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交易 （下）
月光下的许副厂长的眼窝像两个阴森的黑洞，阴险恐怖。
他虽然满怀愤恨，心中气闷，但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一根根金灿灿的小黄鱼。但随即，他的眼光又投到了对面的杂树林去了。
汽车底下的护卫已经悄悄地除去了盖在手枪上的帽子，伸出了右手把枪口对准了王海。
王海装作若无其事似地解开了大衣上衣的拉链以及固定下摆的纽扣，以便随时可以迅速地取出插在腰带上的手枪。
护卫很快的称着小黄鱼，动作手势如同银行里点职员一样漂亮娴熟。
秤完重量和对完数量后，护卫嘟囔道：
“嗯，没错，两百根，小黄鱼……”
说着把视线转到了许副厂长。
接着他把所有的小黄鱼放入了包里。
许副厂长把桌子底下的包放在了桌子上。
“好了，这下轮到你了。”
说着往后退了两三步。
而护卫也狞笑着，往后退了几步。
王海用戴着手套的手打开了许副厂长放在桌上的袋子。跟上次一样，仍然是一扎扎的大团结。
许副厂长吧烟叼到了厚厚的嘴唇上，慢悠悠地点燃了打火机。他把打火机的蓝色火焰打得长长的。
光亮里显出一张粗糙的脸，上面贴着油腻腻的皮肤。
许副厂长把这火焰伸到烟上。香烟尽管已经点着，但他却不急于灭了打火机。
王海无意去一张张的确认另外几个袋子里包着的大团结，而是在帽子下轻蔑地笑了笑，视线交叉地扫视着车底下的护卫和许副厂长。
许副厂长的脸歪曲了起来。
而护卫更是贴着他，开始气喘，两人又后退了一些。
许副厂长又连着打了几下打火机，然后从嘴里拿下点着了的香烟。
一看至此都还没有什么动静，他不由得开始急躁了起来，又摸出打火机点了一下烟。
“你是在等什么？”
王海哼了一下道。
“没……什么，你别管我，还不检查检查我给你的钱，这次可真的都是钞票，不是报纸什么的了！”
大概是为了掩盖他的尴尬，许副厂长愤怒地大声喊道。
他烦躁地把抽了一两口的烟丢到地上，又拿出一根叼在嘴上。
王海眼睛不离车子，用左右寻摸这着口袋，也拿出一根香烟夹在手指上，对许副厂长说。
“忘记带火柴了，借个火。”
许副厂长混沌的眼睛开始充血，耐着性子把作为暗号的打火机火苗伸向第二根香烟。
“……”
许副厂长没有回答。
他的眼睛继而像个醉汉般的发直了。
“谢谢。”
王海绕过桌子，慢慢地走向了许副厂长。
许副厂长慌忙灭了打火机，香烟从他的嘴唇上耷拉了下来。护卫含糊不清地又嘟囔了一句。想继续往后退。
王海看见车底下的那家伙也开始局促不安，手足无措起来。
如果现在开枪，说不定那无常的子弹可能会伤着许副厂长。
当王海距离许副厂长厂长只有一步之遥时，突然像豹子似地一跃跳到了许副厂长的背后。
几乎就在这时候，五四式手枪的硬邦邦的枪筒闪着寒光抵在了许副厂长的左肩胛骨。
惊愕中的许副厂长，下巴上被耷拉下来的香烟烫了一下，他惊叫了一声赶紧把香烟弹掉，这一烫，让许副厂长的脑子完全清醒了过来。
“你，你……你想干什么？”
他把那粗脖子转向王海。
“别装糊涂了，都是明白人。如果你还在等杂树林那边的机关枪，那我告诉你，没戏，我的人早就已经叫那两个家伙躺下了。”
王海冷笑道。然后朝着紧紧抱住装包小黄鱼皮包的护卫命令道。
“你！过来，趴在这里！不要乱动，身上的家伙丢出来！”
“哼哼，你也别虚张声势了，杂树林那边的机枪还在对着你呢……别想瞒我，你根本就没有同伙，上次上了你的当，这次，就没那么便宜了！”
许副厂长大声喊道。
王海一抬右手，把枪口移到了许副厂长的后脑勺上。
立即，许副厂长像断了头颈骨似地把头往前突，喉咙里叽里咕噜地哀求着。
“照他说的做，……别，……别开枪！”
“厂长！……”
那个护卫一屁股跌坐了下去，匍匐着慢慢向许副厂长身边爬去。
“下面就轮到躲在车子下的笨蛋了，把枪丢出来，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脑袋后面，出来！”
王海朝车子那边大声喊道。
只见车子下面的那个护卫用左手上的帽子盖着脸，趴在那里准备往后退。
“想逃！这个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谁都过不来！再不出来！我就一枪打飞你们厂长的一只耳朵！”
王海用大拇指打开了枪栓，许副厂长一听到哦“咔嚓”一下的金属声，立马就腿软了下去。
王海用左手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不让许副厂长倒下。
一把闪着暗光的左轮手枪从车子底下丢了出来。
然后那个护卫背部擦着车身底盘爬了出来，等身子整个出来后，他把两手交叉在脖子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许副厂长。
“行了，和他趴在一起。”
王海用左手指着那趴在地上，用手掌捂住眼睛不停哆嗦的护卫。
从车下那个护卫的脸部看去，真像是个练家子。他赌气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跟他的同伴一起并排趴在地上，嘴里海叽叽咕咕的骂着什么。
“别动！”
王海厉声警告着许副厂长。同时用拇指把手枪的完全阀推到中间位置。然后，他把枪倒过来，分别在那两个护卫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两个人疼得像虾子似地弓起了背脊，又如同被石头砸中的青蛙，腿脚发软，昏了过去。
王海又将手枪抵住许副厂长的腹部，把他推到了木桌上。
“求求你！别……别杀我啊……今天晚上包里面的钱都是真的啊！是真的啊！一张都没少啊！你看看吧！看看吧！小黄鱼我也不要了！你都拿去，都拿去！放了我啊……”许副厂长一个劲地哀求着。
“买卖归买卖，恩怨归恩怨，我说了，你敢动心思，就不要怪我动手脚”王海冷冷地说道。“钱我拿走了，东西，你自己收好，我只有一个要求。从今天开始，你不记得我，也不认识我，懂吗！”
“明白了，明白了……我们就没交易过。”
“车钥匙在哪里？”
“车钥匙？就插在了车子上……”
“很好，我想借用一下你的车离开这里，如果路上要是遇上了你手下的埋伏可就不好玩了，所以，劳你大驾一起走一趟吧！没意见吧，许副厂长。”
王海嘲弄地说道，一边用左手在他身上都搜了一下。
许副厂长身上没有武器。
王海提起自己的包和许副厂长带来的包，指示他向停着的车子走去。
果然，许副厂长没有说谎，车钥匙插在了点火钥匙孔上。
王海让他坐进了副驾驶，然后一拧钥匙，引擎立刻吼叫了起来。
王海用左手驾驶着车子，右手持枪顶在了身边副驾驶的许副厂长身上。打开前车灯，启动了车子。
他先在草坪倒了车，操着方向盘的手像风扇一样转动着，然后车子朝后门左侧的石子路开去。
车灯下，车体大幅度的摇晃着。
许副厂长身体僵硬，嘴唇发紫，粘在上面的唾液也不想去擦一擦。
每当车子大幅度摇晃时。王海手上的枪管就会深深插进他的侧腹，吓得他止不住的惨叫。
绕行了半个小时后，车子来到了水库的方向。王海在靠近自己车子的附近停下了车。
“你，……你想干什么……求求你了，别杀我，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千万别开枪啊！……”
许副厂长一见到是在这种地方停车，吓得魂不附体，失禁了。是真正的屁滚尿流，车子里满是一股臭气。
“放心，我是不会开枪的，只是想你在这里睡一下。你会开车吧！”王海问道。
“是的，偶然也会开下车……”
“那好，等你醒过来就直接回农场后门吧，把你的那些个窝囊废手下接回去。记住，我们从来都没又见过，我们从来都没有交易过。”王海把装着小黄鱼的包赛到许副厂长怀里，“这是你的东西，给你了。”
说罢，王海抡起枪柄在许副厂长的颈动脉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许副厂长的上半身顿时向前扑倒，额头撞在了仪表盘上，接着滑在了座位上。
然后，王海把包着钱的编织袋打开，把所有的钱都塞进了自己带来的背包里面。下了车。
他把右手上的手枪插回腰间，甩开步子朝自己的自行车走去。夜里，座位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王海小心翼翼地摸过去，确信已经毫无异常的情况下，才骑上了车子……
快要凌晨四点的时候，他才回到了安全屋，一路上很是顺溜，没有发现什么人盯梢。
王海摘下帽子，吧车子停在满是枯草和灌木丛的院子里，关上大门，背着包走进了房间。
他已经冷的要快僵住了，赶紧把房间里面的火炉给点燃，然后从柜子里找出一瓶还剩下一半的白酒，嘴对着瓶口狠狠灌了一口。
刺舌的酒效果相当好，刚一下肚，胃部就开始燃烧起来，接着，一种舒畅感迅速扩展到全身，紧张的神经也开始慢慢松弛下来……
反正也到了这个时候，干脆也就没想着睡觉了。他去了趟地下室，又拿出了两个包裹。
一个，是上次敲周涛闷棍拿到的钱，一个是之前绑架姜雯换来的赎金，加上这一笔。后面计划的准备金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之后，就得想方设法和大领导，和娄晓娥，乃至娄家，还有就是厂子内部的高层们，打好交道了。
王海又把今晚的行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想想还有甚么差错，然后酒力上涌，他就和衣倒在了床上，盖上被子。
闹钟拨到了第二天的早上七点。
第二天是星期六。
王海难得得坚持在早上八点前赶到了厂子里。当他来到技术室的时候，距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宽敞的技术室里，只有王主任那熟悉的影子。他的脸色显得无比的敲碎，一脸拉碴的胡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剃过了。那失去光泽的皮肤像砂纸般的粗糙。只见他正用满是不安和焦虑的表情在房间里踱着步，摇摇晃晃，气喘吁吁。时不时就要骂句娘。
“主任，早啊！”
王海笑嘻嘻的对他说道。
“啊，你小子……”王主任漫不经心地招呼道。
不一会，王海的同事们都陆续过来了，带着明显的优越感询问王海的身体情况。不一会，李主任也从外面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在商量着什么。不一会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我们厂子最近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啊，几个头儿好像总是在开会！”
“对啊，而且动不动就是深根半夜，听说，他们偶然还会跑到外面去开会。”
“对啊，厂子内部也是极为保密呢，会不会是华国上面下了什么任务啊，记得前几年我们我们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吗，然后大家伙加班加了一个多月！”
“管他的，只要每天都能平平安安的过就行了吗，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国营大厂，又不用担心有朝一日会倒闭，只要每个月能按时发出工资，我也就没其他的指望了……”
同事们都用着漫步惊醒，很无所谓的态度交谈着，他们隔一会儿就看看墙上的挂钟，像是盼着中午十二点的午休时间可以早点来，毕竟明天就是周末放假了。而且主任又不在，大家都已经提前开始心不在焉了。
十二点还差几分的时候，王主任一个人回到了办公室。那焦躁不安的神情似乎稍微镇静了一些。
午休的铃声终于响了。今天周六。一走出财务室，大家伙拿着饭盆的脸上立马显得生气盎然了起来。李军对着王海说道：“怎么样，明天有什么安排？要不要去河边钓钓鱼？”
“上次你小子手气最好，这次看我的！”卫国在一旁笑道。
“呵呵，你们自己去吧，何师傅早就让我明天到他家去了，明天有好事！”
“哎，你小子，真扫兴！”
几个人打闹着走向第一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