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头顶的天空已经微微透着亮,林游看着脚边上快要熄灭的火堆,拿着树枝挑弄了下也没再继续加柴。
怀中的兔子竟安然沉睡了过去,古静双手环着它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后面的事她大概也猜出了许多,本不想戳开她的伤疤,但沉思了会儿问出口:“之后你赶到这儿,玄前辈就已经离世了吗?”
林游将树枝插进土里,握着另一端用大拇指摩擦着它的纹路,“当我马不停蹄赶到的时候,这里已是物是人非。木屋上,地上,所见之处,都是血迹,周围倒着几具尸体,但没有一个是他老人家的。我当时虽有不安但内心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直到看到屋内他的行囊并未带走……”
即使过了这么久,她还是记得当时的情形与那些人的嘴脸。
顺着山路找了许久,才在山顶闻得人声,沿路翻看尸身难免沾上血迹,等众人发现她时,一身污秽惹得其中几人露出嫌恶。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问话的是青城派大弟子赵东成,发现游遇林上前抬刀指向她,厉声质问。
周围的人也被吸引,纷纷看向满身血污的人,“莫不是魔教残余?”
“我是来寻人的。”游遇林着急找人,快速地环顾四周,没有搭理他们。
向来趾高气扬的赵东成见状气愤不过,上前一脚踹向她腹部,游遇林没料到这一出,生生挨了一脚向后飞出数米,背部猛地撞到树干,跌落在地。
捂着小腹扶着树身,游遇林艰难地起了身,咬着牙喝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出手伤我?”
赵东成轻蔑的哼了一声道:“你在此鬼鬼祟祟,定是那魔教妖孽,伤你算什么,没杀了你就算好的了。”
“什么魔教妖孽,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游遇林只觉得腹部疼痛难耐,弯着身子试图缓解。
“装什么装,你们花夜教都是这般胆小怕事之徒么!”赵东成哪会放过她,又逼上前将刀架到她脖上。
在场众人没人上前,游遇林忍着痛将他们的犹疑嗤笑收入眼中,瞪着赵东成道:“你们又有多高尚,还不是这般做派。”
刀背猛然向她肩上一击,赵东成挥刀逼近她的鼻尖,怒道:“臭小子,嘴巴放干净点。”
受力被迫单膝跪地,游遇林吐出口血沫,喘着气扭过头不再看面前躁怒之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赵东成气不过,横眉一挑,作势就要斩向面前的人。
“慢着!”
一白衣少年领着四五个同样衣着的弟子赶到山顶上时,见赵东成正举刀挥向毫无还手之力的游遇林,心下一急,从怀中掏出碎银,双指汇力掷了出去。
‘噔’的一声,赵东成只觉右臂一麻,连忙收力,稳住内息怒目瞪过去。
那白衣少年也不在意游遇林一身污渍,弯腰扶起她,见她站稳这才看向对面气愤的人,双手抱拳致歉道:“适才是泊亭莽撞了,还望赵兄勿怪。”
游遇林抬手擦拭嘴角的血迹,看向站在她身前的男子,刚才的搀扶无可避免的弄脏了他的衣袖,可那一抹污色并未掩盖其自身气质。相比在场的武林人士,他却显得儒雅高贵的多,挺直的脊梁透着一身正气,不似那些道貌岸然之辈。
赵东成忍下心中不快,“商兄严重了,只是不知商兄出手拦下,喻意何为?”
率人前来的便是名剑山庄庄主的大弟子商泊亭,他也是奉师命前来助武林各派一力,希望可以剿灭花夜教残余。
“泊亭只是见这位小兄弟不似魔教同党,担心赵兄误伤罢了。”
“哼,他鬼鬼祟祟,问话又不直面回答,不是魔教又是何人!”赵东成将刀插回鞘内,走向身后众人,“莫不是商兄要为魔教之人开脱不成?”
游遇林被气的连咳不止,“我早就与你们说了,我只是上山寻人。”
商泊亭皱眉,转身轻拍她的背帮忙顺气,详问:“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所寻何人?”
“咳咳,寻我师父,他本在半山那间小木屋内,我们约好在那见面的。可我到的时候,屋内外都是打斗的痕迹,我只是顺着上山来找他罢了,”游遇林恶狠狠地盯着赵东成,“谁知他毫不讲理,事情没问清就出手伤人。”
差不多了解事情原委,商泊亭走向众人,严肃的说:“那位小兄弟所言各位前辈同门也都听到了,既是误会,也就不要再追究浪费时间了,我们还是抓紧追寻魔教余党为重。”
大多数人也表示同意,人群里却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对着游遇林道:“你的师父可是一位玄姓白发老者?”
游遇林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蹒跚着步子向前移了几步,激动的回答:“对,这位前辈可是见过我师父?”
岂料那中年男子随即换上一副不屑的样子,大声道:“你师父与魔教为伍,知错不改,为武林所不耻。”
“你说什么?”
赵东成顿时也想起了玄信,讥笑一声:“你师父救下魔教数人,我们可不是没给他机会,奈何他冥顽不灵,偏要助那魔教之人,我们也是为武林除害!”
“为武林除害?”游遇林赤红着双眼,口中重复听到的话,怒急攻心,一口残血又吐了出来,商泊亭见状,赶忙上前欲搀扶她。
挥手挡开前来之人,游遇林踉跄地后退两步,伤痛欲绝,咬着牙问:“你们将我师父怎么了?他人现在在哪?”
“你是听不懂人话啊,沙石兄都说了,”赵东成眯起双眼,“他与魔教狼狈为奸,既然你是那老头的徒弟,不如我送你一程,去地府与你师父团聚如何?”
话音刚落,赵东成便拔刀一个越步向游遇林劈去,商泊亭亦拔剑却是挡下了前者的刀锋。
“商泊亭,你这是要帮着魔教同党吗?”
“他与魔教毫无关系,赵兄何必这般相逼,如此做法又与那魔教有何差别!”
赵东成拂袖收刀,心道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无名小子得罪名剑山庄。可游遇林却是急红了眼,扑向赵东成,抓着他的衣领蹭了他一身血污。
“你说,我师父呢?我师父呢?”
赵东成真恨不得一刀就砍了她,手心聚了几分内力,一掌拍在了她的肩上,紧接着厌恶地清理身上的痕迹,嫌弃道:“臭小子,放你一马却这般不知好歹。哼,要找你师父是吧,从这山崖跳下去,你们就能团聚了!”
游遇林缩在地上,全身说不出的难受,却抵不上知晓玄信遇难一事带来的悲痛。十指陷入泥地,她忍着不让眼泪流出,呢喃着:“混蛋,你们这群混蛋。”
这时被派去寻探花夜教的人从林间窜出,禀告发现踪迹,众人这才从游遇林身上移开注意力,商讨之下便都向山脚方向奔去。
赵东成对着游遇林轻啐一口,似笑非笑的也跟着离开。
“大师兄,我们是否也要过去?”名剑山庄弟子见其余人都已下山,对着商泊亭请示。
男子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瓶,蹲下身子放在游遇林手边,安慰道:“小兄弟,这是我名剑山庄的丹药,对于你的伤势会有帮助。你师父的事我很抱歉,还请节哀。”
“家师遇害之时,你可在场?”
商泊亭愣了一下,“不曾。”
游遇林跪坐在地上,喘着气道:“今日之事,多谢商公子,若我还有命,他日有机会定会相报。”
“小兄弟不必如此,其实错在我们,如果不是……”
“不。”游遇林抬起头,盯着商泊亭,“这事与你无关,若不是你我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但杀师之仇,我绝不会忘。”
商泊亭也知多说无益,又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还望你多保重。”
残阳如血,游遇林拖着一身伤走到悬崖边,双膝颤抖着,忽地一下直接砸到地面,哽咽不已,她甚至没有见到玄信的最后一面,养育她长大的人,怎么忽然间就消失了呢。
这世上,当真再也没有那个人了吗?
十二月本就严寒,山顶的风更是肆无忌惮,游遇林是后半夜被冻醒的,哆嗦着身子慢慢睁开眼,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寒风刮过树林带起的唰唰声。
她不能就这样死了。
咬着牙勉强坐了起来,双腿却僵硬的无法动弹。她用力地搓了搓手心,让手恢复些知觉。夹杂着疼痛,游遇林努力翻了个身,凭直觉爬到被赵东成打倒的地方,狼狈地张开双手在泥土地上摸索起来。
僵硬的下肢在摩擦下慢慢有了些知觉,直到手指碰到一个小瓷瓶,她才松了口气用力握住,另一只手向旁边移去,抓住了那个钱袋。
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回到木屋,取出身上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玄信遗留在屋内的残烛。
烛火中小屋一片混乱,游遇林扯着嘴角,又惹来一阵刺痛。挪开破碎的各种残骸,看到床上静静呆着的包裹,游遇林鼻尖泛酸。
明明东西还在,怎么人却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