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风起07
又是一阵闷热袭来，搅得人心烦气躁。好在窗外淋淋漓漓下起了小雨，给长舟市增添一份清凉。
房间的窗帘紧闭，透不进一丝光亮。
干净整洁的书桌上放了两台电脑，整间屋子透露着安静又沉闷的气息。
拖鞋踢踏着地板的声音传来，一个清瘦的男人身影停在书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他按亮了其中一台的显示器，屏幕散发刺眼的光亮，照亮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完美精致的脸，微长的头发有些卷曲着随意散落，金色边框的眼镜反射着点点微光。
男人的手指在键盘上肆意飞舞，一行行代码紧跟着快速跳动，男人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不知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的嘴角越裂越大，直到最后，疯狂大笑。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接起，可听筒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男人的嘴唇上下张合，发出低沉又带有几分戏谑的嗓音：“游戏……开始。”
长舟市公安局禁毒大队。
顾廿归头上那一圈绷带已经撤掉了，只在伤口处贴了一块长方形的纱布。
他坐在庞德对面，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叙述，换得庞德久久地沉思。
“我本以为只是毒品交易，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庞德重重叹了口气道。
顾廿归食指和拇指不停摩挲着：“凤摇乡，才是他们真正的聚点，我们盯错了方向。之前我就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吴浩可以那么肆无忌惮的蜷在酒吧，丝毫不惧怕被警察盯上。原来那就是一个幌子，等我们把全部视线都集中在那，他们的行动才好继续。”
庞德拉开抽屉，将一沓照片取出：“这是上次在‘夜来’用微型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所有跟吴浩有过接触的人一个不落全都在这，一一排查过，没有能跟张旭联系上的。”
顾廿归拿着照片一张一张翻看：“张旭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露面的，躲在阴沟窄缝里观察够了他才会出来，毕竟的裴聿身边的人，谨慎周全才是他们的行事标准。”
照片中出现了一个长发男人的身影，顾廿归的手一顿，停下来动作，眼睛微眯着看着照片里的人。
许思杰？居然是跟吴浩混在一起，怪不得……
庞德注意到他的神情，问道：“怎么了？有可疑的人？”
顾廿归抬头看了一眼庞德，将手里的照片递了过去：“右边坐在沙发上喝酒的那个，是松雾区自杀那人的男朋友。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他把死者的抗抑郁药物换成了戏梦。”
“戏梦牵扯的范围太广了，我们接触到的案件就这么多例，还有不知道多少女孩儿被它残害，无法自救又说不出口……”
顾廿归将椅子转了个方向，沉默看向窗外被阴云笼罩的这座城。
“庞队，找人潜入凤摇乡探探路吧，总得了解了里面的状况才能有所行动。要快，这次一定要抓住裴聿。”
像是感受到庞德想要说什么，他又道：“放心，不光为了明城，也为了那些被无辜迫害的女孩们。”
顾廿归将那张带有许思杰的照片带回了刑侦支队。
走到明城的工位前敲了敲他的桌子：“来一下，有新情况。”
明城跟着他一起走进了罗鹏办公室。
顾廿归将照片放到办公桌上：“许思杰跟吴浩有联系，这是我们车祸那天在夜来拍到的照片，看样子应该是认识很久了。”
明城将照片拿起看了一眼，不适地皱了皱眉头，又放下了。这种沉溺在纸醉金迷又自甘堕落的人他见的多了，可从来都无法适应，不管多少次，只要见到这些人不堪的模样他的胃就会有一种强烈的生理反应。只能选择不看，不然他下一秒真的会吐出来。
罗鹏扫了一眼照片：“黄新宇和甄臻已经去找他了，不过在他家里找到的几率微乎其微。”
叹了口气继续道：“张晨依自杀这件事被媒体轮番报道了个遍，虽然及时压住了，但也挡不住大众的私下讨论，估计许思杰现在早跑了。”
果然，下一秒电话就响了。
罗鹏将手机放在桌上，开了公放，黄新宇的大嗓门瞬间从喇叭里钻出：“罗队！那孙子跑了！”
“嗯，猜到了。”罗鹏的语气里多少夹杂着些许无奈，“他家里那边什么情况？”
“他是跟别人合租的，据他室友所说，许思杰有三四天没回来了。但是行李什么的都还在，没有慌忙逃窜的痕迹，估计是没来得及回来收拾吧。”
“行，知道了。给我好好搜搜他家里，一条缝隙都别给我放过，这孙子也是个吸毒的货色。”
电话挂断，罗鹏看向面前的两人。
“他会去找吴浩的，没了张晨依他现在算是什么都没了，跑也跑不了多远，吴浩那儿是他唯一的避风港。”顾廿归声音中带着笃定的意味，“我去找庞队帮帮忙。”
罗鹏点点头：“那吴浩那儿就拜托你们俩了，我去医院了解一下张晨依就诊的具体情况。”
一辆黑色suv停在夜来酒吧的斜对角，两个小时过去一动未动。
这已经是明城坐在这辆车上打的第三个哈欠了，他单手撑着脑袋驻在方向盘上，侧头问道：“出警开这么舒服的车干什么？”
顾廿归勾唇一笑：“顾风送的，不开白不开。”
明城震惊脸：“你们兄弟感情这么好的吗？丰田普拉多说送就送。”
顾廿归挑眉：“那孩子就那样，看不得身边的人有一点不好。上次那车被撞废以后，他就一直嫌弃队里配的车不抗造，昨天晚上连夜把这辆送来了。白给的干嘛不要？”
“就只是送过去？没说点别的吗？不像他啊。”
俩人对视半晌，顾廿归终于败下阵来，无奈道：“他说，但凡那天开的是这辆车，都能多挺十几分钟，我也不至于被虐的那么惨……还说这辆结实耐造，我拿它跟裴聿那辆玩碰碰车对撞都没问题……”
说完，就看到明城正嘴角挂笑，一脸揶揄的表情看着他。
顾廿归无奈摇摇头：“顾风那孩子就是跟徐楚铭在一起呆的，练就了一幅铜墙铁嘴，欠的很。”
明城笑着点头：“是啊，怪不得总被你教训。不过我有点不敢想象那俩活宝在一起是什么场面。”
“场面异常和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顾廿归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绝配。”
明城有些意外顾廿归会这样说，也再没说什么，只是瞅着他额前的那块纱布发呆。
“疼吗？”
顾廿归知道他在问什么，语气放的很轻：“不疼。”
“黄新宇跟我说那天你整个人都扑到我身上，把我护了个周全，所以我一点伤都没有。”明城直视着顾廿归的眼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值得你用命保护。”
顾廿归没有办法回答明城的话，因为他对明城的那份感情是没法言说的，爱到了骨子里，又怕到了骨子里。
可明城此刻的眼神有些过分的热烈，烧的顾廿归心里一阵燥热。
他强迫自己移开眼睛，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吓到明城。这眼神他太过熟悉，又太过久违，让他一时间有些失了神，几乎都要忘了在他身边的只是明城，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那个明城，他发誓誓死守护的明城……
顾廿归的躲闪让明城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所以，他猜错了吗？顾廿归不是那样想的？
明城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从里冷到外。
“顾廿归，你是……”
明城话还没说完，余光就扫到了从酒吧出来的吴浩。他立刻正襟危坐，收起所有与工作无关的心思，眼神紧锁着那个有些玩世不恭姿态的男人。
“出来了。”
“嗯。”顾廿归此时也一脸严肃的看着前方，他拿起车内对讲：“曲江，吴浩出来了，你过进去看一眼。吴浩认识我，我出去不太方便。”
曲江是庞德派过来支援他们的，虽有些年轻，但执行能力很强。
“收到。”
车内的两人没再说话，目光紧跟着吴浩的身形。
只见吴浩在门口不断地张望着，似是在等什么人。没多久，一个开着跑车的年轻人，一头黄发，身边还带了个打扮有些性格的女伴。吴浩走过去拍了一下那女伴的屁股，揽过黄毛的肩膀就往酒吧里面。
曲江在他后面，也不着痕迹地跟了进去。
看到那一画面后，不适感再一次涌到明城心头，他舒了口气，转头看向别处。
“嚼点这个，压一压。”
明城回头，看到顾廿归递过口香糖时，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但还是接过来放在嘴里嚼着。
车厢里寂静一片，仿佛之前的对话不存在一样，谁也没有再提起。
半个小时后，顾廿归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短信是曲江发来的，他打开对话框，上面写着：目标暂时消失，怀疑在三楼贵宾室，我进不去。
明城拿过顾廿归的手机，看了眼内容啧了一声。
掏出电话打给徐楚铭。
这次没给任何徐楚铭先开口骂人的机会，电话一接通就道：“放下你手上的活儿，我耽误你一点儿时间。把我填进夜来酒吧的贵宾里，身份名字随你定，越快越好。这是任务，不许拒绝。”
徐楚铭还没来得及问原由就被挂了电话。
明城说完那一长串话，顾廿归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他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神情有些不悦的对明城道：“你要干什么？”
明城勾起一边嘴角，一颗一颗结着自己的扣子，露出大半个胸膛：“还能干什么？抓人。”
顾廿归一把将他的衣领合起，眼底似要冒出一股火气：“抓人用不着你这样抓，把衣服穿好。”
明城用力推开他的手，又将袖口解开，随便挽了两下，道：“曲江已经进去了，你那样抓是抓不住的，只会让他跑的更快。”
又将双手绕道脑后，将那条用黑绳串着的戒指摘下，放到顾廿归手里：“帮我好好保管。”
顾廿归看着手上的戒指，一阵苦涩瞬间涌上心头。
他将戒指牢牢攥紧手里，深吸了一口气，道：“明城，不要闹了，那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了解，你这样进去会很危险……”
“危险？你以为我害怕危险？”
明城拿过喝了还剩半瓶的矿泉水，洒在头发上，用手向后搂去。活脱脱一幅放荡不羁贵公子模样。
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狠戾，对顾廿归道：“你怕是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危险什么的对我来说是最不值得惧怕的。”
顾廿归身形一顿，有一瞬间的怔愣。
明城抓住时机，抽出车钥匙，下车、关门、锁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将动作有些迟缓的顾廿归牢牢锁在车内。
他看着顾廿归着急又愤怒的表情依旧无动于衷，只是轻动了两下嘴巴，随后转身，脚步坚定地向酒吧的方向走去。
顾廿归瘫坐在副驾驶，他看的很清楚，明城说的那两个字是“放心”。
可他怎么放心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