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跑旗小王子
九月底，运动会。
高三一整个月下来，每门科目把高一的内容小考了一次，不难，都是基础。
可祁望的成绩每次都是在及格上下浮动。
这很不对劲。
林缙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太难，知识点忘了，糊弄过去。
可蔡婕知道他在说谎，他想留级。
或者说他在堕落。
教室里闹哄哄，吴纪拿着一张表格，也不急，润了口喉，不疾不徐说：“运动会报名开始了。”
不知道谁耳尖，听见，喊了一声：“运动会！”
班里瞬间安静下来，四十双眼齐刷刷看向吴纪。
吴纪笑笑，不说话。
林缙急了：“老吴，运动会可以报名了吗运动会可以报名了吗运动会可以报名了吗？”
三遍，表达他的着急。
林缙是体育委员，体育课他第一个冲出去，更别说运动会这种大事了，他恨不得现在按翅膀飞出去。
“林缙啊，你什么时候能把对体育的热情放到数学上，老师我深感痛心啊。”吴纪做了个手捂胸口的动作。
“我们要有一副好体魄，好心态，才能更好的面对数学，对数学提高热情！”林缙振振有词。
吴纪想抽他。
“你去安排一下吧，人都给我报满了，报不满唯你是问！”吴纪转头对蔡婕说：“老样子，学校要求你在开幕式演讲，你想想演讲稿。”
蔡婕点头。
“好嘞！来啊兄弟们！我们的时刻到了！”
吴纪留下一班返祖的猴，背着手走了。
“今年又是你演讲，蔡学姐？”祁望说。
蔡婕成绩第一，每次有什么重大活动，开幕都是她演讲，高一一直持续到高三。
他的姐姐很厉害。
他怎么还嬉皮笑脸的，真打算留级？我可没打算让你留级，也不能。
但蔡婕莫名的生气，不冷不热的说：“做个交易。”
“嗯，什么？”教室太吵，祁望没听清。
蔡婕懒得跟他废话：“运动会我拿第一，你回到以前的样子。”
回到那个以成绩为傲，回到那个会跟她分享有趣的题目，讨论难题互相争吵的样子。
祁望愣了一瞬，笑着问：“这么自信啊？”
蔡婕没回答他，只问：“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这个交易，对蔡婕没有半点好处，当然，她就是为了祁望去的。
只要他能回来，我只要他回来。
她拿的并不是运动会第一来做交易，而是她。
她在赌。
祁望好一会儿问：“必须这个？”
蔡婕看他，眼里是不可击败的坚定：“必须。”
她听见他笑了一声，像是解脱又像是挣扎。
“好。”
蔡婕松了口气。
她赌赢了。
“祁哥！跑旗来不来？”林缙问。
临江一中运动会开幕前和闭幕前都会跑旗，举的旗子不同。
跑旗人选都是要腿长，跑步快的人。
林缙不知道祁望跑步快不快，但腿是真的长，他一米八五，祁望比他还高个三厘米。
男人之间的攀比心这时候就出来了，他有个邪恶的想法，希望他不要再长了。
“去，还有啥项目没报？”
“3000、100，跳高，4x100男女混合跑，还差一男一女，你报哪个？”
“除了跳高其他都报上。”祁望豪爽一挥手。
“呦呵，厉害啊。”
正愁找不到人呢，林缙立马写下他的名字，生怕多一秒他会反悔。
祁望挑挑眉，跑步还不简单，谁小时候还没个拿着扫帚满街追的老妈呢？
“蔡婕，你要报什么？”
女生由林语瑭负责。
“800和4x100男女混合跑。”
“好。”
“100米还有吗？”蔡婕又问。
“有，你报吗？”
“报。”
“好哦。”
跑旗要训练，每天下午放学，操场上都是每个班的跑旗代表，望过去，一排排大长腿。
就属祁望最显眼。
蔡婕一眼便看见他。
两人一同上下学，蔡婕自然会等他，于是就在操场上看他训练。
操场上还有别的同学训练，都在为运动会做准备。
“祁哥，跑前面，跑后面？”林缙问。
开幕仪式前举的是国旗，需要五个人，前面三个举，使国旗飘起来，后面两个追，最后不能让国旗落地。
五个人都很重要。
“我跑后面。”
“行，我跟祁哥跑后面，咱们先练一次。”
五人就位，因为是训练，随便找了个旗用。
蔡婕坐在看台上，正对他们。
第一次，旗子没有飘起来。
第二次，林缙没有接到旗尾。
第三次，祁望跑的太快，脚下一绊。
跑旗需要跑一段直道，五人速度必须大差不差，才能配合的相依无缝。
“咱……咱休息一会儿。”林缙喘着气往地上一坐。
其他四人也陆续坐下。
“林缙，你最快能跑多少？”祁望突然开口问。
“也就1500米拿第一？”
祁望：“……”
“害，不要羡慕我，没办法，腿长，跑步就是快！”林缙尾巴都翘上天了。
三人：“……”
“算了，这样，你们三个能跑多快就多快，不用管我和林缙，我们会追上。”
跑前面的三人点点头。
“然后我和林缙，奋力追，步子能迈多大就多大，腿劈叉都行，就是必须要接到旗，不能让旗落地。”祁望扭头看林缙。
林缙郑重的点头。
“还有一点，不管是这个旗还是到时候的国旗，我们都不能有一丝懈怠，只有平时认真了，到时候上场就不会紧张出岔子。”
国旗，一点岔子都不能出。
“懂！让我们再来一次！”林缙拍拍屁股起身。
“来，让我们再冲一次！”
林缙把手背伸出去，其他人相继覆上去，互相看了一眼。
“一！二！三！加油！”
蔡婕拿出手机，对准祁望，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
又好像嫌不够，直接录了视频。
视频里，男孩子夸着大步飞奔，头发被风拂到耳后，即将接近旗帜，祁望举起手，仰头，使劲全力去接。
接到了。
旗帜落到他脸上，旗帜下少年扬起笑容。
“接到了！”
五个少年举着旗帜欢呼。
蔡婕也跟着开心。
有了第一次成功，接下来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后面的每一次，他们都稳稳接住，一次比一次熟练。
蔡婕跟着他们录了一遍又一遍，视频里的主角只有祁望一人。
蔡婕突然想到一个词。
跑旗小王子。
没忍住笑了。
跑旗小王子一下场就瘫了：“蔡婕，我好累啊。”
祁望靠在她肩上，和她一起看其他人训练。
底下是林缙在训练400米，林语瑭在一旁计时。
她刚才有没有看我训练？没接到会不会很丢人？但我接到了，是不是很厉害？
“喝口水，等下还练吗？”
“不了，林缙他们要练其他的项目。”
“你不练？”
“不啊，我为什么要练？”
你为什么不练？
下一秒蔡婕想扭头就走。
“我那么厉害，小时候被白女士追着跑不是白追的好吗。”祁望朝她抬抬下巴。
你还有点小骄傲了。
蔡婕无语，白他一眼。
“滚回家吃饭。”
“我今天可以去你家吃不？”祁望跟在她后面问。
“又没锁门。”
“好耶！”
运动会开始。
有人大清早就开始激动。
“今天是个好日子，好日子啊，嘿！”
祁望嘴里嚼着早餐，还不忘哼小曲。
坐对面的白女士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开始赶人：“你吃好没有，吃好滚去外面等你姐姐。”
“妈妈再见，不要想我哦。”祁望叼着一块面包往外一站。
像条看门狗，不过看的是对门。
“小望今天很兴奋呢。”陆女士笑着说。
蔡婕磨了磨后槽牙，实在不想听门外的魔音传耳，三两下吃完早餐。
“陆阿姨好！”祁望原本是倚在门框上，看见门开，噌的一下站直身子。
“小望今天很开心啊。”
“让阿姨见笑了。”祁望笑的腼腆。
“加油哦！晚上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嗯！谢谢阿姨！”
“也要注意安全，不要太拼。”陆女士对两个孩子说。
“记下了，妈，我们先走了。”
“去吧。”
蔡婕抬步。
“阿姨拜拜！”
祁望跟上。
出了小区就有直通学校的公交车，车上坐满了人。
祁望扶着扶手，把她圈在里侧。
“给你拿个第一回来。”
“嗯。”
“你不应该鼓励鼓励我？”
“我为什么要鼓励你？”
祁望撇撇嘴。
不开心。
蔡婕看他幼稚鬼似的，忍不住说：“傻子。”
“你又骂我。”
这怎么骂你了就？
“嗯，我一般不骂人。”
“那我是不是应该觉得荣幸之至？”
祁望早就习惯蔡婕动不动骂他，竟然还脑抽的觉得好听。
“可以这么认为。”
蔡婕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偷笑，下了车。
教室里乱哄哄，每个班都很激动，但最激动的是高三1班。
“哦嚯嚯嚯嚯嚯嚯！”
“快给我开个道，我要去跑道上大杀四方！”
“冲啊冲啊！哦吼吼吼吼吼吼！”
喊叫声能把教学楼给掀了，广播里教导主任于质文说的话都听不清。
于质文索性放弃，让他们放纵一次。
蔡婕坐在角落里，眉头紧皱。
聒噪，她不喜欢。
一脸你要是敢靠近我，我就让你进医院的感觉。
偏偏有人不怕死，祁望从一边捞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
“看他们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祁望笑了一声。
蔡婕向他投去一道看智障的眼神：“谁从没出门就开始兴奋了？”
祁望：“……”
“请各位同学有序带入操场，去迎接属于你们的时刻！”
可能是运动细胞上头，一群平时见到于质文就躲着走的学生竟然觉得他刚才的声音莫名的顺耳。
“冲啊！猎杀时刻！”
“给我杀出去！”
“兄弟们，上上上！”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嗓子，教室里声音瞬间比之前大了几倍。
林缙扭头去找祁望，对上蔡婕的视线，刚抬起的手蔫蔫的放了下来，跟他打手势。
祁望故意使坏，朝林缙大喊：“冲吧！兄弟们！”
蔡婕被他喊的火大，抬腿就给了他一脚。
林缙是傻了点，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这两人有猫腻！
“行了，走吧。”祁望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人走的差不多，蔡婕的眉头才慢慢疏解开，祁望偷偷瞄了她一眼，被逮个正着。
“看什么？”
“看……漂亮的蔡婕啊。”
蔡婕：“今天早上出门没吃药？”
“你又骂我！”气呼呼的祁望。
蔡婕乐了：“你自己找骂我有什么办法，成全你一下而已。”
“我在夸你欸。”
“呵。”
留个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一个去跑道，一个上台演讲。
各自发光。
“尊敬的各位领导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
在这秋爽气爽，彩旗飘扬的日子里。在临江一中的操场上，第xx届秋季运动会，拉开了帷幕……”
“祁哥，我……我有点慌。”林缙抖着脚说。
他们是第一个上场。
“慌什么，稳定发挥。”祁望嘴上这么说，但内心已经狂风暴雨。
蔡婕会站在演讲台上看他。
国旗，不能有任何失误。
他也不能有一丝失误。
“我们生在国旗下，长在春风里，让我们有请五星红旗！”
“预备——跑！”
跑道的一头缓缓出现国旗，鲜艳的红色飞扬在空中。
少年在奔跑，红旗在飘扬。
所有人屏息凝神。
末尾被稳稳接住。
最后，五个少年高举国旗。
全场响起掌声。
祁望抬头，看向演讲台。
蔡婕的声音响起。
“恭喜，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