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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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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极啊。”薛明光一脸“你上课走神了”“果然恋爱影响修习”的复杂表情, 指一指铸心堂主殿,“刚才我二叔你师尊他们,不就是在商量这个吗?”

    程雁书还真没听这些。

    “四极怎么会没了?我们四镜山、你们泰云观, 难道还能凭空消失吗?”

    薛明光立刻摆上了“本学霸可得好好给学渣补补课了”的得意神态:“魔气外泄, 世间必然有一番大乱,四极已存在多年,难免人才凋零,又有良莠不齐之态, 是时候打破固步自封的状态, 广纳英豪贤士,同时增加联盟门派, 以更好地捕魅捉妖, 荡尽魔气!”

    掷地有声的朗朗之言, 极其具备未来掌门的豪气。

    程雁书很给面子的鼓了掌:“麻烦你用人话重新说一次?”

    “就是,四极不再是四极, 目前考虑增加能同气连枝、共同进退的门派或人士, 重新组成新的联盟, 把从魔魅之窟散出的魔气和……”

    “懂了懂了。”程雁书打断了薛明光的话,“就是招兵买马, 把四极变成八大家,或者十二家呗?挺好的啊。”

    “好么?”薛明光摊手, 做彬彬有礼的请教姿态, “敢问好在何处?”

    “人多了啊。人多好办事。”程雁书拍拍薛明光摊开的手掌,“只有四极之家的时候,哪次出问题不是人手不足,捉襟见肘?”

    “把我大师兄一个人当十个人用”这句,他没说, 薛明光却也从他神色里读了出来。

    “可是……”薛明光悠长地叹了气,“总觉得像是结束了一个恢弘时代,总有些落幕之感。”

    程雁书看已经完全消失的莽海渊,那碧蓝的海水,浩瀚无涯的视觉奇观,舒爽海风,全都从无存在过一般。

    他向那此刻已成连绵云海之处走了几步:“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原本就是如此。”

    旧的时代结束,新的篇章开启,无数人出生消亡,哭过笑过、痛过苦过的每一瞬,都是永恒,却也都是过眼云烟。

    只要在这一瞬,感觉自己是在活着,也就够了。

    薛明光没有程雁书那种沧海桑田的愁绪,他走到程雁书身边,和他并肩看云海翻滚,道:“可是四极变成八十或十二家,你大师兄可是不一定就能接任下任盟主了。毕竟青年才俊很多,人外有人不是稀奇事。”

    “我大师兄也不想接任下任盟主吧?”程雁书耸耸肩,“他就是基于道义。有合适的人他一定毫不犹豫地乐见其成——其实我总觉得,若是四极没有变动,那么宋少掌门应该是最适合的下任盟主。”

    “宋执?他一定不会想当。他可怕麻烦了。”薛明光摇摇头,却又沉思一瞬,迟疑道,“但是你说到‘基于道义’,这一点,宋执该是和你大师兄认知相同。”

    “等等!”他怪叫起来,“难道宋执和你大师兄更配?”

    “宋少掌门和谁更配我不知道。但是我大师兄一定只和我最配。”程雁书说着,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他侧身,认真打量薛明光真算得上英伟不凡又少年得志的样子,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只重重地拍了薛明光的肩,叹一句,“孩子,你可长点心吧。”

    薛明光眨了眨他充满少年气的纯真大眼睛,不明所以又不愿认输地怼:“你有道侣了不起,成了吧。”

    “有道侣没什么了不起的,道侣是谁,才了不起。”程雁书转身看向铸心堂主殿,换了话题,“他们怎么聊这么久?”

    薛明光也瞄了眼主殿:“久吗?”

    “我大师兄昨晚没怎么睡好,今天一早又去了魔魅之窟放幻空花。他得休息。”

    “昨晚没怎么睡好?为什么?你大师兄对出生入死之局应该早已看淡了吧?”

    薛明光一脸正直,程雁书直接红了耳垂,不得不把视线胡乱移开去以掩饰自己无处安放的羞涩。

    云海翻滚中闪过的金黄色光于瞬时耀了他的眼。

    拉拉薛明光,他指一指那光闪:“那金光是什么东西?不是异状吧?”

    “金光?”薛明光顺着看去,“万妖塔的金铃的光吧?”

    “不是。”程雁书肯定道。

    虽然色泽相似,但那光比金铃的光更亮,也更柔润。

    非常时期,任何异状都不能轻视,薛明光向崖边走近两步,凝神去看,然后惊喜地一拍掌:“这是幻空花旁的凝心草呀!”

    “宋执有段时间的功课专注于奇花异草,我也是那时候到熏风庄玩的时候看了一眼笔记,听他说了一点。凝心草与幻空花相伴而生,虽然没有幻空花的奇效,但也算奇珍,他们熏风庄百年前曾经得过一株,得以给元神缺损将仙去的掌门人延续了十年寿数。但是据说触碰过凝心草的人会有些灵力波动的异常之况,得持续大概两三天……”

    “你说什么?”程雁书倏而抓紧了薛明光的手臂,且持续发力,“你再说一次?”

    “哪句?”

    “元神缺损,十年寿数?”程雁书眼睛晶亮,一眼不错地盯着那云海里的光闪,“你确定?”

    “确定啊。我只是没有认真涉猎,又不是不学无术。”薛明光努力为自己正名。

    程雁书认真问:“这凝心草怎么取?”

    “这个我不知道……幻空花在莽海渊内,取它需要龙鳞,但看这凝心草似乎是在云海之中,是不是摘下便好?”薛明光皱眉仔细回忆,又放弃地摇了摇头,“这个宋执一定没说,所以我不知道。”

    他拉住已然跃跃欲试的程雁书:“云海距离崖边这么远,我倒是可以御剑带你过去,但是这原本是莽海渊之地,我们似乎还是应该慎重一点,取凝心草也不见得毫无技巧,要么我们等等宋执?”

    “可是……”程雁书说,“你不觉得凝心草的光耀,越来越黯淡了吗?”

    薛明光看一眼凝心草,马上转身向铸心堂主殿疾走:“你在这等着,我去把宋执拉过来。”

    薛明光走出十丈之外时,凝心草忽然耀出一阵强光,接着如同萤火虫一般,那光一隐一现,看起来像是下一瞬就要消失了。

    等不了了。程雁书回头看一眼刚走到主殿门口的薛明光,心一横,抛出了归朴。

    靠近,一抬手,那凝心草竟然真的就如摘下一朵花般,简单地就到了程雁书手里。程雁书站在临空于云海的归朴上,把凝心草小心翼翼地收好,能够补全大师兄寿数和元神的狂喜如同迅疾流转的云海一般在他心里张扬。

    乐极生悲,原本生长凝心草的位置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云气被快速吸入,带出了漫天狂风,席卷四野。

    程雁书被那狂风一拍,重心不稳又不会用灵力去做平衡,一个摇晃,他的耳边响起了薛明光的惊呼。

    程雁书在猛烈的气流里宛如伤了羽翼的鸟,被狂风卷裹着,直坠而下。

    云海的云气冰凉,却凉不过南极冷泉。坠落中猛烈的风也凉,但却在飞掠而来接住他的熟悉怀抱里被尽数挡住。

    程雁书抬起手,驾轻就熟地揽住了他命定的那个人。

    云气灌入呼吸逼出的咳嗽已经平复,程雁书被韩知竹小心又慎重地放下,终于脚踏实地。

    他却也不放开揽住韩知竹的手,反而更贴近了些,刚刚咳过的嗓子略有些哑,却压不住兴奋又喜悦的气:“大师兄,我取到凝心草了。”

    韩知竹很轻但是坚决地拉下那环住自己颈脖的手,又后退了一步,沉默地盯着程雁书。

    那眼里的波动,是惊惧,更是气恼。

    “大师兄……”程雁书读懂了,心里又软又酸,再就着韩知竹不肯消散的气恼泛起了心虚,“我下次不敢了。”

    韩知竹不答,也不动,只看着他,那样子能让程雁书心里发痛。

    “大师兄,我……昨晚没有睡好才一时间腿软的。”程雁书的手指带着温热,贴上韩知竹的心口,又从心口若有似无地触碰着游走到他小腹,轻轻一点,“我知道错了,你应承了我,我也该答应你的。我答应你以后我绝不在你不在的时候涉险了,不然,你就罚我。罚什么都行。”

    明明刻意到狡黠,偏又在那里面透出满溢的天真,这天真里融着暧昧,融着纵情,融了韩知竹的心。

    他移了目光,声音暗哑:“你可知道,我看你掉下时的心情?”

    “知道。”程雁书靠近韩知竹耳边,小声道,“和我从前每一次看着你时,一样。”

    韩知竹的呼吸瞬间收紧了。即使看不见韩知竹的视线,程雁书也能知道此刻大师兄是什么表情和模样。

    他知道自己这样过于投机取巧,过于奸猾巧诈,但他也当真明白,自己这一次的贸然涉险,在和大师兄关系确认到此刻程度时,实属有些过分了。

    但他也不后悔。他取到凝心草了。

    程雁书见好就收,自说自话地环住了韩知竹的腰,把脸贴在肩窝里靠了靠:“好了好了,大师兄,我认错了,我以后绝不再犯。但我取到了凝心草,可以修补你的元神,加十年寿数。”

    韩知竹的声音里仍然有着一些冷肃:“你为我……”

    “我不为你。”程雁书固执地抱住韩知竹,即使迟迟等不到这个拥抱被韩知竹赋予完整,“我为我自己。你得活得长长久久的,你得陪我。”

    湿热的呼吸在韩知竹耳后游走,像小刷子在心间撩过:“你陪不陪我?”

    这样的四师弟,韩知竹终于认了输。

    他招架不住,也不想招架。他只后悔没有早一些把他紧紧地拥住,嵌进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生命,和每一次呼吸。

    太可惜了。往后余生,必然要把那些失去的时间补偿回来。

    拥抱完整了,程雁书躲在韩知竹怀里,放下了心,又红了脸。

    他不肯抬头,像只把自己藏起来的猫:“大师兄,师尊他们……是不是都在看我?”

    韩知竹不想骗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围,只得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对宋谨严投去了视线。

    宋谨严笑笑,朗声开了口:“程师兄,凝心草采下后便不耐久,你将它给我吧。”

    程雁书立刻顾不上丢不丢脸了,他忙忙从韩知竹怀里转身,把凝心草递给宋执:“宋少掌门,我取的时候很小心,但不知道方法对不对,你看看,可还有效?”

    宋执手一抖,在莽海渊中存下幻空花的水珠包裹住凝心草,又在他手腕一转间被收起。他笃定地对程雁书道:“程师兄细心,连根取下,凝心草无恙。”

    程雁书脸上的欣喜撞到了师尊渺然看着云海翻涌,却又隐约露出“我家劣徒这么豪放我是不是在其他掌门面前稍微弱了点面子”的尴尬。

    那尴尬微妙地传达到了韩知竹处。他忍住轻笑,以恰到好处能被各位尊长听到的声音,慨然道:“师尊,该罚。我回四镜山立刻领罚。”

    师尊理了理并不存在的胡子,缓慢而端庄地点了头。

    韩知竹又道:“雁书也该罚。就由我来执罚,可否?”

    师尊深深看自己引以为傲多年、一直成为自己能够神隐着逍遥哉的最佳辅助的大徒弟,眼里闪过顺水推舟的光:“可。”

    韩知竹欣然领命,向程雁书道:“四师弟,回四镜山,来找我领罚。”

    薛明光看热闹不嫌事大,用肩膀撞撞程雁书:“罚你什么?”

    程雁书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他家大师兄,原来剥开冷肃的外衣,释放热烈的热情时,也是会暗搓搓搞事的。

    这是恋爱的力量,还是他程雁书的力量?

    送走师尊,回到房间里,关上门后,程雁书二话不说就上手扒起了韩知竹的衣服。

    韩知竹干脆站定,展开手任由他动作,唇边却泛出两个字:“还要?”

    “大师兄你说什么!”程雁书的耳垂红上加红,“你得好好休息。”

    他脱去韩知竹的外衫,又解中衣,同时努力摆出严肃姿态:“不睡到晚膳时再起来,我跟你没完。”

    “怎么个没完法?”中衣被脱下,韩知竹依然站定着,展开手,仿佛还在等着被脱去里衣。

    程雁书把外衫和中衣仔细放好后,韩知竹依然保持着任他鱼肉的姿势,惹得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把韩知竹的双手压下,又把他推到床榻边:“大师兄你乖,睡一下睡一下。”

    “好。”韩知竹说着,却抬起手,开始脱程雁书的外衫,“你陪我。”

    “不是,你真的需要单纯的好好睡一觉。”

    程雁书躲闪着,却被韩知竹轻易制住:“不管怎么睡,你陪我。”

    外衫被脱下,中衣也被解开,床帘飘摇落下,遮住了呼吸交融后的所有动静。

    沉沉睡眠中,韩知竹仿佛又回到心魔幻境里。

    和从前一样,程雁书正坐在院里的石桌前,笑得眼尾弯弯地抬起手,又亲昵又自然的做一个“过来”的姿势,温软地对他说:“大师兄,你好慢啊。”

    韩知竹走了过去,被四师弟拉着俯下了身,小小软软的舌尖探过来,调皮地在他唇线上游走,又带着委屈道:“我等你几乎一辈子了,你快用一辈子来补偿我。如果做不到,我就罚你。”

    蹲下身,把头靠在四师弟膝盖上,韩知竹问:“罚什么?”

    “罚你,不把铁杵磨成针,就不准近我的身。”

    “这个,我一天可以完成八百次,怎么算?”

    温软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抚摸,带着韩知竹从未在旁人身上感受过的被疼惜的暖:“你想怎么算,就怎么算。只要是你,都可以。”

    带着满满的心喜从梦里醒来,紧贴在怀里的身体温软得比梦里更甚。困扰他恒久如永冲不破的窒息黑夜的心魔幻境,已经全然被怀里的四师弟击溃了。

    感觉到被凝视的热烈目光,程雁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贴过去亲了一口大师兄唇角,又埋在他心口闭上眼,含糊问:“怎么了?”

    “我做了个梦。”轻吻伴着低低的柔软声音在额上流连。

    “哦。”程雁书揽住韩知竹的腰,贴得更紧。

    “不问我梦见了什么?”

    程雁书睁开眼,对韩知竹微微仰了仰头:“亲我一下。”

    亲了一下,还要再亲,像不知餍足的猫。

    抵着唇,程雁书又闭上了眼,“还用问吗,你梦见的,必然是我。”

    “当然是你。”把亲延伸成吻,直到四师弟唇齿间溢出了呢喃轻喘。

    呢喃轻喘从唇边游走到耳后,再向深处游走,被褥把声音变得沉闷,释放着禁忌被肆意冲破的波动:“梦里不够活色生香,大师兄,我在这里。”

    两天后,四极确实成为了历史,四极之家效率极其之高的确认了将取代四极的八大家,并议定三日后,在四镜山完成八大家的正式联盟。

    白掌门在铸心堂摆下宴席,送别其他家的尊长和门人弟子,程雁书收拾妥当,挂上自己那块走路时都极其小心生怕磕碰的青玉,便等着韩知竹一起去赴宴。

    “大师兄,是不是宴席结了我们就回四镜山了呀?”他问韩知竹。

    “是。”韩知竹抚一抚程雁书的脸,“不过,我们不去宴席可行?”

    程雁书无所谓地点头:“大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只要跟着你就行。”

    话是这么说,但程雁书却也没想到,大师兄竟然带他离开了铸心堂。

    南溟镇外,薛明光和宋谨严并肩而立,看到他们过来便远远地举起手招呼着:“快点,天都要黑了。”

    程雁书诧异:“你们都在这里,那宴席怎么办?”

    “宴席上都是掌门长辈,还有其他四家的掌门都不太认识,我不耐烦这种场合,所以跟你大师兄请示让你跟我出来逛逛呗。”薛明光拉住程雁书挤眉弄眼,“谁知道你大师兄现在怎么都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呀?”

    他侧头看一眼和宋谨严一起安步当车并肩在他们身后两步走着的韩知竹,又揽住程雁书肩膀贴着他耳边问:“两个人整天黏在一起,你不觉得无趣吗?”

    “我有未来道侣了,不要和我勾肩搭背。”程雁书义正词严地掰开薛明光揽住自己肩膀的手,又轻笑,“等你有心爱之人你就知道有趣还是无趣了。”

    “你怎么这么无趣。”薛明光做作地捧着心,“搭个肩膀都不行?宋执他还是未来掌门呢,我搭他肩膀他皱眉了么?”

    “说起来,宋少掌门是不是这次回熏风庄后,就正式接任掌门了?”程雁书问。

    薛明光点点头,一派与有荣焉的得意:“那是自然。”

    “你呢?就顾着玩。”程雁书语重心长,“薛少掌门啊,我呢,已经是要成家的人了,宋少掌门呢,已经是立业的人了,你呢?”

    “我有什么不好?就说这次来南溟镇,你大师兄想要去的浴池,可就是托我才定下的。”薛明光道。

    程雁书诧异地转头,停了一步,便与韩知竹并了肩。拉住韩知竹的衣袖,他问:“大师兄,你要去浴池吗?”

    韩知竹点点头,道了声“是”。

    程雁书又问:“可是大师兄你不是不惯于与人共浴吗?”

    “共浴?不共浴的。”薛明光听了一耳朵,立刻跳出来给自己表功,“都是单独的浴池,一人一个池子的,可抢手了,我的名号都只能订到两个,你和你大师兄一起,我和宋执一起。”

    这倒是还行。但是对于大师兄要去浴池这件事,程雁书还是觉得违和:毕竟上次他提起有浴池时,大师兄拒绝的态度斩钉截铁到他记忆太过于鲜明。

    “上次在棠州城内,你说想泡浴池。”韩知竹轻易便看出程雁书的心思,“这里的浴场引的也是天然温泉水,池子亦是建得颇有野趣。即刻便要回山了,你出来走走逛逛,松快一下,也是应当。”

    “哦。”程雁书应了声,靠近韩知竹,心思转到了另一件事上,“大师兄,又有好多人在悄悄看你。”

    韩知竹道:“他们在看你。”

    “你确定?”程雁书皱眉,“你对我这分明是盲目的爱。”

    抖一抖衣袖,程雁书抓着韩知竹衣袖的手落了空,空了一秒,又被韩知竹稳稳当当地牵住,十指交扣:“不盲目。我的四师弟这么好,不看紧了,不能安心。”

    心里暗自得意了一下,又有点脸颊微微泛红,程雁书垂了眸子,“大师兄,我们讲道理,明明是你最招人了。想要你做东床快婿的人,都可以从咱们四镜山排到熏风庄了。”

    “排也无用。”韩知竹动了动交握的手指,“到了。”

    那浴场比程雁书以为的气派太多了,俨然是南溟镇、乃至方圆五百里最好的浴场的派头。门口十对大灯笼把鹅卵石特意磊成的步道照得通亮,大门敞开中,向内延伸的步道竟是直往山中,点缀的灯把氤氲热暖水汽烘托得有如云雾仙境。

    他们步近,立刻有引路的小童子来,仿佛早知道他们是谁一般送上了对应的浴池木牌。木牌上写着各个浴池风雅独特的名字,还缀着一小枚黄铜钥匙。

    跟着童子缓行了又半盏茶的功夫,绕过一片石壁,两扇挂着铜锁的柴扉并排出现在步道尽头。

    程雁书拎着自己那枚写着“神霄”的木牌,打开了对应的黄铜锁。

    薛明光也打开了他那边“绛阙”的院子,推开柴扉,环视一圈,立刻异常满意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步入院子里,程雁书环视周围环境,也觉得薛明光那声口哨值得吹。

    一片山石合围而成了丈余长宽的温泉池,私密性极好,却又全然露天,关上柴扉,便成一处秘境,除了从山石上跑过来的薛明光在隔壁池边和宋谨严朗声说话的声音之外,便是朗月星空,鸟语虫鸣,再无喧扰。

    温泉池边用轻纱隔出了更衣的空间,程雁书快速脱了衣服,便一头扎进了温泉池中。

    比肌肤稍热的水带着草叶的清香,四肢百骸都感觉被治愈了。

    程雁书扑腾到温泉池的最尽头,转过身打算呼唤他家大师兄快来享受,没想到一转身,韩知竹正掀开纱帘走出来。

    他家身材匀长又美颜盛世的大师兄,不着寸缕的大师兄,挺拔又淡定地走到了池边,修长的腿迈入池中,涟漪泛起,从池那边,荡到了池这边的程雁书心口。

    即使什么姿势都和大师兄缠绵过了,但第一次这么宏观、又视角绝好地看到了全身,程雁书喉头一动,完全遵循本能地吞了吞口水。

    还好,他们两人是单独的浴池,这样的大师兄,要是让别人看了去,程雁书觉得自己就不是当场吞口水,而是当场吐血了。

    全然不知自己给四师弟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韩知竹缓步下了池,靠着池边的石壁,对那一端的程雁书淡淡一笑,轻声道:“过来。”

    层叠的涟漪又荡漾开去,撞到了韩知竹的心口上。

    靠近,被从背后拥抱住,一整个人圈坐在韩知竹的怀里,脊背紧贴着胸膛,程雁书清晰地感觉到了身后大师兄的变化。

    他仰头,靠在韩知竹肩膀上,话语轻悄但语意满是浓重:“我的大师兄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废四师弟。”

    温泉的蒸腾热气缭绕上升,又在呼吸间被吹开后再聚集,热意奔涌四肢百骸,烧灼出比温泉水更热的意念。

    韩知竹眸色染上那灼热,深沉了好些,连带声音都泛着隐忍的哑:“这温泉,是活水。”

    程雁书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修长的手指已经抚上他的喉结,缓慢地移动向下颌,继而滑过下巴,落在唇峰,轻柔又强硬地抵进了唇缝。

    潮热水气越发肆虐,咫尺之间视线也蒙昧不清,触感却益发清晰,呼吸在潮热水气间聚集又聚集,激出皮肤的战栗和身体的颤抖。

    吻流连于耳后,带出低沉的笑:“忍着些,山石不隔音。”

    程雁书僵了一僵,从尾椎轰烈冲上脑海的血液震得他眼睛都睁不开,紧紧抓住韩知竹的肩膀颠簸如汪洋中的船,他咬牙:“泯音咒……”

    “不要。”韩知竹埋首在锁骨处,轻笑中有着肆虐的快意,“你忍耐的样子,最好看。”

    没有再挣扎的余地,程雁书被缠绵激烈交织的交缠裹进了近乎失魂的深渊。

    实在受不住时,他揪住韩知竹的手泫然欲泣哀求:“我忍不住,你快吻我。”

    破碎又黏腻的气声轻易摧毁意志,韩知竹捏住程雁书的下巴,急促浓烈地吻了上去,把所有支离破碎的声音尽数吞下。

    水声激荡,拍击到石壁上,又荡漾回池中,终于渐渐平静。

    微肿的唇,失去焦点的眸子,用力过度而泛白的指骨,在皓月清风中,被封闭在韩知竹环抱里,除了他,谁也采撷不了这独一无二的盛景。

    这一场温泉,洗了竟有两个多时辰。

    薛明光泡得意犹未尽,直到宋谨严催促连连,才亮着嗓子隔着山石喊了话:“泡好了吗?”

    被韩知竹服侍着穿上里衣,程雁书答:“好了。”

    声音里的哑藏不住,给他系着中衣的韩知竹悄然弯了眼角。

    收拾妥当,韩知竹揉了揉程雁书的腰,道:“今晚不御剑回山了,你需要休息。”

    应着抬起头,月下的韩知竹衣着整肃,风姿卓绝,看起来禁欲又清心。

    但唯有程雁书才知道,这般如玉清冷的人,腰侧,肩上,心口,在在叠着来自于他的齿痕,而左胸口,更有他情潮难耐时的啜吻出的红痕。

    除了他,谁都不能。唯有他,为所欲为。

    轻轻靠近韩知竹怀里,程雁书在韩知竹心口一点:“我的。”

    须臾后,程雁书只觉头顶落下轻吻,韩知竹的声音亦落在了心间:“我的。”

    第二日一早回到四镜山,韩知竹把因为御剑而晕乎乎的程雁书送回房间后,便遵守承诺地去找师尊领罚了。

    直到黄昏日暮,韩知竹才离开师父专门用来隐居的后山小院。

    打开门时,蜷坐在门口的人立刻闻声站了起来。

    蜷坐太久,腿脚都麻了,程雁书一时间压不住那又虚空又刺痛的麻痒和无力,直直向前扑倒了。

    在师尊门外值守的两位小师弟齐齐惊呼出声,欲待抢步来扶,却是太远,伸出手也徒劳无功。

    但程雁书仍是稳稳当当地跌进了韩知竹的怀里。

    跌进去了,他便没打算即时出来,借着腿麻,理直气壮地把脸贴在大师兄的颈脖上,渡几分暖,蹭一点心安。

    午后下了雨,已是深秋,雨粉黏在寒风中,把程雁书的头发、外衫全数扑得湿润,衣衫之外的皮肤触手如冰,韩知竹皱了眉,语气也如天气一般冷凛:“怎么不回屋等着,或者回屋拿件御风的斗篷披上?”

    “我怕你出来的时候我恰好走开。”

    韩知竹看起来更严肃了:“为何不请师弟去拿?”

    “我没想到。忘了。我不觉得冷。”酸麻缓解大半,程雁书直起身子,不想在自己冷不冷这件无谓的事情上多花时间,他急急地拉开韩知竹的衣襟,“受了戒鞭吗?痛吗?我带了药的,我看看?”

    两位小师弟是新入门的,却也知道大师兄端肃稳重的脾气,甫一听到大师兄训诫四师兄的冷凛声调,又忽见四师兄竟然当众揉乱了大师兄的衣衫,不由得都为四师兄存了几分担忧。

    被小师弟担忧的四师兄却没有危机意识,检查着大师兄有没有受伤的同时轻轻咳嗽了两声。

    这一下韩知竹的脸色更严肃冰冷了。

    他一把握住程雁书冰冷的手,直接放进已被程雁书拉扯得不复庄重的衣襟里暖着,又环住腰把人塞进怀里渡入灵力缓解寒意,同时说出了让小师弟心里一颤的话:“不爱重自己,当罚。”

    回到程雁书的房间,韩知竹关上门,又说出了让程雁书心里一颤的话:“师尊允了。”

    “允了?什么?”程雁书恍惚着,不敢确认。

    “你说呢?”

    韩知竹边笑着反问,手指边落到了外衫腰带上,轻轻一动,腰带便应声而落,外衫展开了,带着青竹熏香的气息,抚过程雁书的呼吸。

    “等等等等……”程雁书急急地去给韩知竹合上外衫,“就算是师尊同意我们结道侣了,也不必现在就洞房啊!三师兄告诉我,从今日起,师尊要你每日晚间要带师弟们一起琴修呢!时间上怎么来得及!”

    韩知竹嘴角泛起笑意:“你不是要看我有没有伤吗?”

    唔……程雁书松开了手,退开半步:可恶,又被大师兄套路了。

    到底不忿,他又踏前半步,自己上手去扒韩知竹的中衣和里衣。

    衣衫滑落,手指轻轻抚过背部斑驳的戒鞭伤痕,程雁书说:“乖乖去床上躺着,给你上药。”

    宋长老的药是灵药。但再灵的药,也挡不住心一阵阵抽痛。

    侧身,抬起手,把程雁书揽到胸前,韩知竹道:“今晚搬,还是明日搬?”

    “搬?”程雁书怔住了,“搬什么?”

    “你难道以为,我现在还能每晚独自入睡?”韩知竹描摹着程雁书的眉眼。

    “能啊,这怎么不能了?”程雁书说。

    韩知竹因为这句话而竟然有些受伤的眼神落在程雁书眼里,他得意一笑:“你能的。但是,我才不要。”

    贴向赤裸的心口,滚烫呼吸里满是笃定:“大师兄,你这辈子都跑不掉了,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强硬的吻,大概是最好的,也是最应该的回答。

    回山的第二日,大师兄脖子上的红痕,已然成了小师弟们脑海中的大大问号。

    但涉世未深的小师弟们显然无法解出其意,唯有魏清游,叹息着犹如遭逢巨变:“四师弟,你就不能给我们四镜山留一点面子吗?”

    “两相恩爱是没有面子的事情吗?”程雁书大言不惭,“而且,我跟大师兄慎重说过了,他说不必遮的。”

    “这是遮不遮的问题吗?”魏清游气结,“你不……啃,不就行了吗?”

    “忍不住,换你你也忍不住。”程雁书说完立刻捂住自己嘴,“不能换,不换,大师兄是我一个人的。”

    魏清游更气结了,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你看看现在的情势,四极成八大家,明日就要在我们四镜山重新结盟,大师兄和师弟们谁不是忙得团团转,大师兄说你身体不适让你休息,你也得让大师兄多休息,保重身体才是,毕竟他是我们四镜山全山的希望,师尊已经打算近日把掌门传给他了。”

    程雁书不置可否地“哦”一声,又殷切道:“三师兄,你也辛苦了,在师弟们心里,你也是四镜山的希望!”

    虽然魏清游也是四镜山的希望,但师弟们的疑惑果然还是集中在了和从前并无不同,但又好像全然不同的大师兄本人、以及大师兄和四师兄的关系变化之上。

    午膳时,韩知竹和魏清游忙着八大家联盟的事没有来饭堂,程雁书作为第一梯队的例外端坐饭堂,和鸿川鉴云一起吃着甜糯的糖藕桂花糕。

    因魔魅之窟破了又被重新封印、四极变为八大家之事而近期停了日课的师弟们觑眼看四师兄,窃窃私语:“归朴不是大师兄的吗?”

    “对哦。怎么好像自从四师兄和大师兄回来了之后,归朴就总在四师兄手里了?”

    “难道归朴原本是四师兄的?”

    “当然不是,你看归朴的穗子,和大师兄新挂上的佩玉的穗子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说到佩玉,大师兄的佩玉和四师兄的怎么那么像?”

    “诶?好像是哦……不过大师兄和四师兄关系看着就很融洽,佩玉一样是不是一起买的,或是师尊给的呀?”

    “可是昨天,我守在师尊门外时,四师兄在门外等了好久,大师兄一出来,四师兄就很凶地拉扯大师兄来着,把大师兄衣襟都拉乱了……大师兄好像很生气啊。”

    “生气吗?我怎么看到大师兄给四师兄暖手呀?”

    “大师兄给人暖手?不可能,你铁定看错了。”

    “……也对,我一定看错了……”

    全山最贴近八卦中心的鸿川和鉴云被耳朵里时不时捕捉到的八卦之声撩得心痒难耐,终于没忍住开了口:“四师兄,你和大师兄,到底是合还是不合啊?”

    程雁书言简意赅:“合。”

    “真的吗?”鉴云忧心忡忡,“会不会是四师兄你觉得合,但是大师兄觉得不合啊?”

    “什么不合?”

    这次答话的是韩知竹的声音。

    鸿川鉴云下意识地缩起肩膀,程雁书却惊喜回头,唤了声“大师兄”,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有糖藕桂花糕!”

    “嗯。”韩知竹步近,手指轻轻擦去程雁书唇角沾着的桂花糕屑,坐了下来。

    拿起一块糖藕桂花糕递给韩知竹,程雁书笑:“大师兄,他们都觉得我们两不合。”

    韩知竹接过糖藕桂花糕,却是递到了程雁书唇边。待程雁书咬下一口糖藕桂花糕,韩知竹看向鸿川鉴云,再道:“合。”

    鸿川鉴云连连点了头:“合,很合,绝对合。”

    毕竟,不合的人会不介意吃一块糖藕桂花糕?

    他们两个竹马竹马这么多年,要分食一块糕,还会互相嫌弃呢!

    韩知竹一点也不嫌弃的把喂了程雁书一口的糕吃完,程雁书用布巾擦了擦手,正待和韩知竹一起去往和师弟们一起琴修之处,饭堂外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快呼唤:“雁书!”

    下一瞬,一个青年男子快步走近来,劈手便去拉住程雁书的手:“一年不见,我还真想你了。”

    程雁书在线迷惑:哈?他谁?想什么?谁要他想?

    而韩知竹即刻挡在了程雁书和那青年男子之间,干脆地挡住了男子向程雁书伸出的手。

    程雁书心里一凛:这是原主又给他留了口锅?

    他第一时间看韩知竹,认真严肃道:“大师兄,我和他没有关联,我是无辜的!”

    “没有关联?”那男子挑眉,“你当时明示我若是应承你的条件,半夜爬我床都行。是因为我拒绝你了,便是没有关联?”

    ……这原主,他是没有自己的床吗?程雁书恨恨在心里骂着原主,当下只顾得抓住韩知竹衣袖:“大师兄,我真的不认识他。”

    “不认识?”那男子踏前一步,站在韩知竹和程雁书侧前方,让程雁书清清楚楚看到他,又指了指自己,“你说,你不知道我是谁?”

    程雁书肯定地点了头。

    那男子眉心一聚,瞳孔忽而收缩,双目聚光,像是透视般地把程雁书从上到下徐徐扫视了一遍后,忽然开口道:“难道,你竟被夺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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