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邹灵雨是依言闭眼了, 只不过哪有那么容易再次入睡?
更别提……
她左手轻轻挣动了下,奈何除了手指还可勉强挣扎以外,整个掌心被凌晔死死扣住, 压根动弹不得。
两只手的温度还因贴得久了, 都已逐渐贴近彼此。
邹灵雨心想,凌晔不会是想打算就这么攥着手睡吧?
她抿了抿唇,这样的接触让她极不自在。
两人虽是夫妻, 但像这样十指交扣牵着手, 却好似是头一遭。
以前邹灵雨曾想过,与将来夫婿是否能有执手看景的那日。
也不用特意出府,就简简单单用过膳后, 到院子里牵着手,走路消食, 去看园子里的树木花草, 相视低笑。
凌晔的腿脚带伤,出入都靠轮椅,邹灵雨本想着, 大抵近期这个心愿是无法实现的了。
只没想到景还没看,却是率先牵上了手。
邹灵雨迟疑了下,没再抵抗,然后想了想,也缓缓扣下自己手指。
凌晔的手比她还要大些, 这动作由她来做略显吃力。
指缝间填了凌晔的指,将邹灵雨的手指分得比平时还要开些。
当她的指尖搭上凌晔手背时, 邹灵雨似感觉凌晔的手紧了紧。
她轻咬住自己下唇,猜测若此刻点灯,自己面上肯定会是绯红一片。
邹灵雨一直都在努力当好他的妻。
凌晔慢慢做出的改变, 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虽然他还有些坏毛病自己无法苟同,但就连她自己也不是个完美之人。
对于响雷畏惧至此,分明麻烦得很,可她求了凌晔,他也没有拒绝,或是事不关己地要她去试着克服。
没有害怕过什么事物的人大抵不会明白,当人在面对恐惧的事物时,心中会有多惊慌?
是哪怕表面努力维持冷静端庄,当闪电的亮光或巨响出现时,身子也会忍不住瑟缩,心脏跳得飞快。
整个人都变得战战兢兢,连呼吸也急促起来,无法控制。
可是凌晔从没要求她做过什么改变。
怕雷声?那就怕,无妨。
他对身周一切总是那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势。
有时候邹灵雨也会被他这态度气得暗自倒仰,可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凌晔让人觉得……似有几分可靠。
邹灵雨在去习惯、去接纳的同时,也决定自己得跨出那步。
她在握紧凌晔的手之前,也需要鼓足勇气,才敢去做。
可她握上后,凌晔却把手松开,侧过身去,背对着她。
“睡吧。”
他说。
邹灵雨左手重获自由,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确实有些怔愣。
她看着自己的手,稍稍伸展了下五指。
被握得太久,都觉整只手好似不是她的一般。
邹灵雨内心复杂,好似自己踌躇了老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要做件大事了,临到现场,却发觉事情早已解决,根本用不上她,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可面着壁的凌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暗自将右手握成拳。
女子的手软嫩,即便已分开,触感却依旧残留。
邹灵雨在闺中精心养护出的娇嫩肌肤,有如软玉般细腻。
指尖轻轻搭在他手上,力道轻得都像花瓣被吹落。
这一晚,两人背对着,却各不成眠。
翌日。
“叩、叩、叩。”
敲门声响,可内室依旧没有动静。
外头丫鬟着急低声嘀咕,凌晔被吵醒,哑着声问:“何事?”
他睁开眼,是与素日里不同的床位,意识到这点,他便迅速忆起昨夜情况。
“嗯……”
扭头看身旁的邹灵雨,她揉了揉眼,脸还蹭了枕头几下,舍不得睁开眼。
凌晔眸色微顿。
丫鬟的声音自外头传来:“回公子的话,大殿下派人送了拜帖过来。”
若是别人的,放着倒也无妨,但到底是宫里来人,丫鬟们不敢轻待。
一听到大殿下这个称呼,本想继续赖床的邹灵雨也睁开了眼。
恰好与凌晔对视,两人都没说话。
一提起大殿下,就不免想起那日在书肆的事。
丫鬟得令端了铜盆巾帕等进来为他们洗漱,接着去端早膳的途中,凌晔拿起拜帖细看。
邹灵雨换了身衣裳,回来后坐在床沿问他:“上头说什么了?”
凌晔头也没抬,直接说:“大殿下明日要前来拜访。”
邹灵雨正纳闷为何事而来,上回可说是替皇后送来贺礼,那么这次呢?
她没问,凌晔将拜帖拿在手上充作扇子搧了搧,替她解答。
“宫里每月会派御医过来给我诊脉,顺带看腿脚情况可有好转,大抵巴不得我赶紧养好腿伤,想早日派我上战场。”
越是要将人往外派,那这事要说没个猫腻,凌晔可不信。
邹灵雨恍然,她一直没过问过凌晔伤势,如今赶上了,便趁此机会问他:“小公爷的腿……伤势如何了?”
本想着关心几句,谁料凌晔拍了拍自己大腿,笑得没心没肺,“也就那样。”
那拍腿的力道,大到可不像是拍在需得好好将养着的伤腿上啊。
邹灵雨骇得瞪圆了眼,本想让他轻些,可凌晔话还未说完。
“哦,原本只要御医过来便好,这回大殿下却一起来了,你猜是为何?”
凌晔眯起眼,笑笑在等邹灵雨的答复,只是却没有与她对上眼,看的是别处。
邹灵雨被他的话带跑了思绪,也没发觉凌晔没看着自己,想了想,她也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说到底,她跟大殿下也不过讲过几句话的交情,其实并不能说得上熟稔。
要猜测一个自己不熟的人行为什么的,邹灵雨可没有这么大能耐。
凌晔也不吊着她,同邹灵雨说:“大殿下表明,是为上次的事表露歉意而来。”
邹灵雨表情凝住。
提到大殿下,果然还是无可避免会提起那件事。
虽然她明白凌晔当时有所顾虑是再正常不过,但若要说真话,便是邹灵雨心中仍有疙瘩。
她只是装作没看见、感觉不到,却并不代表那根刺并不存在。
所以面对此事,邹灵雨也仅是淡淡地:“哦。”
虚应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却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凌晔听了她这声敷衍的回话,便知她又当了回刺猬,把自己蜷缩成团,只待危机过去,才肯舒展身子。
一天过去。
只邹灵雨和凌晔两人间的相处,却有了不同变化。
被褥与枕凌晔都让人换了一套新的,今日午后雷声并不如何剧烈,只是远处闷雷,声响甚微,邹灵雨完全能忍受,也就没有必要再求凌晔。
他们到底日夜相处了有些时候,凌晔有何转变,邹灵雨还是能隐约察觉。
自打昨晚以来,邹灵雨便觉得凌晔颇有些提不起劲来。
本来都会露出温雅的笑容寻她开心,会故意逗弄她,也不会回避她眼神,甚至偶尔还会找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来引她说话。
所以只要凌晔一沉默下来,他们房中就会安静过了头。
分明应该是她所期望的事,如今邹灵雨却觉得不适应起来,想想也真是挺讽刺的。
于她而言,不习惯的话,去习惯便好。
就好像幼年初到京城时,京中食物与兰州口味截然不同,她到长靖侯府时却还是能吃到兰州佳肴,开心不已。
后来她才听见下人间谈话,说为了请兰州来的厨子和食材,侯府支出的银子甚巨,日子都快过得紧巴巴的,到时可怎生是好?
从那天以后,邹灵雨才知道,要是自己不去配合不去适应,那么无意间给人带来的麻烦有多少,都是不可计量的。
既都已嫁给了凌晔,无论他是温和对待自己,或是冷冷相待,她只要不去败坏国公府的名声,与他安生过好日子,便已是她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最好的事。
御医来为凌晔诊脉后,又道了声:“失礼。”
上手探查凌晔腿脚情况。
越捏,御医便越是拧起眉头。
凌晔都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一旁的夏丞哲便问:“如何?可有好转?”
最希望凌晔能立刻下地走路的,大抵非夏丞哲莫属了。
御医眉头深锁,很是为难地道:“回大殿下的话,小公爷内伤有逐渐好转的迹象,只这腿脚……却是不好说。”
夏丞哲追问:“如何个不好说法?”
御医再言:“小公爷虽腿脚失了知觉,不好站立行走,但平日里也当舒筋活血或是起身走走,哪怕只走个两三步也好。”
邹灵雨从刚刚开始一直静立在旁。
她与夏丞哲都有意识离对方一段距离,听到现在,她才启唇询问:“不知该如何舒筋活血?”
凌晔有在泡药浴她是知晓的,只再多的治疗她却是未可知,既有能让凌晔稍稍好转的法子,御医都亲自来了,自当得抓紧机会,能问便问。
御医亲自给邹灵雨演示了遍,大概指出了凌晔腿上的几个位置,同细瞧的邹灵雨说道:“少夫人记下这几处,平日洗浴完时按压这几处,也不需要太长时间,约略两刻钟便好,只是力道得用足,否则按了等于白按。”
邹灵雨牢牢记下,认真与御医再讨论起凌晔伤腿。
坐在轮椅上的凌晔单手撑着颊,抬了抬眼皮子瞧她。
这小姑娘总喜欢将没必要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然后他这一瞥,便发觉除了自己以外,还有旁的人也在观察邹灵雨。
饶是夏丞哲目光再隐晦,那眼角余光看着的是谁,稍想便知。
他们一个是京中名姝,一个是未来储君,倘若夏丞哲真看上了邹灵雨,此时邹灵雨无婚约在身的话,又会是个什么情况?
夏丞哲此人是真君子,从邹灵雨特别喜欢的话本子瞧来,她心悦的应当是这般男子才是。
──那种,与他性子天差地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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