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对策
兰霜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谭俊义并不知道她与秦羿之间的纠葛，所以在这时候提出这个建议是非常合理的，与秦羿合作，对西梁对大魏都好。
可她内心深处是极为不愿与他交流的，她已经努力过了但却碰了一鼻子灰，这让她重回了和华璟的那五年，她十分抵触。
但突然间说不与大魏合作又显得太为刻意，特别是当止水湖还涉及到两国利益之时，她若是任性行事必是不妥。
思忖片刻，她还是说道：“此事，便交由谭将军负责吧，今日你便亲赴定州与秦将军商讨对策。”
谭俊义听完她的安排却显得有些为难，他道：“周伯源一死，边防营中尚有职位在身的只有咱们眼下这几人，营中遗留事务繁多，还要向王庭汇报，部署边防。大魏是西梁多年盟友，依属下拙见，此次前往定州与秦将军商议对策的最好人选应是公主您呐。”
兰霜抿着唇沉默，定州，她不想去。但仔细一想，谭俊义说的又十分有道理，周伯源在营中遗留下的人和事都需要处理，而她又对这些完全不熟悉，处理起来一定会有很多阻碍。谭俊义日后会完全接管边防营，此时让他出面有助于他在营中树立威信，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齐心看出她的犹豫，往她身前走了一步低声道：“齐心陪您一起去。”
兰霜看着他的双眼，在心里又重新打了几分商量，而后缓缓点了头。
她若是长期留在北境免不了要与他打交道，反正她该说的话都说过了，也算是对他这几日的帮忙有了交代。秦羿想不想见自己，已经不重要了。
打定主意她便立即起了身，“即刻出发吧，早去早回，营中的事还请谭将军多多用心。”
“公主放心，这是属下的职责。”
兰霜心不在焉点点头转身朝营外走去。
这个时节天气正好，风里少了凛冽多了温柔，连发丝都忍不住在风中轻舞。
远远地，像是有牧笛声传来，清逸悠扬，在风中缠绵，又向远方飞去。
她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天底下自在无忧的是她用心守护的百姓，她灿然一笑，值得珍视的都在眼前，又何必只着眼于远方。
两人出了东城门便一路朝定州营奔去，其实两地相隔并不远，若是快马加鞭只消两个多时辰就能看见定州营的旗帜，但兰霜这一路却是接近日落才抵达定州营。
守在门口的士兵见他们两人在营前下马，忙上前询问所为何事，兰霜解下了腰间玉佩递过去，“西梁三公主兰霜特来与秦将军商议要事，烦请通报。”
那人一听三公主的名号立马朝营中跑去，兰霜也不着急进去，反倒是在营前负手踱步。
齐心第一次离开西梁，明明相隔不远，大魏与西梁却是截然不同的风光。松林小径，清泉小涧，花间蝶影，梢头鸟语，总显得含蓄又温柔。
两人在营前闲聊，正好遇上刘安顺换防，平时的他根本没有这么强的洞察力，但今日他却觉得营前这抹清瘦的背影莫名有些熟悉，这便一路走到了兰霜背后。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刘安顺脱口而出：“小齐？”
兰霜猛然回头正对上刘安顺惊异的目光，他知道小齐一定是身份不凡，但他从未想过能与自己勾肩搭背的人会是位姑娘，而且还是位天仙般的姑娘。
激动的他明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个大步就想迈到她跟前，却在近前的瞬间被齐心拦了下来，他不悦质问道：“你是谁？”
兰霜察觉到了齐心的不友善，开口解释道：“他没有恶意，我们认识。”
齐心收回了手却更朝兰霜靠近了些，以防刘安顺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刘安顺嘿嘿一笑并未将齐心的举动放在心上，难怪那日撞见将军和她举止那般亲密，没想到竟是位姑娘，那便一点都不奇怪了。他兴奋问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叫您齐小姐？”
“齐小姐？”齐心疑惑着看向兰霜，她微微一顿，匆忙解释道：“我之前告诉他我叫齐心。”
齐心在听到她的解释后怔愣了一瞬，原来公主在外行事竟是用的自己的名字，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公主的心中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的嘴角生了分笑意，他完全说不上来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此刻他像是被人撞了个满怀，那人闯进了他的心里和他融为一体，谁也不能将他们分离。
兰霜却没能知道齐心的心事，解释完她又对着刘安顺道：“我叫兰霜，你以后可以叫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听秦羿在他身后道：“刘安顺不得无礼，还不见过三公主殿下？”
公主？三公主？西梁的三公主？！刘安顺登时愣在原地，立马回想自己方才是否言行有失，随后匆忙告罪道：“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公主殿下，还请公主恕罪。”
“无碍。”兰霜与秦羿对视，这些日子不见他，像是清减了几分，她忽然一笑，关自己什么事呢？
秦羿走上前，双手递上她的玉佩，恭敬道：“三公主久等了，还请营中议事。”
兰霜刚想伸手，齐心却是快她一步从秦羿手中接过了她的玉佩，冲她笑道：“走吧。”
兰霜点点头，大步迈了进去。
而刘安顺在看清楚那玉佩的瞬间更是瞪大了眼睛，那块玉佩不就是将军随身携带的那一块吗？！怎么会成了公主的玉佩？！
秦羿一走，金威就赶紧凑到他身边问道：“你是不是说什么胡话了？”
刘安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我，我能说什么胡话？我话都没说两句将军就来了！我还想多说两句呢！将军不给我机会！”
“没说就行！”金威的眼中满是警告：“你小心点，别又被罚了！”
金威正要走又被刘安顺急急拉住问：“你看见公主手中那块玉佩了吗？！是不是跟将军那块一模一样？！”
三人还未走远，金威立马捂住他的嘴厉声道：“你是不是嫌擦兵器太轻松了想去扫马厩啊？！”
刘安顺挣扎着掰开他的手，“可那就是一模一样啊！”
金威急忙道：“有些事儿你知道就行了！别跟个炮仗似的叭叭往外蹦！”临走还不忘补一句：“你就是个扫马厩的命！”
两人跟着进了主营，齐心正在说起西梁近日的情况。兰霜手里端着杯茶，视线故意离秦羿远远的，可她敏锐的嗅觉还是能感受到那熟悉的琥珀松香在她周围萦绕，让她无处可逃。
刘安顺进去的一瞬间巧妙捕捉到了将军从公主身上仓皇而逃的眼神，他这心里立马就开始打上了小算盘。
秦羿全程听得心不在焉，因为他早在兰霜到达定州营之前就已想好了对策。
北齐已有行动，无论周伯源是生是死此时主动出击是最好的选择，只有进攻快，攻势猛，才能打北齐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失了良机，北齐整顿军队大举南下，西梁和大魏都是自顾不暇，届时便会陷入被动守城的局面，双方也失去了合作的意义。
但兰霜却对此持相反的看法，她道：“西梁军中生变，此时正是军心不稳之时，军队的整顿也需要时间，北齐的情况我们现下也未能探得有效消息。贸然出击，怕是不够稳妥。”
秦羿立在舆图前盯着她不说话，兰霜被他看得有些不适，干脆朝齐心转了转身子。齐心见她眉头深皱，小声问了句：“不舒服吗？”
兰霜小幅度摇摇头，脚下又朝齐心身边靠了一步。这些细微的动作尽收秦羿眼底，他心上的怒火骤然攀升，突然开口道：“若求稳妥，公主只需守在城墙下等待霆王援军抵达北境即可，不必大老远亲赴定州与秦某商讨对策。”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均是为之一惊。在刘安顺和金威的眼里，他们从未见过将军以这般冷漠高傲的态度对待邻国的客人，并且他的客人还是一位公主。
而兰霜也自认为方才所说并无任何得罪他的地方，自然也不知他这话中咄咄逼人的怒气究竟从何而来。
多年的教养让她忍下了胸中的这口怒气，缓和道：“将军所言，不无道理，是兰霜不懂战场，因而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治军作战非一日之功，兰霜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将军多多指教。至于主动出击一事，若是将军有把握，西梁自会全力配合。”
说完，她对着秦羿笑了笑，这笑里藏着她的妥协还有濒临爆发的怒火。
她越是镇定理智，他的心里便越是煎熬难耐，她的眼里再也没有独属于他的温柔，她说的讨厌自己，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而他方才出走的理智总算是在她的凝视下重新归了位，他又一弯嘴角笑道：“正是因为周伯源的死，西梁军中才更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事重振士气，而接手边防营的谭俊义也非常需要打一场胜仗来一展作战实力，凝聚军心。北齐送上了绝佳的机会，若是此役成功，在接下来的几年内公主都可高枕无忧。”
话是好话，可兰霜怎么听都觉得刺耳，什么叫“在接下来的几年内公主都可高枕无忧？”她兰霜今日站在这里，就从未想过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会如何。
她是没有秦羿在军事上的头脑，可她不傻，她能听得出来秦羿话里的暗箭伤人。
她咬了咬牙，也不知他这大将军怎就生了这般小的心眼儿，不辞而别一事竟能被他记这么久！若不是此役重要，这破地方她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她的指尖用力掐着掌心，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和微笑，而后道：“将军真知灼见，兰霜受教了。若是将军得空，是否可以将详细作战计划告知兰霜？西梁也好早做安排。”
秦羿往她身后看了看，夜幕悄然降临，他却道：“时候不早了，用过晚膳再议吧。”说着他便丢下众人大步出了主营，转身进了自己的营房。
金威见兰霜拉着脸，忙上前解释：“将军这几日来回奔波，许是累了，还请公主多多包涵。”
兰霜没有说话，绷着一张脸一甩披风就跟了上去，秦羿的房门被推开，兰霜毫不客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秦羿，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