的。”
木景落和临渊哪见过这种场面,赶紧手忙脚乱地把这对母子从地上拉了起来,他们虽然叫着神君神君的,但是这份大礼却无论如何也受不起。
“夫人夫人,你先起来说话……只要孩子没事就好孩子没事就好……”
木景落好说歹说才把那妇人从地上拉起来,周围也围上了不少人。
就这时候从人群里传出来一道声音,“这也是你们的福分,快别吓着这位小公子了。”
“就是啊,快起来吧,下次可要看好孩子了,遇到那畜生的时候就远远地躲开,都是作孽啊……”
旁人的三言两语,让木景落意识到了什么,而临渊也想到了一起。
刚想再问些什么,那妇人已经擦干了眼泪正紧紧地抱着男童,对着木景落和临渊小声说道,“两位恩人不如跟我一起回去吧,孩子他爹正好是个郎中,会一些个医术,也好帮恩人处理伤口。”
木景落答应下来了,因为她看明白妇人眼中的暗示,她并不想让木景落在这打听刚才那马车里的人。
临渊和木景落两人一起跟着妇人去了她家里开着的药铺,一路上妇人都在道谢却连那驾马车的来路一个字也没说,哄住了吓哭的孩子后就开始给临渊道谢,怎么也拦不住。
直到三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走进一个挂着“徐家药铺”牌匾的铺子时,才从后面走出来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一看见妇人抱着哭红眼的孩子就赶忙迎了上来,眼里的紧张和如释重负告诉临渊和木景落这应该就是那男童的父亲。
妇人把孩子放下来,擦干眼泪,这才招呼着身后的两人往里走,“老头子快来帮恩人看看,多亏了恩人出手相救,咱儿子才能保住这条命啊……”说完,许是心有余悸,眼眶又积满了泪水。
徐郎中也反应过来了,招呼在后面抓药的徒弟过来,“去准备热水和一些棉布,再带点药……”
临渊急忙阻拦,“先生不必担心,我这不过就擦了点皮,小小的皮外伤而已,来的路上恐怕就已经好了,实在没必要麻烦。”
实际上,确实如此,手掌上的破皮已经在路上被他毫不犹豫地撕掉了,这会儿手掌除了有点红以外,其他任何症状都没有,更没必要去擦药了。
“那怎么能行呢,你们对我们家就是再造之恩啊……我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要不是你们,今天……我死了以后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啊!”
可不管怎么着,徐郎中最后还是没再坚持要给临渊上药了,而是带着两人去了后面的厅堂。
三人刚刚落座,徐郎中就似有所预感一样开口,“两位恩公前来应该是有什么想要问的吧。”
临渊见徐郎中已经提到这了,也没隐瞒来意,谨慎道,“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有一些疑问,刚才在街上的时候夫人好像有意阻拦我们,这其中……是有什么隐情吗?”
徐郎中叹了口气,回答道,“两位恩公不要在意我那拙荆的冒犯,实际上也是为了恩公们考虑。今日差点撞伤小儿的不是别人,正是这荆州州府家的大公子。”
“那位大公子当时正在马车上吗?”木景落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自己似乎看见马车里有人,可是太过模糊不清,也没想起个所以然来。
“是啊,那位大公子名为吴锦波,当时他正急着去城外邱林山上的清心寺,也就顾不上路上有没有人了。”末了,徐郎中还是加上一句,“即使不赶路他也不会在乎有没有人,对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一个粗野乡民而已,是死是活哪还用得上他来费心。”
徐郎中察觉自己失态,然后重新说道,“这吴锦波是州府大人的嫡子也是长子,自幼就深受州府大人的喜欢,也养成了一个无法无天心狠手辣的性子。平日里没少作恶多端欺压百姓,要是听说他出门了都让自家还未出阁的姑娘或已为人妇的女人们赶紧躲起来,就怕被他掳走糟蹋了去。”
“难道就没人去官府告他吗?”木景落想起在凡间历劫时官府的那一套法案,说出来之后才明白自己是有多么得愚蠢。
州府大人就是这吴锦波的爹,怎么可能会惩罚自己的儿子,告官府的人反而还是自投罗网。
“这吴锦波虽然无恶不作但也有他自己的一套本事,用他爹的势力不仅把荆州城内的大小官员笼络了去,连周围离得近的几个城也有不少牵连。最开始那些想反抗或者想逃跑的人都被抓起来下放到狱里生死不明后,渐渐地也就没人敢说什么了。只要没迫害到自己身上,这日子一天一天的也能过去。”
木景落没想到一个州府家的大少爷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和其他城里的官员也有勾结,可是他为非作歹嚣张跋扈在荆州城就已经够了,去其他地方干什么呢?
“那徐先生可知这吴锦波急匆匆地去那清心寺里干什么呢?”木景落想到的临渊也想到了。
徐郎中这下显得有些为难,木景落明显发现徐郎中眼里的慌乱和紧张,可能是医者仁心的善念更胜一筹也可能是临渊刚刚救下他的儿子,徐郎中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临渊,说出了那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我觉得吴锦波是把清心寺当成了一个,一个……”一个什么徐郎中始终说不出来,通红的脸不知是说不出来憋的还是怎么回事,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出那两个字,“青楼!”
青楼?!
这结果是木景落和临渊也没想到的,可两人都没表现出来,毕竟除了吴锦波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青楼建在山上,而且还是在寺院里!
直到两人离开的时候,木景落还在想脑海中那个一闪而过的画面,终于在走回到最初救男童的地方时才恍然大悟。
她扯了扯临渊的衣袖,仰头说道,“我觉得那个吴锦波可能要来找我。”
吴锦波接过家仆递过来的信,这是从夷陵城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看完之后,吴锦波年轻俊秀的脸上布满阴云,然后拿着信去找正在书房里的州府大人吴祁连。
吴祁连看着儿子怒气冲冲地进来后不免皱眉,声音不悦道,“看你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点礼数,这么慌乱干什么?”
吴锦波也懒得和他爹掰扯,直接就把那封从夷陵送过来的信递过去,而后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着。
“荒唐!”吴祁连把信纸猛地拍在了桌面上,显然是气得不轻,“一群掂量不清的东西!夷陵那个老废物是要干什么?难道要把事情闹到朝廷上闹到皇上面前吗?”
看着吹胡子瞪眼的吴祁连,吴锦波不打算继续留下来挨骂,免得战火波及到自己,实际上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他。
好在吴祁连没有全部失去理智,静下来之后就吩咐让把不知去了哪的管家找来,然后看着这个从小到大都优秀无比的儿子,“你现在也赶紧去把你的那些事处理好,今天晚上务必全部解决。夷陵离荆州不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就到了……”
所以才有了吴锦波坐在马车里朝着城门的方向赶,车夫已经跟了他许多年,行为处事自然就跋扈起来,但是只要在他面前还是那副哈巴狗的模样,能掂量清楚自己究竟是哪一根葱,他倒不介意继续养着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吴锦波没看见道路中央有一个男童正坐倒在地,更不在意那会是谁家的孩子,但是当颠簸的马车窗帘被吹起来的时候,他却惊鸿一瞥看见了路边失神的木景落。
这个小公子长得倒是有些合眼缘,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