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玄女娘娘在此
宁远侯一行人从惜春楼出来时,霍休那张俊脸上阴云密布。
一大清早被高成业叫去逛青楼,就算他惯常擅于伪装,也没忍住臭脸。
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回京郊军营的路上,高成业给他派下了个更离谱的任务——
接下来这几日,他每天都得去惜春楼听墙脚。
在陈述了一大通“我只相信你”云云之后,高成业将重点落在了“这是一个秘密任务,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上。
“霍指挥使,最近军务不忙,你这几天就不用来营里了。”
他拍了拍霍休的肩膀,面上挂着和蔼的微笑,满眼都是欣赏,“今日就罢了,明日辰时起,你便过去吧。”
霍休:“……”
所以,他这是成职业听墙脚的了?
还是去青楼听墙脚?
虽然很想拒绝,可任务该接还是得接。
霍休拱手领命,与高成业作别后,回到军营叫来几个下属,安排好这几日的军务,直到戌时才策马回府。
翌日,霍休揣了点干粮来到惜春楼。
他熟门熟路地从后院的房顶跃下,在那棵香樟树上找了根结实的树杈,方才站定,就听到旁边屋里传来一声娇喝,声音还有点熟悉:
“大胆!竟敢擅长九天玄女娘娘的闺房!”
“你等见到本娘娘,怎么还不跪拜?!速速给本娘娘磕头,要不然,本娘娘就收了你们这帮妖孽!”
冷不丁听到这一嗓子,纵是一身好武艺的霍休,也差点脚滑。
站稳后,他闭目深吸一口气,继而眼风一转,冷冷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三楼,一间屋门大开着。
林漪漪站在里面,一张小脸画得花花绿绿,头发没有梳,乱糟糟地披散着。
她身上裹着一条脏兮兮的衾帐,正在作法呼风唤雨。
“呔!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显灵!风来!雨来!替本娘娘杀了这帮妖人!”
一旁的婉心,呜呜哭着去抱林漪漪,惊慌失措地一声声喊着“姑娘”。
屋门外的走廊上,两个杂役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靠近。
见此情景,霍休眉头微微皱起。
不过很快,他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单腿屈膝,悠闲的斜倚在树干上。
准备看戏。
惜春楼不过一楼一院,根本藏不住秘密,很快便有人听到风声,寻王妈妈去了。
林漪漪得了失心疯的消息散播出去,走廊上很快聚集了不少人,都在好奇的探头朝里张望。
屋里的林漪漪也没闲着,见门口人越聚越多,她很快酝酿好情绪,继续叫喊道:“你们这群鸟人!见到本娘娘怎么都不下跪?都不想活了吗!”
“告诉你们,玉皇大帝可是我的老相好!你们若是不想死后不得超生,就赶紧给本娘娘下跪!”
玉皇大帝:
王母娘娘:????
婉心哪里见过她这幅样子,心里火燎一般的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抱住姑娘不住地哭。
“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告诉玉皇大帝,请他把你们通通打入十八层地狱!”
话音落下,林漪漪感觉脸颊发烫,好像有点演过头了。
不过,为了活命,必须咬牙坚持!
众人议论纷纷,已经有人断定林漪漪疯了,开始摇头叹气。
唉,这好端端的林姑娘,多么如花似玉的美人,还没开花呢,就这么疯了。
太可惜了!
约莫两刻钟之后,王妈妈急匆匆赶到,身后还跟着上次那个老郎中。
见到王妈妈,众人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她行至门前,一眼就看到林漪漪疯疯癫癫的模样。
此时的林漪漪,赤着脚,两腿摆成一个大字,毫无形象可言的坐在地上,衣裙向上翻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正和老相好玉皇大帝打电话呢。
王妈妈不知是该气恼还是该惊异,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巴掌拍在身旁老郎中的背上,吼道:“快!快去给她看看!”
老郎中身躯一颤,只得向前走了几步。
林漪漪见到老郎中,立即哈哈大笑起来,上去一把搂住老郎中的肩膀,道:“太上老君,是不是玉皇大帝派你来接我了?这些鸟人敢对我不敬,你快快施法,把他们都给扔进你的炼丹炉里,把他们都炼成灰,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这这”
老郎中身子发抖,胡子都害怕的翘了起来。
犯了疯病的人下手没轻重,就是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会伤人的。
更何况,他都已经七老八十了,搞不好会出人命啊!
老郎中哆嗦着,趁林漪漪再次发泼的档口,赶紧溜了出来。
他凑到王妈妈跟前,一脸苦相道:“老夫只会治些寻常病症,这林姑娘的疯症十分凶险,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说完,也不等王妈妈说话,就转身匆匆跑了。
他老了,可实在是经不住再被林漪漪拽一次衣领!
王妈妈见老郎中派不上用场,便要喝退众人,同时恶狠狠地警告:“今日之事,若是谁敢说出去一个字,老娘就把她送到军营里去!”
待在青楼,好歹还能有条命在,去军营做了军妓,那就是真的性命不保了。
围观的众人被王妈妈这么一恐吓,纷纷惶恐散去。
王妈妈塞给一个心腹伙计十两银子,“去!到东华门街保和堂请韩大夫来一趟。”
随后,她转眸看向屋内还在满地找太上老君的林漪漪,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目光流转,又落在已经哭得发不出声的婉心身上,王妈妈眉间松了松,怀疑之色稍淡,取而代之的是厌恶和愤怒。
惜春楼是什么地方?
鱼龙混杂,牛骥同皁,每天来这里打探消息的各路人等数不胜数。
林漪漪早上大闹了这么一通,她发疯的消息若是传扬出去,被张公公知晓了,那必然是要忌讳的
王妈妈紧紧攥着手里的团扇,气得浑身发抖,力气大得仿佛能将扇柄折断。
“哒哒哒。”
一个小丫头碎步跑进来,头垂得极低,一眼都不敢往屋里多看,禀报道:“妈妈,前头有客人找。”
“太上老君!太上老君呢?死老头,跑哪里去了!”
林漪漪还在挥舞着身上的衾帐,大声乱叫着,好似深深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无知无觉。
王妈妈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前头。
后院暂时清静了下来。
树上的霍休看了一场好戏,有些乏累,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他随手折下一根香樟树枝,开始一片片摘起枝上的叶子。
一片、两片、三片
最后一片树叶被摘落,霍休瞥一眼手中光秃秃的树枝,琥珀色的眸子中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暗芒。
他“啧”了一声,把树枝随意一抛。
随后纵身跃上屋顶,朝东华门街保和堂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