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御医进行例行的问诊后, 便先行回宫复命。
唯独让邹灵雨意外的是,御医临走前,竟也提出可替她诊脉。
那时凌晔听了, 淡然的面上似还扯出一个讥嘲的笑, 转瞬即逝,邹灵雨都不知是自己看错,还是这御医不安好心?
毕竟自从听了凌晔那番皇后与羌族有所勾结的言论以后, 邹灵雨对宫中来人从以往的敬畏, 到现在增添许多复杂,不免去想皇后这样频繁派人到凌晔身边,难道是注意到凌晔察觉了什么, 才三番两次试探?
只这些事凌晔从不会对她说。
若非有了此前的事,凌晔也不会将皇后的事说与她听。
此事事关众大, 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风险, 邹灵雨虽挂心着情况,却也不会非要问个明白。
凌晔有何盘算、在等待什么时机,她隐隐感觉到背后酝酿的风暴。
但她不问, 凌晔也就从来都不会主动说。
人心最是奇妙,明知不告知自己才是再正常不过的,邹灵雨却有一种……融不进这里的失落感。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大概就像是,还把她当成外人,这样见外的顾虑吧。
对于御医的邀请, 凌晔却是支持的,“有何不可?恰好是个好机会, 她正巧几日前染了风寒,这几日才病愈,劳烦御医给拙荆看看。”
凌晔说着, 却一直在分神关注夏丞哲的情况。
夏丞哲对邹灵雨染风寒的事并不如何惊讶,面上只露出得体的担忧关切。
凌晔眯眼。
──这也就代表,邹灵雨前几日病了的事,消息夏丞哲也知道。
甚至会挑在今日才来拜访,还刻意递了拜帖,指不定为的就是恰好在等邹灵雨病愈,才好叨扰。
凌晔眼神冰冷。
邹灵雨没再关注另外两人,她瞧着御医面色,也很在意自己身体状况。
尤其看见御医搭上她的腕子,随即眉头轻轻挑起,似有些诧异,又像是在意料之中。
但面对邹灵雨的提问,御医却松开眉头,笑笑说道:“少夫人身子康健,没有什么大碍,大可放心。”
邹灵雨放下心来,道过谢后,御医也不久待,先行回宫去,唯独大皇子还留在温泉庄子。
再来要说的,便是那天的事了吧?
邹灵雨垂眼心想。
夏丞哲让小太监捧了一物过来,是一个白胖的白瓷酒瓶,上头还绘有小桥流水的景致。
他接了过来,亲自交到凌晔手上。
凌晔并未推迟,只挑眉打量手中酒水,“殿下这是何意?”
夏丞哲却对凌晔和邹灵雨抱拳施了个礼,原本歪在轮椅上的凌晔坐直身子,连邹灵雨也站起身来,不好继续坐着。
对大殿下来说,这礼属实重了些。
“大殿下,快快请起。”原本打算应有的礼节尽了后,尽量少同夏丞哲对话的邹灵雨不得不劝劝他。
然而夏丞哲执意对邹灵雨躬身,完了以后才对凌晔坦坦荡荡说道:“说来也算我一时不察,前阵子在小公爷名下那间书肆进出已算习以为常,不晓得那日少夫人也在,唐突了少夫人,今日到访除了关切小公爷伤势之外,也是特意来赔礼道歉。”
他继续道:“这瓶酒是江南的贡物,虽比不得长青与春樱那样的名气,但我问过御医,这酒水不烈,女子与伤者酌量喝了,反而对身体有益处。”
凌晔并不对书肆的事发表看法,只对夏丞哲笑笑说道:“殿下有心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邹灵雨也对他回以一礼,“大殿下多虑了,那日之事,纯属意外,即便不是意外,错也不在殿下身上,臣妇并不怪罪殿下,也请殿下别放心上。”
从头至尾,夏丞哲唯一的纰漏,就只有问她为何没想过退婚,这点而已。
为何会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与他同样都属被设计的人,真要怪罪的话……
邹灵雨瞥了眼端坐着的凌晔一眼。
他嘴角噙笑欣赏酒瓶,似分毫不在意她与夏丞哲的对话。
只怕凌晔可能也从没想过,当初那么做,究竟有何不可。
邹灵雨不再对此事抱有期望,那便将其揭过。
不论是她还是大殿下,抑或凌晔这始作俑者,都不必再谈,那这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也就能一直维持下去。
将事情都说开以后,夏丞哲面上笑容总算轻松几分,又多寒暄几句,也不留恋,告辞离去。
夏承哲离开后,凌晔和邹灵雨身周又恢复寂静。
邹灵雨虽不知凌晔因何提不起劲来,但该做的事她也不会落下。
夜里,凌晔与她都各自沐浴完,她回来的要稍晚些,凌晔已坐在床沿,正准备躺下。
邹灵雨急急道:“先等等。”
在凌晔探究的目光下,邹灵雨搬了一张绣墩到他前方,坐下挽起袖子,“御医的交代小公爷莫不是给忘了?洗浴完得按按腿才行呢。”
凌晔停下动作,没回话,却直直盯着邹灵雨,看她折腾。
御医说了要在洗浴过后给凌晔按腿才行,没个合适地方,就在温泉池子里按也不妥,想想还是在房里最为得当。
邹灵雨回想了下御医教她的其中一个法子,在下手前先隔着他裤子,轻捏凌晔腿部肌肉,神情看似如常,手指的僵硬也尽力被邹灵雨自己忽视。
“小公爷腿脚可有外伤?这样按压可会动到伤处?”
问完她抬眼,对上凌晔那双深潭似的漆眸,邹灵雨微怔。
在她恍神期间,凌晔淡淡答了:“外伤已无碍。”
说得云淡风轻,对自己的脚能不能再重新站起宛若也漠不关心。
得了他准话,邹灵雨便毫不客气揉按。
邹灵雨边推按着,边道:“总不能让御医下回来了,小公爷还没有半点起色。即便觉得这是白费工夫,但能做的努力还是得试试的,否则岂不是更让他们觉得小公爷压根没在盼着重回战场的一日?”
正常人知道自己不良于行后,起码也得经过一番挣扎求医,寻了千方百计的法子一一试过,待到发现真计无可施,这才开始颓丧起来。
而凌晔倒好,她从未听闻国公府为此有去寻求各方密医,或找遍良药,除了疗养内伤浸泡的药浴和一天不落的汤药之外,再多治疗手段也就没了。
简直是直接跳过了求医,连可能性有或没有都不管不顾,凌晔便直接跨到放弃的最终结果。
这实在是令邹灵雨怎么也摸不着头绪。
听邹灵雨所言,凌晔才轻哼一声:“你说的也算有道理。”
话虽如此,却还是半点积极样未见。
邹灵雨心中暗叹。
她想到凌晔以前那些传言。
听闻凌晔上战场时,总不顾一切冒进,这个“一切”当中,也包含了他的性命。
虽他带兵总打胜仗,但身上所受的伤也一次不少。
伤势大小轻重皆有之,带伤之身又极虚弱,再染上病症什么的,可不就成了人家说的小公爷身子并不康健,是灾星转世?
──看过哪门子灾星是自己作出来的?
邹灵雨腹诽。
她知道凌晔有很多事没告诉他,因此不解归不解,邹灵雨也没有想探究的意思。
探究了兴许也是没用的。
凌晔此人她了解得不多,却知晓,他不是个会听人意见,就改变自己做法的人。
邹灵雨也不觉得自己有那能耐能说得动凌晔。
既然都知最终结果,那她不如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省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过程中,闹得两人都不愉快。
凌晔消极,那么她也跟着遮掩假装没看见,便是。
邹灵雨俯身,将手搭在他脚腕子,以虎口处对着内侧去往上推。
搭上时邹灵雨自己还呆了一瞬。
知道凌晔身形高大劲瘦,单手圈不住是在她意料当中,却没想到连这样一圈脚踝,竟差了这样远的距离。
她掌心的温度与刚洗浴完的凌晔所差无几,掌下肌肤比起自己的要来得粗糙些,并没有邹灵雨想象中好挪动。
凌晔伤重调养这阵子,腿部萎缩得并不明显,邹灵雨都能感受到不同于自己的结实,更增添了揉按的难度。
进行才不过一会儿,她手已经酸涩无力。
邹灵雨微嘟起嘴。
这腿怎么这么硬啊……
忽然,邹灵雨指尖触到像是半根手指粗细的突起,几乎是左脚整只小腿的长度,邹灵雨低眸去看,她隐约猜出了那是什么。
一条狰狞的疤从腿肚子蜿蜒至膝上,白疤狰狞,光看落下的伤疤就能猜到当时情况有多凶险。
邹灵雨顿住。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接瞧见凌晔腿上的伤。
她内心大受震撼,直直盯着疤痕细瞧,手上力度都放柔不少。
指尖顺着疤痕轻轻往上,邹灵雨在想,这该有多疼?
才至伤疤一半处,她的手腕忽被人按住,阻了她的动作。
邹灵雨愣愣问:“小公爷?”
怎么突然?
却见原先随兴坐着的凌晔沉了声,语气较以往的轻佻不同,压低了声音,似隐含着怒气,“这样的力气,你是在给小猫挠痒吗?”
说是揉按腿部舒筋活血,也不知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没有。
女子细腻的掌贴了上来,她力气不大他也知道,但是那样缓慢地往上轻推,软嫩的指轻拈,别说是给人推按,说是在撩拨都还可信几分。
被凌晔阴沉的眸光盯着,邹灵雨支支吾吾地问:“力、力道太小了吗?那我再用力些?”
凌晔咬紧牙关。
最气的,就是邹灵雨还毫无所觉,能用那双天真的眸子关切询问。
凌晔绷紧下颚,盯了邹灵雨好半晌,手上没放,而是重重往自己腿上按下。
“小、小公爷?”
邹灵雨吓了一跳,凌晔这样大力攥着,她手也开始泛着火热的疼。
凌晔却将整只手包覆住她的,定定看着邹灵雨,话声阴冷:“要到这个力度才算按,可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41800452”宝宝的地雷和营养液~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