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算计
“何为算计？皇后娘娘。”兰霜在皇后转身的瞬间喊了一声，皇后的脚步因声停住，她看着兰霜，明明知道她在拖延时间，却还是想要开口说：“你得记着，‘善谋者善势，不善谋者善术’。当你用你未出生的孩子算计别人的时候，势必有人乘势而为，想来事成之后他定会好好感谢你，毕竟是你亲手给他送上了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
身后婆子的指甲深深嵌进兰霜的肩膀，可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痛，这个人是谁她再清楚不过，一想到华璟，内心深处的恐惧像滔天巨浪将她淹没，她连呼吸都显得艰难。
这么长的时间里，她自诩了解华璟，以为拥有一点不一样的记忆就能游刃有余处理所有的事，她做了很多正确的决定，唯独在对华璟这个人的判断上出了巨大的偏差。
她早该想到，华璟的身份是太子，是皇帝，他的一生都活在算计之中，没有人会比他更懂得算计。他想要的越多，越是不可能因为一点情爱绊住双脚，他经历的越多，今生踏上高位的脚步便会更加迅速更加稳健。
“所以真正要谋反的人，是华璟，对吗？”兰霜的眼睛里血丝密布，她想明白了，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其实华璟的目标根本不是秦羿，而是那个皇位。
皇后看着她绝望的一双眼又是一声讥笑，“动手。”
身后的婆子一脚踢在她的膝弯，她“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另一婆子端着汤药来到她身旁，粗砺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就要灌药，兰霜咬着牙猛一偏头，那瓷碗中的药尽数倒进了她的颈间。
“继续灌。”皇后的声音阴冷又平缓，不带一丝感情。
瓷碗接连碎裂，兰霜却未曾饮下一口，那婆子朝皇后投去求助的目光，皇后似乎是有几分不耐烦，竟亲自走了进来。
“本宫来。”她接过婆子手中的碗，那婆子便用双手去掰兰霜的嘴，兰霜挣扎不过被那婆子掰开一条缝，她一时惊慌一口就咬了上去。
那婆子惊叫着：“松口！松口！”
兰霜死死咬住一刻也不曾放松，皇后见她抵死反抗伸手就是一巴掌。兰霜终于松懈了力量，那婆子也得了一丝喘息，口中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她偏头啐了一口，皇后又逼近前，用手死死捏住了她的下巴。
“这是你用腹中之子算计华璟应该付出的代价！”她那一双眼睛瞪着兰霜，眼神里闪烁着计谋得逞的雀跃之光，她在嘲笑，在怜悯，她问：“你的孩子会恨你吗？”
她才想起来，眼前这位皇后没有生育能力便是因为皇帝还在潜龙之时看上了华璟的母妃。
兰霜挣脱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问她：“当年你给贤妃喂药的时候也是现在这般惨烈吗？华璟知道是你害他差点无法出生吗？陛下逼你喝下的那碗滑胎药你还记得味道吗？！”
“啪”又是一巴掌甩在兰霜脸上。
“闭嘴！”皇后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
兰霜突然扬唇一笑，鲜红的血液从她唇边缓缓滑下，看上去狼狈至极又狠辣无比。
她冷声道：“今日你逼我喝下这碗滑胎药，若我今生无法生育，你不如想想华璟日后会怎么对你？”
身旁两个婆子面面相觑，眼前的皇后脸上面无表情。她对上兰霜凌厉的视线，忽然笑道：“那你不如也想想今日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宝华寺，动手！”
得了皇后的指令，两个婆子也不再留情，她们将兰霜推倒在地，一碗又一碗的滑胎药直接往她口鼻处灌。
汤药还烫着，她的整张脸都被烫红，她挣扎，反抗，回应她的是一碗又一碗的滑胎药。她咬牙，强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保护腹中的孩子。
嘈杂声中，她听见“砰”一声巨响，院门被踹开，齐心提剑前来，身后跟着华瑞和他的亲卫。
皇后看到华瑞走进来的那一霎那是惊慌的，谋害他国公主是大罪，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她不会好过。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在这一瞬间就做出了选择，她朝自己的亲兵吩咐：“动手，一个不留。”
刀剑声瞬时响起，她退到一旁试图从小门离开院子。齐心和华瑞立刻被皇后的亲兵包围，一时间竟是自顾不暇。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兰霜趁着身旁两个婆子反应的时间，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就朝其中一人的手背扎了过去，那婆子吃痛放手，兰霜也挣脱束缚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个士兵提着刀朝她冲过来，她闪身一躲，那士兵的刀直直插入了身后婆子的腹中。
那把刀卡在那婆子的骨头中间抽不出来，兰霜顺势搬起一旁的椅子就朝他扔了过去。
“公主！”齐心大喊一声，他把手中的剑朝她扔来，兰霜飞身上前接住，那士兵也跟着扑了过去。
兰霜的剑刃擦着那士兵的脖颈而过，鲜血飞溅，一身腥红。她在人群中间看到了被士兵掩护着撤退的皇后，她劈开身前拦路的士兵，径直朝着皇后飞奔而去。
看着兰霜提剑而来，皇后失声惊叫着：“杀了她！杀了她！”
皇后身旁的士兵立刻朝她扑过来，兰霜提剑格挡，银光闪动，目不暇接。对方手中的力量巨大，招招都要兰霜的命，她被逼得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退进墙角。
她突然俯身一个翻滚，闪着寒光的长剑便划过那士兵的大腿，她起身踢开木桌，趁他反应的时间一剑刺向那人的脖颈。
兰霜身体轻盈，动作灵巧，她没再和那些士兵硬拼，她的目标只有一个——皇后。
华瑞带的人并不多，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兰霜提着剑朝皇后飞奔而去，她吓得接连逃窜。
她一跑，身旁保护她的士兵也得跟着移动，兰霜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对准了皇后的腿就扔了过去，她吃痛摔倒在地，趁着士兵扶她的功夫兰霜已经接近她的身后。
两个士兵想要腾出手来对付她，兰霜却抓起腰间香囊中的香粉朝二人撒了过去。不过是闭眼再睁眼的功夫，兰霜的剑尖已经抵住了皇后的脖子。
“住手！”她朝着混战的人群大喊一声，众人的视线便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再敢动一下我就杀了她！”兰霜的脸上满是鲜血，满是脏污的左手狠狠掐住了皇后的脖子，那柄长剑早已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只有浓稠的鲜血一滴一滴往下坠。她相信，没人敢拿皇后的命冒险。
“你，你，你想做什么？”皇后被掐住脖子连说话都困难。
“让你的人退下，退出这个院子，立刻！”兰霜的话不容置疑，皇后赶紧吩咐他们退出去。
华瑞扔下手中的剑，一个趔趄倒在了齐心身上。
“三皇子？！”
华瑞气喘吁吁，无力道：“我，我没事，就是有点手抖。”
齐心扶着他在一旁坐下，确认他无碍之后立马来到了兰霜身边。
“公主，您没事儿吧？”
望着齐心这张熟悉的脸，听着这熟悉的关怀声音，兰霜突然感觉鼻头一酸，手上的力量也跟着松懈了。
她身前的皇后颤抖着声音问她：“可，可以放开我了吗？”
兰霜朝华瑞使了个眼色，他身边的亲卫便上前制住了皇后。齐心上前扶着她，她身子有些不稳直接倒在了齐心的怀中。
“公主？！”
兰霜靠在齐心身上，强撑着力气看着他说：“皇后给我喂了滑胎药，你快帮我看看。”
齐心扶着她坐下，明知道此刻根本看不出什么，他还是将手放在了她的腕上。
兰霜后悔不已，她若是再拖延一些时间等着齐心来找她就好了，如此，她也不会在挣扎中吞下那一口药。
“有事吗？”兰霜着急道：“我应该没有喝下多少。”
齐心很难静心，他像是丧失了所有的能力，根本无法判断她的身体状况，但他无比清楚自己此刻应该说些什么。他强撑着笑意，应道：“公主只是受了些惊吓，回头我给您配上几副保胎药，应该不会有大碍。”
兰霜听完总算是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她口中喃喃念着，俨然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
华瑞将皇后绑了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尊敬的母后竟然会对自己下杀手。
“说吧。”兰霜冷眼看着惊惶失色的皇后，“你和华璟的计划是什么？”
皇后埋着头一言不发，身旁的华瑞忍不住问：“公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夜之间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兰霜抬眼看他，略有抱歉道：“对不起华瑞，我没有时间和你解释细节，我只是从皇后的言行当中推测，华璟极有可能是利用秦羿谋反的案子意图逼宫。”
“逼宫？逼宫？！这，这怎么可能？！皇兄他是太子！他有什么理由逼宫？！”
兰霜摇着头，“我也无法解释，但华璟一定有充分的行事理由。他计划周全，不做冲动之事，我们现在也许占得先机，你做好准备，我再问几句便回城。”
听完她的话，皇后却抖着肩膀笑出声来，“先机？你还想占得先机？笑话！”
兰霜端正身子，用齐心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脸，她看着皇后平稳说道：“皇后娘娘，我今日没有受到伤害你应该感到庆幸，你若是现在悔悟兴许还有一线生机，若你执迷不悟，只会是死路一条。”
皇后恶狠狠盯着她，“你休想诓骗我！现在谁胜谁负还未见分晓，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几时？”
兰霜轻笑一声，应道：“总归是比你得意的时间长。华璟要你亲自带走我，你就应该明白他对我的感情，谁成谁败，我兰霜都会笑到最后。”
“你！”
“怎么？娘娘机关算尽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吗？”
皇后的眸中闪过惊慌，随即又立刻恢复了镇定，她唇边的笑容带着嘲讽，“你一个被人搞过的破鞋，你以为华璟对你情根深种吗？不过是一时执念罢了，他若是得到了你，想着你和秦羿的那些膈应事，你以为你会有好日子过？”
齐心的剑指着她的喉咙，“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皇后猛地向后一缩，随即又强装镇定道：“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兰霜按住齐心的手，“算了。”
齐心收回手，她又冲着华瑞说道：“我们走吧，她就是在拖延时间，路上我们再商讨对策。”
她撑着齐心的手臂起了身，吩咐道：“带上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