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毕竟这丧事办完还没多久，舒冉的生辰自是不好大张旗鼓，况且她本也无心操办，与众人讲明，大伙也能理解，便一起在镖局吃了顿家常饭以作庆贺。
冬日暖阳照在人身上格外舒服，可惜院子里的两人还没享受够这下午的好时光，就被来人给打搅了。
“去前厅？”舒冉从躺椅上支起身子，不解的看向前来禀报的仆人，“二叔可曾告知有何事？”
“据说是来了客人，二小姐便随小的过去吧。”
舒冉点了点头，想着游遇林也不爱见生人，便嘱咐道：“那我先去看看，你在院子里好好休息，待我回来可好？”
游遇林也跟着起身，帮她拢了拢衣口，“放心，你快去吧。”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游遇林收回目光，却没有心情再继续享受这闲暇，望向北方，兀自叹了口气。
她这一走便是近一个半月，也不知玄信那边情况如何。虽说走前交代了之后的路线，倘若耽搁久了也方便她跟上，可终归人不在身边，说完全不担心又怎么可能。
但舒冉这边，两人这般几乎坦白心意，若提出离去，又该如何自处呢？才从丧父之痛中缓过神的人，又哪能再经得起离别。
没心思再独自待在院内，想着今日是她生辰，还是忍不住想出去看看，给她挑挑礼物。路经前院，远远的却瞧见舒天瀚领着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往前厅走去，游遇林心里一顿，偏过头沉默出了镖局。
近黄昏她才归来，两手空空心下杂乱。
刚一进门便瞧见爬在桌上的女子，游遇林心下一慌赶忙上前，“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抬头见是心中念叨之人，舒冉脸上顿时写满委屈，埋怨道：“你去哪了？”
见她如此，游遇林弯下腰与她直视，坦白说：“我出去溜达了会儿，倒是你，发生什么了？”
“我以为你走了。”舒冉轻咬下唇，眼眶不自觉有些红。
应付完宇文承权和她二叔本就心力交瘁，回来又不见对方人影，庸人自扰的想法霎时间涌了上来，堆积的情绪也顷刻爆发，让她整个人都沮丧到不行。
“傻瓜，”游遇林将手覆在她肩上捏了捏，“我本想出去给你买件礼物，可看了半天实在不知买些什么，见天都快黑了，怕你担心这才赶回来，没想到还是让你着急了。”
吸了吸鼻腔，舒冉破涕为笑，抬手擦了下眼角说：“你才是傻瓜，都说了不要你准备礼物，你陪着我就好啦。”
“好，我陪着你。”游遇林也跟着笑了笑，心口堵着的那口气也疏解开来。
“晚膳我们就在房中用可好？就我们两人。”
“嗯，那我去唤人准备饭菜。”游遇林顺便还叫人告知了舒天瀚，这才回到房中。
直到用完餐两人都没提下午的事，仿佛不说出口，就没有发生过。
游遇林洗漱完先一步回房，将准备好的火盆挪了挪更靠近床铺，想了下又去柜子里抱了床被褥铺好，刚掖好两边，身后便传来开关门声。
解下披风挂在一旁，看着床上多出的被子，舒冉边解外衣边问：“怎么加了床被子，你睡着觉得冷？”
游遇林接过她的衣服放在一旁，解释说：“看你这几天睡觉一直往我怀里缩，这不是怕你冷么。”
舒冉又好气又好笑的站在火盆旁，即使只着单衣，却也不觉寒意，但某人还是催促她快些上床，无奈只好脱了鞋袜钻进被子里。床上原先被汤婆子暖过，人进去顿时就被一阵温暖包围，舒服极了。
“遇林，你也快上来吧。”
“就来，我去把蜡烛熄了。”
“别，”舒冉出声制止，“今晚留根蜡烛燃着吧。”
吹熄了其它几支，游遇林拿着一根走到了床边，放在不远处的小圆桌上立着，这才褪去外衣跟着上了床。
舒冉轻车熟路地又钻进她的怀里，将已经捂热的手掌覆在她的颈部，用大拇指摩擦着她的下巴，呢喃着：“我才不是因为冷才抱你。”
尽管一直都睡在一起，但除了抱着她，舒冉并不会有过多小动作，偶尔的几次往往都会惹得游遇林心跳加快。
“你又紧张了。”
低笑从怀中传来，游遇林有点后悔加那床被子了，她现在只觉得身体发热，无奈拉下对方作怪的手，轻声念：“冉冉，别闹了。”
“今天还没过完，我是寿星，你得依我。”舒冉任由她握着，也不反抗。
游遇林低下头，烛光虽然微弱，但也足矣看清怀中人那闪着光的双眸，情不自禁便答应了。
“好，我都依你。”
冬季的清晨，空气中都透着微凉。
房中火炭早已燃尽，床边圆桌上的烛台也只留下了长长的烛泪，一直蔓延到了桌面。
想起昨晚，游遇林感受着怀中那人轻微的呼吸声，双臂又不自觉收紧了些。
“遇林，带我离开这吧。”
在此之前她不是没想过带她一起走，但很快就被否决掉了。堂堂镖局小姐，自己却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和师父这么多年都是饥一餐饱一顿的，她断然不想带着心尖上的人过那样的生活。
游遇林忆起相遇时的画面，那时甚至连件好一点的女装都买不起，只能让她穿着粗糙的布衣男装。那么美好的女子，与她相配的该是这世间极好的男子才对吧。
宇文承权这个名字突然就出现在脑海里，游遇林心里犯起苦。
桌上放着的锦盒是下午同舒冉一起回来的，她问过那是什么，但对方并不在意只道是他人送的小礼物。明知这样不对，她还是忍不住在舒冉洗漱之时悄悄打开了它。
望着那璀璨夺目的夜明珠，这就是所谓的小礼物么？
对于宇文承权大概是的吧。
“你为什么不说话？”舒冉捏了捏她的手，隐隐透着担忧，“你不想以后都与我在一起吗？”
游遇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喃喃道：“我只是怕你以后会后悔。”
“那你会后悔么？”
“遇上你，是我一生中的幸事。”
“遇林，你越来越会哄我开心了。”舒冉蹭了蹭她的肩膀，许久不再说话。
见她不再开口，游遇林也没再说什么，只依稀快睡着之际突然想起，轻摇了摇怀里的人，小声问：“你睡着了吗？”
“没有，怎么了？”舒冉其实内心也是一片嘈杂，想着几乎板上定钉的婚事，哪里还睡得着。
“我……还未与你说生辰快乐。”
“傻瓜，”舒冉忽地就觉得担心的事都烟消云散了，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这个人，“那你说啊。”
不知怎么的竟有些紧张，“冉冉，祝你十六岁生辰快乐。”
“谢谢，可这有什么好脸红的？”
游遇林眼神飘忽，找借口道：“被子里太热了吧。”
舒冉莞尔一笑，伸手撑开了些被沿，透了些凉风进来，玩闹道：“还热么？”
下一秒就被她拉好，“别闹了，你身子才好，小心着凉。”
“那你抱紧我。”舒冉仰着头，鼻尖碰到她的下巴，作势蹭了蹭。
“冉冉……”游遇林声音不自觉有点哑，“躺好，睡吧。”
舒冉轻嗯了声，闭眼试着睡去。过了许久，脑中却还是有挥散不去的影子，无奈睁开眼，借着微微闪烁的烛光，仰头看着面前人的睡颜。
其实游遇林并算不上什么特别好看的人，但偏偏就是吸引着她，明明是个女孩子，明明和她都一样。吸了口气，舒冉也不管会不会吵醒她，忍不住还是将手伸出被子覆在了她的脸庞上，除开她家人，或许再也没有人能给她这般温暖了。
一旦想到未来的某一天，她会对另一个人同样好，甚至更好，心底就忍不住涌起股难耐，不想有那么一天。
她想和她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嗯？”游遇林迷迷糊糊睁开眼，见舒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怎么还不睡？”
舒冉咬了咬唇，用几不可闻气声道：“别动。”
游遇林眨了眨眼，见她越靠越近，心下虽纳闷但还是由着对方。可当呼吸交缠，舒冉阖眼时，电光火石间，她仿佛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身体顿时僵住，还未做出反应之时，唇上陡然一软，所有思绪便被迫停滞了。
唇上的触感与之前指尖碰触的完全不一样，舒冉屏着呼吸，覆在她唇上没敢乱动，因紧张而有些干涸的嘴唇浅浅摩擦着对方，待胸腔最后一缕气息消散，舒冉才睁眼缓缓退开。
游遇林下意识抿唇，随即抬眸对上舒冉氤氲的双眼，瞬间涨红了脸颊。
瞧她比自己还要紧张，舒冉噗呲笑出声，忍着心中的点点酥麻直接钻回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有解释。
心仍旧噗通噗通地跳着，游遇林僵着四肢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其实除了紧张当时没有其它情绪，可现在回想，刚才没能出现的甜蜜夹杂着羞涩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甜蜜漾起唇角，羞涩染红耳根。
熟悉的气息，软糯的触感，让她似乎有点意犹未尽了。
“在想什么？”自她怀里睁眼，游遇林还陷在昨晚的回忆之中，舒冉用手背遮住唇轻打了个哈欠，懒懒的开口。
这感觉就像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似的，她禁不住又红了脸。
大白天的可不好遮掩，又是一阵轻笑，舒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遇林，你这样我愈发想欺负你了。”
连着几日的好天气，各家各户都忙着置办年货，大街小巷也甚是热闹。
游遇林端着洗净的水果回到院内，看着独坐的舒冉，知晓她私下派人调查过中毒一事，可看她这般也能猜到事情大概没什么进展。她既不想说，那自己便不问。
“冉冉，”舒冉回过神，扭头自然而然的晕开了笑，“才洗干净的，尝尝。”
“你也吃。”舒冉点头，却没有伸手去拿。
没有强求，游遇林坐在了一旁，随口道：“今日镖局安静了不少，感觉没什么人一样。”
舒冉解释道：“二叔带着些人去宇文府参加宴会了，还有些出去置办年货了吧，这才显得空了些。”
“宴会？”
“嗯，说是宴请了江湖英雄，但我也不知具体要做些什么。”
颔首表示了解，对于江湖之事游遇林也没过多兴趣，但对于宇文承权这人，她内心却挣扎的厉害，犹豫下还是开了口：“冉冉，关于你的婚事……”
“那只是他们一厢情愿，我又未曾允诺过什么。”舒冉皱了皱眉，握住游遇林放在桌上的手，柔声说：“遇林，不要管其他人，我与你之间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你。”
回握住她的手，心中泛起甜，“好，只有我和你。”
可惜世事难料，舒天瀚晚上带回的消息，却让她们不得不提前分离。
据宴席各门派所说，他们几月前曾与花夜教大战过一场，伤亡各半，追踪至阳城附近，沿路也斩杀了不少魔教教徒，但恐有漏网之鱼，如今依旧在抓紧追查。
游遇林不由想到与玄信救下的那名重伤男子，若那人真是花夜教教徒，各大门派追踪过去，玄信孤家寡人没个照应，她岂能不急。
“我知道你着急，可现在天色已晚，你也出不了城，只能明日一早再赶去。说不定玄前辈已经离开，没有危险的。”舒冉稳住她的心神，双手抵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摁在椅子上。
“我怕他们会误会师父和花夜教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我师父这人固执的很，身为医者他只以病人为先，才不会顾及那些恩怨。冉冉，我真的好怕，我只希望师父早就离开，不要牵扯进去。”游遇林哆嗦着身子，眼眶都有点泛红。
舒冉心疼的不行，伸手将无措的人揽入怀里，轻抚着她的脑袋安慰说：“不会的，玄前辈在江湖这么多年，基本的应对能力还是有的。再来，那些武林人士也不会滥杀无辜，解释清楚了，会没事的。”
游遇林埋在她胸前，道理她都懂，可毕竟是养育她这么多年的亲人，说完全不着急也是不可能的。
劝她睡下后，舒冉侧身望着游遇林，哽咽在喉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焦急如她，一路上定是马不停蹄，若带上身体刚好的自己，怕是会耽误不少行程才是。
心底叹了口气，舒冉微微支起上身，凑到她跟前，在她唇角轻轻落下一个吻。
如果可以，真希望能与你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