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北海卖唱
快从北海绕出来的时候，路边一个卖唱的女孩儿吸引住了我！
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这个女孩儿我认识，而且还挺熟！我们乐队的键盘手，张洁！
等她一曲唱完，我拉着小宋走过去。
“张洁，你怎么在这儿呢？”
“呦！孟斌！光低头唱歌了，没注意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也出来逛灯节儿啦？”
“是！回来有几天了！你怎么出来卖唱了？”
“闲着无聊呗，出来历练历练！春儿哥想让我和他一起去王府井，我嫌远，主要也是想自己找个地方试试，就自个儿拿着琴来这儿了！”
“真好！换我可没这胆儿！我这技术还不达标呢！还别说，出来锻炼锻炼确实挺好！”
我把小宋拉倒张洁面前，介绍给她认识。
“那什么，张洁，这是我女朋友，宋佳琪。”
然后我往身后的方静那一指，说道：
“那是我小姨子！方静！她们俩是结拜姐妹！”
张洁和小宋、方静分别握手寒暄道：
“姐姐们好，我叫张洁，和孟斌一个乐队的！弹键盘的那个小丫头儿！”
我又指着老塔和嫂子给张洁介绍道：
“张洁，你还记得塔爷吗？老前辈了，我师傅！旁边那是嫂子！”
张洁很规矩地给老塔鞠躬，弯着腰和老塔嫂子握手，还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表现得非常有礼貌，非常懂规矩。
我看大家都不算累，都没有着急回去的意思，也挺羡慕和向往这种卖唱的体验，就和嫂子说道：
“嫂子，既然赶到这了，我和老大就给张洁帮帮场子吧！现在刚八点，咱们在这儿玩儿一会儿行吗？”
嫂子点点头，说道：
“好啊，你大哥都不愿意给我唱歌了，今天就借这个机会，让他唱俩！”
老塔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咱都什么岁数了，我跟斌子那么大的时候不也老给你唱歌儿吗？”
嫂子一绷脸，半开玩笑半正式的说道：
“老塔你老实交代，你是唱给谁听的？你认识我的时候都二十六了，说说吧，你二十岁的时候给哪个漂亮小妞儿唱歌来的？”
老塔挠挠头，没说话，嘿嘿地干笑了两声。拿起张洁的吉他看了一眼，说道：
“好家伙！出来卖唱带这么好的琴啊！这把两万多吧？”
虽然是夸人的话，但是张洁还是表现出一点不好意思。真佩服老塔的见识，刚才我也看了一眼那把吉他，根本就不认识！还以为是什么小牌子的普通木吉他呢，原来是个顶级！
“塔爷您见笑了，我只有这么一把吉他，平时在家都是弹钢琴来的！最近父母都不在家，我自己又闷得慌，就跑出来玩儿，可不敢指望靠这个挣钱！我弹得不行，唱的也不好，都是看看就走了，根本没什么人给钱！我要是想靠这个维生，还得好好学几年，您老有时间多指点指点我们这些晚辈吧！”
老塔坐到张洁的小凳子上，说道：
“您这可是客气了，今儿借您这好琴用用，我也借花献佛，给你嫂子唱个歌儿！要是有人给钱，那就最好了，要是给您这买卖搅和了，您也多担待！”
嫂子听到这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带头拿出来十块钱，放在琴盒里，说了句：
“嘿！那卖唱的老头儿，先给我唱十块钱的！”
不但我们几个，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也都哄堂大笑，但是这一来还真有人给钱！有给一块的，也有给两块的，小宋和方静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人拿了五块出来。
张洁就一直鞠躬说谢谢，老塔很正式的开始弹琴唱歌。
老塔唱的那三首我都没听过！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也不知道是写给谁的，都是婉转而又忧伤的曲子，听得人有一点点压抑。那时候还不太懂，也不太喜欢布鲁斯，后来懂了就再也离不开布鲁斯这种音乐风格了。
歌词已经记不完全，但是有那么几句还有印象。
“古人说天高云淡，越远就越是看不见。看不见你的喜怒哀乐，和你衣服上渐渐干了的泥点。”
“从前说起是因为会想起，现在说想起是因为不知不觉的，在把你忘记。”
“又几时，我梦醒，你又去向不知。又何时，雁归迟，荷花再次开满了鱼池。”
“风带不走你的情绪，却留给我丝丝寒意。”
三首歌唱罢，有鼓掌的有叫好的，也有嚷着再来一首的，当然也有往琴盒里放钱的，可是反响并不热烈。
老塔站起来，鞠了个躬，把吉他递给我，说道：
“献丑了，献丑了！承蒙各位赏脸，但是水平有限，先到这儿吧！我这儿先休息休息，喝口水，下面让我兄弟伺候您几首！您各位可千万别走，后边还有精彩的！他唱得好不好的不要紧，咱们这还有厉害的角儿，就在人群儿里藏着呢！我先不给各位引荐，您先听我兄弟唱！要值一好儿，您受累给叫个好儿，要是您慷慨解囊，再打发我们一块两块的，我一会儿带着他多给您鞠几个躬！他要是唱得不好，值一嘴巴，您也多包涵，别过来抽他！是我教得不好，回去我再练他去！”
我的白眼都快翻到脑袋顶上去了！没想到老塔还会这一套，今天也没喝酒啊，怎么表现的和打把势卖艺的一样了！这一套一套的都什么时候学会的呢？
不过老塔这几句说完，还真管用，没等我弹琴呢，就已经有人给钱了！老塔说话这几分钟的时间，起码又收入了十来块！看来卖唱和我当初卖菜差不多，不吆喝不行！没有宣传，再好的行当也没有主顾！
第一首我唱的是田震的《怕黑的女人》。小宋特别喜欢听，有事没事地都在哼唱这首歌！唱这首歌也是因为我这几天闹病，不知道嗓子还在不在！
这时候围拢过来的已经有二十来个人了，我尽量唱得不跑音，但是嗓子确实不怎么舒服，勉强算是维持了下来。给钱的人不多，看着那几个一毛两毛和五毛的纸币，心里不怎么舒服。
第二首我唱的是郑钧的《灰姑娘》，嗓子已经开始不好受了，唱这个都是硬顶着！没有丢人是真，唱不下去了也不假！
刚刚唱完，嫂子和小宋几乎是同时叫了一声好！然后就带头开始给钱，既然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不甘示弱，举着钱挤进来往琴盒里扔。
眼看琴盒里花花绿绿的钞票已经不少了，张洁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会来一个给钱的鞠一次躬！我给小宋试了个眼色，小宋拉着张洁蹲在地上，把大额的先挑出来理好，装进张洁的口袋里。
我唱完之后就一直在那随意地弹着琴，一边想着下一首唱什么，一边努力地恢复着嗓子。看到小宋和张洁蹲在那整理零钱，突然有了主意。
“大姐，病还没好，嗓子顶不住！我弹琴，你唱一首吧！”
小宋都没看抬头我，直接摇了摇头！她不想唱我也没用办法，只好转头问张洁道：
“张洁，合作一首苏芮的《牵手》吧，我嗓子没在家，发烧了好几天，刚退下烧去。现在是真唱不出来了！”
张洁点了点头，我把凳子递给嫂子，让她坐下来休息，怕站得太久了累着。然后说红着脸，学着老塔的样子，说道：
“对不起啊，各位！刚退下烧去，嗓子实在是不好使，我和我们这位同伴合作一首《牵手》，祝您各位都阖家欢乐，幸福美满！也献给我的女朋友，希望她健康平安！”
说完鞠了躬就开始弹琴。有人起哄，说让你女朋友唱啊。也有人跟着说，别起哄了，唱歌的这不就是他女朋友吗？听到这种玩笑话，我和张洁都有点抹不开！抬头看小宋，她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说实在的，张洁的嗓子并不好，唱得很稳，但是没有什么色彩，并不抓人。
没等唱完，人群就开始松动，甚至有的人已经挤出去走了。好不容易吸引到这么多人了，场子却在张洁的歌声中，眼看就要散！
张洁红着脸，低着头唱着。我一边弹着琴，一边焦急地东张西望，也是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正这时候，突然挤进来一个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反扣着一顶鸭舌帽，一脸的横肉，酒气喷喷的嚷了一句：
“别唱了！这歌儿没劲！唱得哥们儿直起鸡皮疙瘩！”
我以为是来了捣乱的，停下看了老塔一眼，老塔扶着嫂子的肩膀，面无表情。
扭过头来一看小宋吓了一跳！这姑奶奶一脸冰霜的，正满处寻摸着，估计是想找板儿转拍人了！
正为难间，那个人从兜里掏出来一把钞票，抽出来一张一百地高高举起，喊了一声：
“我出一百点首歌儿！行吗？”
老塔往前走了一步，说道：
“这位朋友，点歌儿您说话。我们也才学了这么三天五早起的，不敢说什么都会，但只要我们会，一准满足您！”
“你是管事儿的？”
那人有点不礼貌，但好像只是因为喝多了耍性子，并不像是来找事砸场子的。
“我不是管事的，但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又比他们大几岁，有话您冲我说就行！”
老塔不急不躁，话说得也是不卑不亢！
那人把钱往琴盒子里一扔，说了一首歌名，问道：
“能行吗？”
我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我和老塔都没问题，不过今天我唱不了，只能让老塔来了！
我作势要摘琴给老塔。老塔摆了摆手。和那个人说道：
“弹这个我们没问题，但是嗓子可没有那么好，唱的不一定能让您满意！您多担待吧！”
那人一步跨过来，往我和张洁张洁中间一站，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从他身上的气味能判断出来，这哥们喝的是酱香型的，而且喝的不少。
张洁跑到外面去，满脸的紧张，抓着小宋的手，不知所措。小宋一脸的不悦，一副马上过来扇那人俩大嘴巴子的状态。方静站在嫂子旁边，两个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这时那人说道：
“逛灯节儿的三老四少，今儿您是得着了，兴哥儿请这朋友伴奏，给您唱个歌儿！不走的，一会儿我请客！谁要走，这顿好吃好喝的您可就耽误了！”
也许是这首歌本身就太有感染力，也许是那位“兴哥儿”神神叨叨的表演确实抓眼球，人越聚越多，而且到了最后，基本上所有人都在跟着喊“一二三四五六七”！
看着气氛非常好，老塔悄悄地跟我说再来一遍，于是这首歌就这么稀里糊涂唱了两次。
“兴哥儿”兴致大起，唱完以后，竟然摘下帽子来举着下去给要钱！多数人都很给面子，硬是让他要了不少回来！
虽然醉眼乜斜，但“兴哥儿”往琴盒里倒钱的时候，还是看到了那张一毛的纸币！
“兴哥儿”蹲下去，捏起那一毛钱，举过头顶，嚷道：
“不知道哪位大爷，赏了孩子一毛！是兴哥儿扰了您的雅兴了！我这给您赔不是！但咱们北京爷们不能光看嘻嘻哈儿！我替您老出个份子！”
说完又掏出来一百块扔进了琴盒！有起哄的，有叫好的，也有跟着再次往琴盒里扔钱的！当然也有小声地骂他臭显摆的！
“兴哥儿”毫不理会围观的人这么说。跨着琴盒跳回来，站到我身边，又要唱一首《假行僧》。
我看了老塔一眼，老塔点点头！反正是给人家张洁搅和了，索性就耍开了吧！
趁着我们连蹿带跳的时候，小宋又一次拉着张洁整理零钱，看样子这次比刚才多了不少！
好事之人自然是多的，《假行僧》刚结束，有一个和我一样留着长头发的小伙子挤了进来，背着一把吉他。
“哥们儿！一块儿玩儿会儿行吗？”
听口音不是北京人。这个人长得很不错，虽然比我高，但是体重应该和我差不多，瘦得出奇。而且弯腰驼背的，显得不精神。
“兴哥儿”绝对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左手搭着我的肩膀，右手搭着新过来那个朋友的肩膀，大声嚷嚷着：
“今儿算是来着了啊！又来一高手！咱来一首吧！”
我非常喜欢这首的歌，看样子“兴哥儿”也是铁粉！新来的这位朋友技术很好，两把吉他加持，自然是增色不少。唯一的缺憾就是“兴哥儿”玩得太尽兴了，一曲结束没有再下去给要钱，而是闹着再唱一首。
看到这里闹闹哄哄的，人也是越聚越多！虽然给钱的一直不多，但是场面上四五十号人，也算是很有规模了。
唱到第六首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嫌烦，找来了警察，把我们给驱散了！
场子一散就没得玩儿了，“兴哥儿”非要拉我们一起找地方喝酒去！
我说病没好利落，而且吃着药，不能喝！
老塔说妻子怀着孕，出来转一晚上，也累了，改天吧！
“兴哥儿”也自知不能邀请三个女孩子，拉着那个弹吉他的朋友不放，要和他一起再找地方去喝点。
“兴哥儿”临走不死心，又转回来要我和老塔的联系方式。老塔留了家里的电话，我留了呼机号码。留姓名的时候才知道，他叫孟红星！
当我说出我叫孟斌的时候，孟红星一下又来了精神。
“哦？你也姓孟！排在哪个字儿上！”
“令字辈儿。”
“巧了，我也是令字！”
“那您是哥哥，我是弟弟。”
“没错了，兄弟！咱可是本家儿！咱可是圣人的子弟！”
“那是，那是！”
“改天儿我喊你喝酒！”
“一定奉陪！一定奉陪！”
“五百年前咱可是一家！”
“现在也是啊，我的哥哥！”
“你等着啊，我准请你！”
“我准到场啊！”
“你怎么还吃着药呢？今儿就应该跟你喝！”
“回头一定聚！真是发烧刚好！要不是贪图灯节儿出来逛逛，晚上说什么都不敢出门儿！”
孟红星回头一指张洁，说道：
“这是你对象的吧，也带上啊！”
“我的哥哥唉，我们就是在一个乐队玩儿！可不敢高攀！您瞅我这形象的，有那福分吗？”
“我瞅你行！这多好啊这个，你追追！”
“哥哥，我谢谢你吧！人家名花有主了！我没机会了！”
“可惜了！”
“哥哥，可别这么说！咱得盼着人家好儿呢！”
“真不去喝口儿去？”
“真吃着药呢！哥哥您请便吧，回头咱哥儿俩再聚！”
“得！回头你可不许不来！”
“过个三天五早起的，一定陪哥哥喝一杯！”
“死约会！”
“不见不散呐！”
送走孟红星一回头，这几个人的表情那真是一个复杂！老塔苦笑，嫂子微笑，小宋气恼，方静厌烦，张洁一脸的无辜加无奈。
小宋帮着张洁整理完了零钱，竟然收入了四百多！我们都不吃惊，因为刚才孟红星一个人就拿了二百。张洁捏着那一摞零钱，递到我面前，说道：
“孟斌，这钱应该给你们！我自己在这待了一个来小时，根本没几个给钱的，估计最多也不超过十块。钱都是你们挣来的，我不能要！”
我拉着小宋的手，很不好意思地和张洁说道：
“对不起啊，张洁！我们把你的场子给搅和了！本来你能在这玩儿一晚上的，这才九点刚过，就被轰了！”
老塔也说：
“真是没想到，帮场子成了砸场子！真是对不住！张洁，要是没事就到我那坐会儿吧，我请你喝杯茶！”
小宋和张洁挺有眼缘儿的，也拉着她一起去，嫂子也发出了邀请。正所谓人多面子重，张洁看大家都很诚恳，也没有推辞，收拾东西就和我们一起往外绕。
张洁一直想把那些钱塞给我，我不好和她拉扯，只好望着小宋求助。小宋当然知道这钱说什么都不能收，就强行把钱塞进了张洁的口袋。
我拎着张洁的琴盒。方静拎着马扎儿，结果把她自己的老虎灯笼给忘记了。
出来了才知道，人家张洁有自己的车！这姐们儿是开着车来玩儿票的，根本就不是奔着卖唱赚钱来的！
小宋和嫂子坐张洁的车先走，我们三个又回来找到方静的老虎灯笼，才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往回溜达。
回到家的时候，她们三个正在茶室喝茶聊天，地上放着两箱洋河大曲和四条万宝路香烟。嫂子说是张洁买给我和老塔的，她怎么劝都劝不住！张洁自己一个人硬是给搬到家里来了！
当时第一感觉就是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动不动就拿钱说话，欺负得我们这些穷人连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转念又一想，我们不也在努力挣钱，努力过上他们有钱人的那种日子吗？
用不着羡慕，也用不着鄙视任何人，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
我和老塔感谢了一番，我当然是拿不出什么可以回赠的，老塔就挑了两罐好茶叶回礼。
因为天气太冷，而且明天要上班，方静待了一会儿就骑着自行车回宿舍了。
张洁也没待多大功夫就要走，说是今天冻坏了，想回去泡个热水澡，反正认识门儿了，往后一定多来向塔爷请教！
送完张洁，小宋拿出来一条围巾给嫂子，说是自己刚织好的，现在天气还是很冷，还能用得上。
嫂子拉着小宋的手一直客气着，说自己自从有了小小塔，就变得又懒又笨，都没给小宋买过什么，回头一定补上。
我特别纳闷，小宋真是个神人！不说天天和我在一起吧，可她的业余时间也够少的了，从哪挤出来的时间去织围巾呢？难道她不睡觉的吗？
小宋也不再避讳，当着他们的面抱了我一会儿，叮嘱我别忘了吃药！
刚才出去的时候我怕吃了药又犯困，就没有吃，要不是她提醒，还真忘了！
送走小宋之后，老塔又和我聊了一会儿他原来走穴的经历。那段老塔多姿多彩的走穴经历，以后会有穿插，这里还不到说的时候。
我吃完药没有马上睡，而是坐下来安静地看小宋写给我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