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宗尧是个城府深重的人,他所走的每一步,定然是早已谋划好的。但旁人却仍旧妄为的试探他的底线,认为他并非如此可怕,而此人便是顾岭。
如宋万贯所言,顾岭近日耍猴似的,时常溜他与宗尧玩儿。
正当宋万贯疑惑,为何此次太子殿下竟然如此沉得住气时,便听闻一个趣事。
顾岭既然有心算计人,宗尧不介意陪他玩儿一玩儿。
于是顾府上至房梁红瓦,下至鱼儿走兽,皆知晓了府里的大少爷,顾槐越必须日日前往承绫院“晨省昏定”。
不论宗尧是否在院里,顾槐越皆要准时到的,而且不准早退,不准任何人为他告假。
今日宗尧出府里处理私事,顾槐越便一早儿蹲守在顾岭与柳姨娘的院里,拍打房门,嚷大声嚷:“顾将军,你若继续沉溺在温柔乡里,您的儿子便要在承绫院里一蹶不振,玩物丧志了!”
“顾将军!顾国舅!顾老爷!”顾槐越撒泼打滚的在方门口卖力的表演,撕心裂肺嚎叫。
逗得守在身边秀美可人的侍女们,纷纷捂嘴嬉笑:“少爷,您若再吵将军与夫人,待会可有您受的。”
“去,去,一边去,亏我平时疼你几个,关键时刻居然落井下石。”顾槐越的心性似个顽童一般,平日经常与府里的小厮,婢女们玩乐,不端着少爷的架子,因此众人并未惧怕他,反而有心与他斗嘴几句。
“少爷,奴才们是为您着想,劝您赶紧回去拾掇拾掇,眼瞅着时辰快到了,想必单公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小厮笑眯眯的,弯腰在顾槐越面前调侃。
“等我日后收拾你几人,等着!”顾槐越故作恶狠狠的警告后,立即再敲门:“娘,您的贴心儿子,被折腾瘦了哟!”
“闭嘴吧,闭嘴吧,一大早闹闹哄哄的,为娘的心被吵的怦怦乱跳。”柳姨娘开了房门后,风情万种的扶住额头,宛若病恹恹的娇袭之态。
但是瞬间被她的好大儿,顾槐越戳穿:“娘,你心里不顺,捂住头作甚!”他大摇大摆的,大步踏入房里,径直坐在主座上,根本不管顾岭与柳姨娘尚未洗漱用膳。
顾槐越坐下后,人大手一摆,便瘫倒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嘴边不忘交代:“娘,你赶紧告诉你的枕边人,命他收拾自个的烂摊子。如今殿下恼怒了,算账到我的头上,我可受不住了。你瞧,您的大儿子瘦的,脸面枯黄,眼里无光的。”
柳姨娘被识破了亦是不恼,她睨了一眼顾槐越,染上丹虹蔻丹的手,戳一戳他的脑门:“呵,你眼睛被蜡烛戳了,你眼里有光?我瞧你红光满面的,仍有心情在我这儿耍嘴皮子,怎会有事?”
教训顾槐越后,柳姨娘挥一挥秀帕,故意探起身,向在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埋怨几句:”倒是为娘,一早被吵醒,睡眠不足的眼底青黑,需城里新进的上等胭脂水粉遮一遮才是。”
而顾槐越是个“懂事”的,赶紧顺势道几句:“顾将军,您老听到吗?以后我可是顾府的顶梁柱,您若是令我早早折了腰,以后可无人为您养老送终哦?”
顾岭近日想尽法子希望宗尧低头妥协,劳心的快两鬓斑白了,家里的两位仍然不知事儿一般。
顾岭不歇了,大步流星的向作妖的两人走去。他本是冲柳姨娘去,但是被她施施然的瞧他一眼后,硬是停下脚步。
他转头冲顾槐越去,气势汹汹的,斥责:“你母子俩是一日不折腾我,便不舒坦,是吧?我若被气死了,我瞧你娘俩如何日后如何生活?”
“哟,顾岭瞧你厉害的,你欺负我儿子作甚?你若有本事,去训斥顾大小姐,整日在太子殿下面前晃荡,顾府早已成了笑话了吧?”柳姨娘是分毫不忍让的,顾岭的话是往她心眼里戳了。
柳姨娘护犊子似的站在顾槐越面前,冷声怼顾岭:“顾将军,您放宽心。莫瞧我半老徐娘的,想娶我的人,从你顾府排到了荆州以西了。你若去了,我立马带儿子改嫁,决不占你顾府半分地!”
“对,属实没毛病!娘的魅力不容质疑的!”顾槐越眉毛高高挑起,不嫌事大的,为柳姨娘的话,卖力捧场鼓掌。
顾岭即使早年掌握大权至今,亦是到身为人父的年纪,但一听柳姨娘扬言改嫁他人的话,立即火冒三丈,顿时厉声:“倾然,收回你方才的话!”
顾槐越眼见两尊大佛开战,瑟瑟发抖的躲缩小身体。
但护娘心切的好大儿,仍然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护住柳倾然:“咳,爹,你欺负我娘作甚,有本事,你冲我发火。”
顾槐越虽然平日被宠的无法无天,吊儿郎当的,但待柳倾然是唯命是从的,她往哪儿指,他便往哪儿冲。
以前顾夫人趁着先皇后尚在,为她撑腰,她是耍尽手段磋磨柳倾然。虽然顾岭护她,站在她的一头,但是架不住他忙碌,令顾夫人钻了空子。
而顾槐越是顾家的长孙,顾夫人若是动他,先皇后肯定会降罪的。他幼时便机智灵敏,每每在顾岭出远门时,便护住柳倾然滴水不漏的,她走到哪,他便跟到哪。
柳倾然思及此,欣慰了,不负她当年为他留下。
她心里舒坦了,便镇定自若的坐下,酝酿一下情绪后,平静如水道:“顾岭,凭心而论,你为回到京城,甚至全了顾槐音的念头,助她成未来的皇后娘娘,我亦是无可非议的,毕竟为了整个家族着想。”
柳姨娘是个会给一颗甜枣,甩你一脸的人,只听她继续道:“但是,你可莫忘了,当年正是因为你逼迫我留下,顾夫人仗着您的嫡亲姊妹,先皇后在,可是少不了欺凌我的。
“怎的,如今你是希望日后越儿,重头我的老路不成?或是你以为,你一把年纪的,可以护住越儿到何时?”
顾岭被柳姨娘戳到痛处,瞬间愧疚感涌上心头,但见顾槐越得意的笑,仍旧想要反驳:呵,他的儿子,什么德性,他会不知?他不欺负旁人,捅破天,他便谢天谢地了!
然而顾岭见柳姨娘眼尾泛红的,心里是极其不是滋味,真是被牢牢的拿捏住了。他叹一口气,向母子俩低头:“罢了,听夫人的,槐音的事儿我便不插手了,结果如何便看她的造化了。”
“算你识相。”柳姨娘轻笑,顾槐音的本事,她会不知?对付宅内的妇人,她是有一套的。但是她若是可以拿下太子殿下,她便不姓柳!
柳倾然心情愉悦了,立即动起了歪念头,牛头不对马嘴的,莫名其妙哀叹:“哎,也不知京中近日时兴什么?”
“买!听夫人的,我派人全给你买下,快马加鞭送至荆州。”顾岭与柳倾然相处大半辈子了,怎会不知她话里是何意,赶紧搂住人,颔首答应。
柳姨娘眼里瞬间冒光,哪里还见到哀伤之色,半滴的眼泪?她主动挽起顾岭的手,化为贴心的内人:“我早前蹭了承绫院灶房的饭,味道是一等一的好,便偷学了厨艺。将军,我见你近日劳苦功高的,瘦了。改日为你做一顿饭。”
“娘,您的儿子二十出头了,何时见你下过厨?你莫框我爹了,前日你便扯我去灶房蹭饭时,不忙吩咐我:在这儿吃完,莫带回去给你爹,他是个不长心的,给他吃了也白搭。”
柳姨娘一听顾槐越在使坏,咬牙切齿的踹他一脚:“嘴没把门的,赶紧走,单公公在你院里守了!”他转头便与神色不善的顾岭,笑脸相迎:“夫君,相公,好不容易休息,却被臭小子破坏了。我与你先回屋再躺会,为你揉揉肩,捶捶背。”
“我是个没良心的?”顾岭可不忘顾槐越的话,笑面虎似的,追问谄媚的女人。
“怎会,他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夫妻间的情趣。”柳姨娘的一句服软的话,立刻把顾岭治得服服帖帖,柔顺了他的毛。
顾槐越虽然自幼见他俩人一会儿吵,一会儿腻歪的,但是仍旧不免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行了,二位,适可而止吧,顾及一下您俩尚未成亲的好大儿。”
“哦,对了!”顾槐越眼见两人不理会他,瞬间拍一拍脑门儿,记起一早便侯在门口的目的,赶紧哭喊:“爹,我的亲爹!您老闯的锅,怎令我擦屁股嘞!我日日在承绫院耍戏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快抑郁成疾,憋屈死了!”
此时不待顾岭开口,柳姨娘便轻瞥一眼,一脸鼻涕一把泪的顾槐越,嫌弃之色呼之欲出:“太子殿下毕竟是你爹的嫡亲外甥,你在他面前瞎转悠亦是好的,滚吧好大儿。”
柳倾然不给顾槐越反驳的机会,便携顾岭进内室了。
而男人笑出眼尾的皱纹问:“你怎么知道,我打的注意。”其实顾岭在得知宗尧如此安排时,是极为不乐意的,甚至上火了好几日。毕竟顾槐越性子跳脱,若是无人管教,日日不务正业,便麻烦了。
“我若是不知晓,岂不是白睡你数余年吗?”柳姨娘挥开顾岭不安分的手,傲娇道:“而且,我更是知晓,太子殿下摆明在告知你,顾槐音与顾槐越之间,他选了我的儿子。”
“顾岭,既然殿下抬举越儿,你便听他的便是了。你掌握了半辈子权势了,早已不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年纪。退一万步讲,即使殿下妥协后,令顾家再出一位皇后,令越儿身居高位,你终究有不在的时候。”
“而且我瞧他待承绫院的那位姑娘,是极为特别的。届时你敢保证,殿下被迫娶了旁人,他不会怀恨在心,秋后算账?”柳倾然低声细语的道出自己的心里话,至于如何,便看顾岭吧。
顾岭在听到柳倾然的一番话后,陷入了沉思,但他并未对此表态,而是牵住她的手,温声道:“倾然,当初我若不强留你,你亦是过得好的。”
柳倾然正想回顾岭,但是知子莫若母,如今才敏锐的察觉到今日顾槐越的反常,她遗漏了什么……
此时被嘀咕的顾槐越正被单公公“压”往承绫院,他忍不住嘴欠:“公公,你日日监督我,不是,日日观看我的戏法,可学会一二呀?”
单公公似若无意的轻挥拂尘,顿时甩了顾槐越一脸的毛,他冷声回:“顾少爷,老奴劝您莫耍“把戏”,惹殿下不快了,反而不美了。”
“公公教训的是!”顾槐越是个欺软怕硬,碰了一鼻子灰的他,立即哼哼唧唧的老实了。
然而待顾槐越方踏入承绫院,每每见到,仍旧惊艳的,仙姿华容的姑娘,正巧笑嫣然,娇软问他:“你来了。”
他的娘嘞,您的好大儿心脏怦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