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北境
天刚亮青竹就起了身，一进后殿见她坐在井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着急跑过去问她怎么了。
腹中的不适逐渐消退，兰霜又在这井边坐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身子回暖，她抬手要青竹扶她进去，这大早上的，她也不想让人看见她如此狼狈。
青竹扶着她的手臂，她的身子仍是忍不住微微颤抖，她一时也有些分不清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恶寒。
青竹张了张嘴想问她是否需要请苏大夫看看，她却抢先一步问起来：“昨夜怎么不见秋棠回来？”
青竹明显顿了一下，随后道：“哦她回来的时候您都歇下了。”
“是吗？”兰霜觉得有些奇怪，昨夜她明明很晚才歇下，根本没有听到秋棠回来的响动，要么她根本没回来，要么回来了不想让她知道。
她一转头就瞧见青竹在躲避她的目光，她当即就断定这其中有蹊跷。
昨日若不是她极力要求，秋棠根本不想去查齐心的下落，今日一早她一提起秋棠，青竹又表现得这般奇怪，她反倒是真的担心上了齐心，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想到这里她干脆停下了脚步，再一次问她：“那她醒了吗？叫她来见我。”
青竹这一去就是小半个时辰，待她穿戴完毕才瞧见秋棠着急忙慌跑来，还未进殿就听她高声喊着：“公主，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苏遥月本在兰霆房中备药，一听见声音也赶忙走了出来，秋棠径直冲到兰霜面前，气还未喘匀就断断续续说道：“公主，王上他，他说要让您去驻守北境！”
“你说什么？”兰霜有点不敢相信，明明昨日父王那般反对自己谈论朝政，怎么今日突然要她去北境？
苏遥月：“公主？”她看向兰霜，却没在她脸上看到任何表情。
秋棠一路跑来小脸被风吹得通红，稍缓过气后才又解释道：“今日一早奴婢替王后送药去朝晖殿，亲耳听见隆夫人向王上提议，说让您去北境历练历练多吃些苦，以后便不敢再出言不逊了。王上将这话听了进去，兴许传令的人已经在来飞泉宫的路上了！”
兰霜没有应声，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确实像是隆夫人说出来的话，但她竟出奇地没有对去北境一事产生任何的抵触情绪。
“你昨夜去了哪里？”兰霜似乎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的质问，秋棠再是不懂也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些端倪。
秋棠：“奴婢去了玄晖殿。”
兰霜：“你去母后那里做什么？昨日要你去查齐心的事，为什么不回来禀报？”
“霜儿，出了何事？”殿内的兰霆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她朝秋棠使了个眼色，三人便一同进了殿，秋棠埋着头跟在她身后，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如今王上要公主去北境，她哪还管得了那齐心的死活，最好是公主也别管才好！
“说吧。”兰霜坐在窗前，晨光从她背后洒了进来，比起之前的狼狈她此刻看上去精神了许多，墨发用三根玉簪绾了一半，干净的脸上未施粉黛，倒显得皮肤通透，吹弹可破。
秋棠一进殿就走到兰霆床前，面露急切道：“霆王，您可要帮帮公主，王上要公主去北境，那北境是个什么地方，天寒地冻寸草不生，公主自幼娇生惯养，连玉城都未曾离开过，又怎能适应北境的日子？”
“这是真的？”兰霆有些不敢相信。
秋棠：“可不是！王上一定是气糊涂了！霆王您快跟着劝劝吧！”
兰霆没有应声，反倒是偏过头去看兰霜，“你想去吗？”
“去啊！”兰霜不假思索道：“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不去？”
“你竟然觉得这是好事？父王可是为了惩罚你才想出这个法子的。”兰霆十分惊讶，虽说她是在军营里长大，但北境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地方。
“那是父王的想法。二哥你仔细想想，如今父王的头风反复发作，你也因伤休养，我却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前往北境护佑边境的百姓，这难道不是好事吗？这明显是父王听完我的话开窍了。”她一脸的笑意，昨日被扇的那巴掌印还赫然在她脸上。
“公主，那可是北境！”秋棠焦急道：“您真的想好了吗？”
兰霆并不反对她去北境，但他还是会担心她的安危，又问：“你不害怕吗？你可是连玉城都没有离开过。”
她其实去过很多地方，但她不能告诉他，只好说道：“西梁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她在说着话的时候难以自持地流露出些许向往，她是真的想去看看。
这话倒是让兰霆打定了主意，她说的没错，这恐怕是她出嫁前难得的自由时光了。只要他将路上的一切安排好，她去北境应该不成问题。
“那好，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看来他是时候给秦羿去一封信了。
秋棠听了却是震惊道：“霆王，您怎么也不拦着？”
兰霜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再一次笑问道：“你还是不想说？”
秋棠垂着眸子沉默。
兰霜：“你不想说，那我去问母后好了。”
“公主！”秋棠一听这语气不对，立马叫住了她，兰霜脚步一顿，“你我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事需要瞒着我？”兰霜还是很有耐心。
“是是齐大夫。”她还是开口了。
“齐心怎么了？”兰霜问。
秋棠双眉紧皱，平整的袖口愣是被她绞出了深印，“齐大夫他因为绑架真真小姐被刑察司带走了。”
“绑架？”她不信，她看的出来齐心很想要这个差事，所以他绝不可能在这个当口做这样的事。
秋棠：“是，齐大夫昨夜已被司狱收押了。”
秋棠的话音未落，她拔腿就往外走，秋棠赶紧上前拉住了她：“公主，您现在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要去管齐大夫的事吗？齐大夫在这之前就与真真小姐纠缠不清，现下又干出这种事情，根本就是自作自受，他不值得您挂心。”
兰霜回头，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她道：“秋棠，你何时变得这般不辨是非了？前日夜里是否是你告诉我，亲眼见到了齐大夫拒绝蒙真真？”
“那，那他做做戏也完全有可能啊！”
“诡辩！”兰霜突然提高了音量，宽袖一甩秋棠便脱了手。
秋棠还想追上去却被兰霆喊住了，他总是相信她的判断，此事涉及刑狱还需小心谨慎处理，让她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妥。
秋棠有些难受，这么些年公主从未对她大声说过话，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明明她什么都是在为公主着想。
兰霜一路骑到了蒙府，封灵的马车也停在门前，像是刚来不久。
守在门口的管家远远看见那匹金贵的白马就知道是三公主驾临，当即就交代身后小厮恭敬点，自己则跑进院中通报夫人。
兰霜从马背跃下，脚刚着地就看见蒙夫人迎了上来。
“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蒙夫人年长她母后两岁，看上去却比封氏苍老许多，想来还是因为这些年数病缠身，忧心更甚。
“蒙夫人客气了。”兰霜走上前，十分自然从丫鬟手中扶过她，像是闲聊似的说起来了蒙真真的事。
“今日一早就听母后说真真昨夜受了些惊吓，这便特地让我送些安神的药来。”她的眼神看向马背上挂着的锦盒，示意管家将那锦盒取下来。
蒙夫人客气一笑：“王后真是费心了，还请公主好生向王后转达老妇人的谢意。”
“蒙夫人说的哪里话，真真和封灵都是我的妹妹，姐姐关心妹妹本就是应该的。”她抬眼看了看蒙府，四处都静悄悄的，府内下人们个个都低垂着脑袋，似乎在她来之前都经历了一场“别乱说话”的训诫。
蒙夫人与她客套两句，她便率先说起来绑架一事，“没想到重兵把守的玉城竟还会有这般嚣张的贼寇作乱，看来是要和二哥好生说说城防一事了。”
“这不关霆王的事。”蒙夫人脱口而出，看上去有些心急，她干笑了一声，道：“霆王事务繁多，还是不要打搅他的好。都怪真真不小心，轻而易举就上了那贼寇的当，好在发现及时，真真现下也没事了。”
兰霜温和一笑：“那我可以去看看真真吗？想来她心里还害怕着呢，做姐姐的理应要去开解开解。”
“好，好。”蒙夫人拍着她的手背，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这更加印证了兰霜的猜想，蒙府既在此事上推脱，要么怕事情闹大，要么真相存疑。
管家一路领她到蒙真真的院外，还未进门就听见封灵的声音，“哟，这是什么风把您这位稀客给吹来了？”
“真真呢？”兰霜无意与封灵多说。
封灵上下打量她一眼，“你别在这儿假好心，平日里我们两姐妹费多大劲才能见到您这位公主，今日不请自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兰霜失笑：“我能有什么目的？只是听说她昨夜受了惊吓，今日便受你姨母的委托过来瞧瞧她。”
封灵听完却直接翻了个白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齐心是你准备召进宫的医官，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关心真真，就是来替齐心说情的！”
兰霜一挑眉，如果齐心真是绑架蒙真真，封灵又是怎么知道齐心要进宫？还知道她今日前来是为了替齐心说情？她勾唇一笑，看来秋棠那夜所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兰霜绕过了封灵想要直接进去，谁知道封灵不依不饶又挡在了她面前，“真真受了点伤，好不容易才睡下，你改日再来吧。”
兰霜看向她背后，那扇雕花木门虽然敞开着，里头却没有任何声音，蒙真真身旁两个婢女也并排着站在门外，看那样子确实没有想让她进去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一双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线，如果面前的人足够了解她，便能轻易知晓她这是假笑，但面前的人是封灵，显然是没有这么敏锐的洞察力。
见她那不达不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她今日也一定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只好退了一步道：“那好吧，就让真真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