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放飞自我（五）
萩原研二，上一刻才收到同事已经安排整栋楼的住户疏散的消息，下一刻就看见这个刚出门的未成年。
“怎么还有……”即使对接下来的拆弹有九成九的把握，身为警察的萩原研二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无关人士在这种危险场所逗留。
“这里很危险，快带他离开这里。”他扭头对着身旁的同事吩咐道。
身为“爆处班双子星”——虽然不知道是谁传出这种令人羞耻的称呼，但萩原研二的确是爆处班的王牌之一，不可能在这种紧要关头离开。
“这里有危险物品，还请尽快离开现场。”其中的一位警官留下来看住江佑，避免他耽误工作，或主动往危险方向靠近，其他人则前往搜寻到的安置炸·弹的地方。
紧张、担忧，以及可能自己也没有察觉的警惕，江佑对着这位阻拦在自己面前的警官露出友善的微笑，无声揣测对方的心理。是因为自己出现的时间过于不合理，所以被怀疑有可能是罪犯同伙吗？
所以这里发生了什么？
科学研究表明，鸟类不仅有强大的色觉，视力也比人类更强。
江佑的视线越过这些警官，目光落在仍在倒计时的显示屏，在心底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哇哦，没想到离开学院的第一天就收到了这样的“惊喜”——这是炸·弹没错吧？江佑在『历史武器学』课后还特意找老师了解过，认错这玩意儿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结合『人类分析学』课上内容，江佑能理解现在的局面。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他没有刻意去争辩什么，一小块阴影悄无声息从江佑脚下流出，像是割裂开的影子，从其他警官影子中穿行，最终融入萩原研二的影子里。
阴影的移动速度自然是极为迅速的，即使是被人看见也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更何况现在警官们可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脚上。
没有惊动任何人地做完这些小动作，江佑维持着表面的乖巧模样，朝着面前的警官半鞠躬，“我这就离开，警官先生。”这才一路小跑进入楼梯口。
江佑没有直接离开这栋楼，而是确认躲过所有人的视野后，便停下了脚步。毕竟他在那位好心的警官身上留下的“小玩意儿”，可是有距离限制的。
这是某位和江佑有过一番“友好交流”的同级生送给赔礼……哦不，见面礼。
也没什么特殊功能，也就是制造一个可以潜伏在阴影里的，拥有不到自身三分之一实力的分·身而已。江佑一般都是用来侦查和打探情报——毕竟可以共享感官。
而他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使用，一方面是为了方便自己看戏，另一方面也是……
江佑抬头，隔着厚重的水泥，似乎能看见楼上场景。
“诶，小阵平？”萩原研二看清屏幕上通讯人，顺手接起电话，“啊，计时器已经停掉了，你那边怎么样？”
“诶，那边已经解决了吗？”单手拿着手机，萩原研二单膝跪地，从同事手中接过拆弹的工具，“嗯，我要开始了……嗯，三分钟。小阵平，你还不知道我的水平吗？三分钟就可以搞定了。”
正是自信满满啊，警官先生。
江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叹气的欲望。与生俱来的天赋让他看见了几分钟后的场景，那是一场盛大而又绚烂的烟火。
“真是……相当美丽呀！”江佑轻笑出声。大概自己也不是什么祥瑞的种族，他想，否则怎么会对死·亡如此敏锐。
是无一生还的可悲结局呢——
但是不知名的警官先生是好人。
江佑在『非人类学院』的第一堂课，是教会他们如何做一个“好人”。重点不是如何伪装成为一个“人”，而是如何做到“好”。
是怎么样的人才能算是“好人”——助人为乐？奉献自己？还是要达成更高难度的成就？
“其实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困难，江佑。”替江佑办理好入学手续的前辈捏了捏江佑的脸颊，蹲下身子与江佑平视。
“事实上，‘好’这个概念有点过于广泛了。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你以为的‘好’和别人以为的‘好’，都难以达成统一。”
“那我应该怎么办？”江佑被捏住了脸颊，导致说出来的话语有些含糊，但这不影响前辈听清他的困惑。“怎么样做才能成为大家眼里的好人？”
“那江佑为什么想要成为一个好人？”前辈没有直面回答江佑的问题，而是抛出了一个新的疑问。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江佑只不过是因为老师要他们这么做，所以他才想要达成这个目的。
“这样做可是不行的，江佑。”前辈站起身，把身高只有他腿长的后辈衬得愈发娇小，“生活可不能一味顺从他人的想法来过。”
“你还有的学呢——警察、医生……多去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
“那些会被人尊敬的职业，总会存在被尊敬的理由。”
是保护吗？江佑回想起刚才短时间内的接触。他闭上眼，失去视觉后其他感官愈发敏锐。
然后，他听见倒计时的滴答声被人为终止，隔着屏幕的通讯温情而又平和，以及最后的……
“快逃啊！计时器又开始动了！”
接下来是急促的脚步声，朝着江佑所在的楼道奔跑。这栋公寓本身就是为了容纳更多人而建造的，这么短时间想要走廊也已经够呛的了。
“一分钟也是够用了吧？”在萩原研二起身之时，转移到砸落在地上的手机底下的阴影仗着四下无人，肆无忌惮地攀爬附着在炸弹表面，从细小的缝隙中蔓延进入。
如果现在萩原研二回过头，就会发现倒计时停在某个数字上，一动不动。
江佑当然有直接终止炸·弹引爆的实力，但是那样岂不是太可疑了吗？他慢悠悠地顺着楼道往下走，估算着什么时候警官们撤离到安全距离。
“三。”
“二。”
“一。”
“零。”
爆炸如期而至，整层楼都被火光照亮。
一语成谶。
松田阵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耳边自动回放着刚才的玩笑：“哈，我要是死了，你就帮我报仇吧。”
烂熟于心的号码再次拨出，却迟迟没有人接听。
也不可能再拨通了——
手机在爆炸中彻底粉碎，电话卡自然也不会独存下来。
“喂，喂，萩……接电话啊！”松田阵平从未想象过会出现如今这个结果。
爆炸似乎也带走了他所有理智，现在他只想找到某个混蛋，拎着他的衣领，让他把这个糟糕的玩笑收回去。
而被惦记的某人现在在干吗？
在逮住另一个不听话的未成年。
“你还在这里？”萩原研二打量着刚才才见过一面的江佑，在心底做了个计算。时间是充裕的，而他们会在这里碰上的最大可能只有一个——“说吧，逗留多长时间了？”
糟糕，看戏看得太开心，忘记还有这回事了！
“咳咳咳……”江佑咳嗽了几声，面色短时间内变成病态的苍白，配上本身出色的外貌，像是即将破碎的人偶，“警官先生，我身体不好……”所以走不快是很正常的事情。
『非人类学院』不强求掌握技能：装病，特别适合在做错事被惩罚时使用。长得越好看，成功率越高。
老实说，任谁看见江佑这副模样，都不可能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偏感性的可能还会对江佑心生怜爱——如果没有看见刚才他活蹦乱跳的模样的话。
萩原研二没忍住笑了，“那和我们一起下去吧，需要先帮你叫一辆救护车吗？”
江佑身体一僵，脑海下意识回放起学院医务室里那些不忍直视的治疗过程，全程必须马赛克处理的少儿不宜，连忙后退两步，“不不不，我身体很好，不需要治疗！”
嘶，人类竟然恐怖如斯，这种地方都能随便说去就去，江佑自愧不如。
他开始真心实意开始后悔起来，刚才一回收完分·身，就该直接用本体从窗户溜走，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幅处境。
等等，也不对，如果楼上楼下的警官们会面，绝对会注意到自己离奇失踪的事实，大概会被打上“可疑”的标签吧？那可就不利于自己接下来的生活了呢。
“警官先生，我们先下去吧？”江佑双手合十，摆出一副讨好求饶的姿态，希望就此跳过这个话题。
萩原研二也没有再继续为难江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些什么事情……
没有吧？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顺着楼道继续往下走。下楼的速度本身也就比上楼的速度要快得多，即使他们身处的楼层较高，也花费不了几分钟的时间。
直到他们走到楼下后，萩原研二看见怒气冲冲走过来的幼驯染，才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
嘶，糟糕，忘记和小阵平先报一声平安了。
求助，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在线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