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动情
姜月月如今腿脚不利索,再加上她又怕黑,乖乖巧巧地站在门外面等着顾之檐,见到他出来,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顾之檐看着她那条明显不太对劲儿的右腿,眉头紧蹙着,长腿一迈蹲在她身边,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背“上来,我背你。”
大佬亲自背她,姜月月也没矫情,果断地爬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生气吗?”
顾之檐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人没事就行,而且你刚不都把你“爸“搬出来了吗?”
提到“爸”这个字眼的时候,语气中明显有股调笑的意味,姜月月撇了撇嘴,整个人疲惫地趴在他背上,懒散地问道“你是为了他们才来这的吗?”
夏季衣服本就单薄,顾之檐很清楚地感觉到小姑娘娇娇软软的身子紧贴在后背,甚至还有两团可疑的绵软,整个头部“嘭”地一下开出一朵烟花,丹田处竟涌现出一股热流,奔腾向四肢百骸,进而身体不可抑制地僵硬了一下。
他很清楚现在的他失态了,同时又庆幸自己这副样子没被小姑娘看到,不然吓坏她怎么办,暗暗地深呼吸几口,等平静地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解释道“一部分原因吧。你今天碰到的那位“爸”,本名林雪城,原本是京都大学的教授,祖籍江南,与我家里长辈交好,我16岁时就被他收作了关门弟子,也从那一年开始就在他的实验室做研究员一直到他下放到这里。”
姜月月打了个哈欠,继续追问道“那其他两位呢?”
前面的路不太好走,仅凭月光已经看不太清楚了,顾之檐摇了摇小姑娘,“我拿手电筒,你是先下来?还是自己能控制好不掉下去?”
姜月月差不多哭了快两个小时,早就累成一条咸鱼了,完全不想动弹,懒洋洋道“我选择第二个。”说完就死死抱着顾之檐的脖子,双腿夹紧他的腰腹,连声催促他“拿好了没?好了没?好了没?”
顾之檐刚刚克制下去的那种特殊的冲动和热度又再次席卷全身,甚至比上次更甚,他突然觉得他背这个姑娘不太像是个明智之举,完全就是在折磨他自己,声音有些喑哑道“好了。”
刚说完,前方的崎岖不平的石子路上就出现了一束微弱的光芒,顾之檐继续回答着刚刚没回答完的问题“剩下的两位也都是京都大学很有名望的教授,他们跟老师从年少时就是非常好的朋友。跟你聊的很开心的那位,是胡老,胡雨生教授,剩下那位是沈老,沈川阳教授。我来这里的一部分原因确实是想照顾他们,让他们过得轻松一点。”
姜月月不自主的开始回想起刚刚牛棚里恶劣的环境,再想起那三位大叔,心里闷闷地,不太好受,软软道“顾之檐,我跟你一起照顾他们好不好?”
小姑娘的声音怏怏地,完全没有那会欢快了,顾之檐感觉到她似乎有些不开心,柔声道“好,他们很喜欢你。”
提起这个,姜月月立马就骄傲起来了“那当然了,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好奇问道“顾之檐,你怎么刚好找到这里的啊?”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呢?他不是神仙,他也没有预知能力,更做不到那么一点叫做“刚好”的好运气,他只是在她消失的一个小时里,将整个村子都快跑了个遍,最后只有那一块地方,他去了。
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的刚好和偶然,有的只有排除所有其他选项留下的“必然”选择。
顾之檐没有袒露他一路奔跑而来的辛苦与忐忑,他只回答了小姑娘四个字“不是刚好。”
他觉得她会懂,这个小姑娘虽然比自己小2岁,却好像从一开始就可以看懂他的很多心思,哪怕不用多说一句话,只用一眼,她就明白。
现在这种不可控制却又来势汹汹的感情,自己都还没彻底搞清楚,他不想强加给她。
姜月月的确是懂了那是四个字的意思,不过她压根就没往她这条咸鱼能被老狐狸看上的这种可能性上想过,第一反应就是大佬在跟她说她惹的事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连忙开口道歉认错“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乱跑了,辛苦你了。”
这话听着有些对,但顾之檐又隐隐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没来得及深想,小姑娘猛地从背上直起身子,捂着脸丧气道“我完蛋了,兰姐会不会打我一顿啊?我这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顾之檐稳住有些摇晃的身影,心里暗叹还好他下盘稳,不然两个人铁定要一起摔倒在地上了,听见小姑娘的话想起一件事来,声音有些低沉问道“我还没问你呢,怎么跑到村东头来了?”
姜月月此刻已经自暴自弃了,生无可恋的重新趴在顾之檐的背上,顾不上丢不丢脸的问题将自己走丢的全过程都讲了,没有一点隐瞒。
顾之檐也完全没想过小姑娘看着一副聪明样子,居然方向感这么差。
上工一天再加上走丢,大哭,疲倦一下涌向大脑,姜月月止不住地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迷迷糊糊得在顾之檐背上睡着了。
明月当头,蛙声阵阵,顾之檐第一次觉得他希望脚下的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他没想过他背上的姑娘份量如此之重,重到几乎快成了他的全世界。
知青点大门。
苏恋恋见江兰急得在门口走来走去,有些烦躁地开口“江兰,别来来回回走了,你走得我头都晕了。”
江兰跺了一下脚,负气地坐在苏恋恋身边,擦了擦眼泪埋怨道“那死孩子,下了工不直接回来,细胳膊细腿的到处跑什么跑?现在天都黑了,让我们等在这的担心死。”
林深见苏恋恋搓了一下胳膊,连忙将手里的外套披在她肩上“之檐不是传消息说已经找到她了吗?别那么担心,估计正往回走呢。”
苏恋恋拍了拍江兰的肩膀安慰道“林深说得对,眼下我们只能等着了。”
牛棚。
煤油灯下,胡雨生看着好友魂不守舍的样子,眯了眯眼,展齿一笑道“怎么了?那女娃娃叫了你几声“爸”,把你的心都叫没了?而且那女娃娃身上有跟你一样的那种江南水乡的味道,搞不好还有点什么关系呢?”
林雪城推了推镜框,淡淡道“没那回事,你别瞎说。”
胡雨生看了看好友那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也懒得拆穿,只嘿嘿笑道“你那小徒弟,我瞧着可是对那女娃娃上了心。哎,你那什么表情?别不信啊,那清河顾家嫡出小公子年纪轻轻便惊艳绝绝,最是冷心冷情,你带着他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他发今天这般大得脾气?”
林雪城是真的怕了好友那张嘴了,完全不消停,眼下只想让他闭嘴“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对胡雨生来说,你可以跟他反驳,吵架,但就是不能敷衍他,这是他绝对不可以容忍的事情“你那是什么态度嘛。那女娃娃一口一个“爸”的,早就把你的心喊化了,你又不愿意人家再靠近你,自我纠结,完全就是自寻烦恼。”
沈川阳揉了揉耳朵,叹了口气无奈道“好了,老胡,你知道他心里在纠结,你还专门扯出来说,行了,消停会儿吧。”
胡雨生瞪了一眼沈川阳,气嘟嘟地说“我是真觉得我跟那女娃娃投缘,天生就该是我的徒弟,人家一见着老林就喊“爸”这不是缘分是什么?你真以为那姑娘不知道我们如今的身份和处境?人家怕吗?她那性子巴不得一天来八趟,我是真怕下次小姑娘一来,老林就冷着脸给人家赶走了。”越说越委屈,到最后直接爬上床背过身谁都不理了。
沈川阳当初是被自己的学生举报的,心理创伤有些严重,看着好友一个两个的纠结不开心,抿了抿唇劝道“再喜欢,也得人品为上。”
知青点大门口,仨人坐在门槛上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以后,总算看到远处传来一束微弱的光亮。
江兰直接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拔腿就往那个方向冲过去,苏恋恋看着她那风风火火的样子拉都拉不住,追在在后面喊道“你慢着点,看清楚了再过去啊,万一不是呢?”
可此时的江兰哪里有心情听得进去,就算不是姜月月,她也得过去确认一下。
苏恋恋刚刚一下子起太急,头部有些晕眩,身体晃了几下,林深眼疾手快得扶住她,心疼地责怪道“你慢点,摔了怎么办?”,后者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林深还是不放心,非让她慢慢走过去。
江兰走近了才确定自己没感觉错,来人就是姜月月和顾之檐。
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顾之檐刻意压低的嗓音轻轻道“她睡着了。”
江兰乖乖地点了点头,把那些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全部吞进了肚子里,做出一个“封嘴”的表情,默默地走在姜月月的侧边守着她,脸上露出了这个惊心动魄的晚上的第一个放心的浅笑。
跟大家一一示意后,顾之檐在女知青房间门口小心地将进入深度睡眠的姜月月交托江兰,看着小姑娘被扛进去以后才放心离开。
林深看着发小那含情脉脉,依依不舍的模样,满脸堆笑道“之檐,你这模样,该不会是对姜同志动情了吧?”
顾之檐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皎洁如玉般的弦月,沉默了片刻,才发出清冷又禁欲的声音,“或许吧,林深,你看今晚月色挺好看的。”
他从未刻意回避过他的感情,从姜月月能轻易调动他的情绪开始,他就意识到这个小姑娘对他来说似乎有些不同,只是很多情绪来得时候浓烈又凶猛,消散时又如潮汐般顷刻间毫无踪影,他想再看清楚一点,再明确一点姜月月对他来说有多特殊,他对她的喜欢或者是爱有多深。
林深是完全没想到顾之檐会这么认真的回答他,甚至还是那么让人震惊的答案,扳过他的身子,再次确认一遍“你不是在逗我玩吧?”
顾之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挣脱出他的桎梏“怪不得苏同志到现在还没接受你。”然后扔下林深独自走了。
林深:………………………
姜月月一觉睡醒,神清气爽,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躺在江兰身边,直接一个熊扑过去。
江兰被惊动,揉了揉眼睛,伸了一个懒腰以后彻底清醒了过来,想到昨天顾之檐那番话,到底没对姜月月发脾气,平静问道“几点了?”
姜月月就怕傻大姐秋后算账呢,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逃过一顿骂,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的胳膊“嘿嘿,兰姐~6点了,咱得起了,今天得去供销社买锅。”
新房没有铁锅,住进去也开不了火,购买铁锅势在必行。
距离姜月月但这已经差不多快半个月了,她还没寄信回去,她真怕她收到得下一封信就是姜二姐把她骂地狗血淋头的话,所以提前花费了好几页纸详尽地描述了自己到这以后每天的生活琐碎,力争把信封塞地满满当当的,简直狗腿得不能再狗腿了。
被江兰连推带拉步行两个小时的山路后,姜月月在几近崩溃边缘时终于到达了南山镇,并在第一时间冲去了邮局寄信。
她今天还特意换上了鞋底最绵软的布鞋,但此刻她依然感觉到了脚底板如针扎般地疼痛,不想都知道肯定跟之前去钢铁厂那次一样起了水泡,她发誓她一定要买一辆自行车。
但在踏进供销社的那一刻,顾之檐就亲眼见证了小姑娘从心如死灰到原地复活的整个过程。
三个小姑娘在供销社里就像是花猫进入了鱼库房,买的完全停不下来手,零食,调料,餐具………
顾之檐扯了扯林深,压低声道“我去买锅,你在这看着她们点。”
林深立马会意地点了点头,铁锅这种东西本就是紧俏货,更何况还是一次性买四口,顾之檐要去哪里碰运气不言而喻。
等到三个姑娘停下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姜月月可太喜欢这个年代的东西了,便宜,都是以毛,分为单位,尤其是吃得纯原汁原味,份量十足,妥妥地物美价廉。
苏恋恋看了看姜月月挂满两只手的东西,每样东西都买好几份,这消费力,她着实是比不上,不由得疑惑道“你买这么多,吃得完?”
姜月月傲娇地挺起小身板,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当然吃得完啊。”瞅了瞅还在柜台转悠的林深,“你去催催他,一个大男人买东西磨磨唧唧的,我这还要去赶下一场呢。”
江兰直接惊得跳出来了,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些“啥?你还有东西要买,你哪里还有手拿?我可提前告诉你,我现在也是两手不空了。”
苏恋恋见状也连忙举起两只手示意,无辜道“我也没手了。”
姜月月看了看两个小姐妹防备的嘴脸,皮笑肉不笑道“嗬,这就是姐妹,翻脸比翻书还快。”
江兰和苏恋恋持续装死,撇开脸45度角仰望天空。。
姜月月看着她俩那副鹌鹑样子就来气,忍不住吐槽道“没让你俩给我提,瞧你们那点子出息。嗬,女人,好姐妹就是这样的吗?情深时你好我好,翻船时,一个比一个划得快。”
苏恋恋&江兰:…………………………
没过多大一会儿,顾之檐推着一辆旧自行车往供销社赶,老远就看着姜月月抱着成堆的东西幽怨地蹲在地上画圈圈,锁好车连忙主动询问道“怎么了吗?”
姜月月委屈巴巴露出自己手腕上的那根线,指了指线另外一头正跟售货员唠嗑唠到飞起的江兰和苏恋恋,小嘴一瘪,“我说我要去买其他东西,她们不带我去,还不让我一个人去,就把我栓起来了,我好像一条狗啊。”
顾之檐忍住自己想笑得想法,转念一想又觉得姜月月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啊,犹豫着开了口“你没反抗?”
姜月月提起这事就伤心,哭唧唧道“打不过。”
江兰一直注意着外头的动静,听到小姐妹在那告黑状,没忍住直接冲了过去,戳了戳姜月月的脑袋“为什么栓住你,心里没点数?那卖猪肉的地方旁边就有一个桃树,你自己桃毛过敏不知道吗?”转过头看着顾之檐欲言又止地模样,严肃道“顾同志,别惯着她,这死孩子给她一根竿子,她能爬老高。”
顾之檐也没想到小姑娘还有桃毛过敏这事,比起江兰,他真的好像差了很多,什么都是从别人嘴巴里才听到的,顿时丧丧地。
江兰巴不得自家小姐妹能跟顾之檐在一块多相处呢,将绳子往后者手里一塞,就进去继续听售货员大姐讲故事了。
姜月月这才注意到大佬此刻心情有点不太好,心里暗叹,哎,又给对方添麻烦了,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了大佬又丧又禁欲的声音“为什么那么执着去食品厂?”
这事对别人不好说,但对顾之檐是没必要瞒着的,“那仨老头瘦成那样,心里已经很委屈了,要再不吃点好的,怎么扛得过去?说来也奇怪,我看着他们仨时,总觉得我好像已经认识他们很久了,尤其是你老师,看着他,总会有一种与生而来的亲切感,信任感。我没有一颗圣母心,管不了天下所有人,我只信奉别人对我如何,我便待他如何,自保为上,但他们仨是例外,至于原因,我目前也弄不明白,或许就是缘分吧。”
又或许是正好在她最脆弱最绝望的时候,他们对她搭了把手。又或许是她和他们明明互相吸引,渴望亲近,他们却又为了保护她主动疏远,明明自身处于黑暗沼泽,却还在替她考虑地那份难得又无比珍贵的善意吧。
“你靠近他们不会害怕影响自己吗?”顾之檐是看着老师和两位教授一路被下放的,在这中间有多少人性的自私和扭曲,有多少人性的肮脏与黑暗,甚至有多少是最亲近之人避之不及甚至是亲手捅刀子。
“怕啊,怎么不怕~所以这不得偷偷去吗?”姜月月撇了撇嘴“还当了回狗,真是毁了我一世英名。”
顾之檐看着眼前有些懒散,专心致志解着绳子的小姑娘,只觉得内心一片火热,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浑身灼热厉害,偷偷吞了吞口水,缓缓道“交给我就行,不用去冒险过敏。”
过敏,他会心疼。
她对他的吸引力好像比原来又大了一点
姜月月乖巧地点了点头,她一向懒,有人负责跑腿正好,突然想到什么,严肃强调道“钱我给,别跟我抢,那都是孝敬我爸和我叔们的。”
除了心底莫名奇妙的感觉外,那仨都是大腿的大腿,她这种咸鱼当然得抱好了。
顾之檐这点倒没争什么,他那天晚上也看得明白,无论是他的老师还是两位教授都跟小姑娘很投缘,收到她的东西,他们应该会很开心的。
他太清楚了,他们几位不愁吃喝,却唯独心里那关难过,他甚至觉得小姑娘会给他们的生活重新带来缤纷颜色。
江兰和苏恋恋看着两人和谐身影,一边吃瓜一边忍不住异口同声地道“嗬,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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