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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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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间, 一切都凝住了。

    浓绿弧光停在距离韩知竹心口半寸之处,海风不再呼啸,而众人的衣袂甚至都不再摆动。

    但莽海渊的海面开始剧烈震荡, 幻空花的红光越发炽烈, 竟如火在碧蓝水面不断蔓延,一声巨响后,一道巨影跃出海面,带出剧烈的震动, 罡风凛冽, 把那直击向韩知竹的浓绿弧光吹歪了去,卷入风中, 消弭于无形。

    那巨影腾空甩尾, 终于露出全部面貌——竟是一条鳞片也有一人大小的、如山般庞大的苍龙。

    苍龙带出的海水哗啦啦落在水面上, 砸出一个又一个巨大漩涡。

    海风再次呼啸而起,一切又恢复了寻常规律, 而苍龙在空中一个盘旋, 俯首向韩知竹直冲而去。

    “知竹, 当心!”

    师尊的声音都隐约变了调。

    韩知竹却捧着幻空花,凌空而立, 岿然不动,无畏地看着那苍龙。

    谁也没想到, 那苍龙冲到韩知竹近前, 却垂了首,龙头向着幻空花嗅了嗅,又一个甩尾,向莽海渊里扎去。

    程雁书那颗已经绷到要冲破胸腔的心,终于在一个瞬间的大停顿后, 又重新活着恢复了规律的跳动。

    磅礴之势再起,海面出现一个如山般巨大又深不可测的漩涡,海水亦掀起如山峰般的巨浪,堆叠着互相碰撞,层叠着渐次合拢。

    又一道浓绿弧光却向那漩涡而去,堪堪擦过水底,带出了一道乌金色的闪光。

    韩知竹手腕一扬,无心剑向那乌金闪光疾刺,一声惊天动地的金属相撞声响后,无心剑竟然将那乌金闪光钉在了海面之上。

    此时众人才看清,那竟然是如半个手掌大小的一点龙鳞。

    宋谨严快速掠到韩知竹身边,手中弹出一颗小小水滴。那水滴渐次膨胀,最终成乐和韩知竹手里的幻空花大小一致的水珠,包裹住了幻空花。

    宋谨严取了那水珠,快速离开了莽海渊。

    韩知竹也向无心剑而去。

    拔出无心剑,把那乌金闪光的龙鳞夹在指尖,他向程雁书的方向看过来,视线冰冷得胜过南极泉的酷寒。

    他的声音同样浸透酷寒:“现身。”

    程雁书看不到自己身边出现了什么,但看韩知竹唇角掠过一丝冷笑。

    师尊向着这方,冷然道:“宋夫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夫人?”

    随着话音,宋夫人踏前一步,程雁书终于看见了她。

    虽然面容上蔓着凄苦的底色,她的俏丽仍是一分不减。惯常的一身素衣已换成华丽衣衫,原本只用一枝素银发簪的发髻上,此刻簪花着珠,华贵艳丽。这份艳丽在此时此刻,只让人心生不悦,如见蛇蝎。

    “我被叫了多年宋夫人,但从未忘了我的本姓。”她笑得妩媚,“我姓韩。”

    韩。

    众人神色俱是一顿。韩知竹的眸子黯然一瞬,又叹了口气,顷刻间又再恢复了他的冷然,道:“你既姓韩,当知先祖遗训。”

    “先祖遗训?”宋夫人不屑一笑,“不争炎凉?”

    她不屑的笑意渐次加深,“但那被困在魔魅之窟‘七寸’之处的,岂不也是韩家先祖?不争炎凉?他的悲恸,他被欺骗被遗忘的痛悔,你体会不到吗?”

    韩知竹淡然摇头:“他有权后悔,但他无权因自己的痛悔,荼毒他人。”

    “他人?”宋夫人又不屑一笑,转向白掌门三人,“他人,都是背信弃义之人,为何要顾念?”

    “五家共同封印四极,韩家先祖付出了最大的牺牲,结果呢?封印之后,我韩家因失去掌门人,因掌门人的后代专注于从魔魅之窟内换出掌门人却被四极拒之门外,日渐式微,四极甚至刻意打压、泯灭韩家存在的痕迹,最终我们失去所有光彩,泯然于众人。四极手眼通天,可当真是厉害,得享百年尊荣,而我们呢?我们一代一代救不出先祖,被困于心魔,到底是谁无辜?又是谁无耻?”

    “所以,你就处心积虑做了宋掌门的道侣,学到了药人的控制方式,把自己的道侣变成了药人?”薛二叔愤愤,“早年我与宋掌门也算知交,他对你,当真一片痴心,为迎娶你进门,和自己大哥割袍断义,反出熏风庄,若不是他大哥选择出走熏风庄,你又岂能做宋夫人?”

    “我当然想做宋夫人。做了宋夫人,我才能掌控熏风庄,进入四极中心,最终破了四极封印。”宋夫人语气轻蔑,“而他当时竟然反出熏风庄。若他不是熏风庄掌门,于我又有何用?”

    “就是因为宋掌门即使深爱你,也秉承着熏风庄的风骨,所以你把他制成药人?”白清明质问。

    “是呀。”

    韩知竹冷然道:“宋掌门从泰云观取飞光珠,以前掌门遗留下的若木之墨封存十年,以利益鼓动白小公子,并在他心里种下飞光珠把他的欲念放到最大,再以白小公子牵制我二师弟获取四镜山的动向,以魅妖、具足、蜃魔欲取我四师弟心脉,这都是你谋划的?”

    宋夫人点头,语气又轻快起来:“能将熏风庄的掌门制成药人,我厉害不厉害?我韩家,从来不输你们所谓四极之家,你们认是不认?”

    没人向她索取的虚名给出回答。

    韩知竹面色更冷:“于公,你以私欲强破魔魅之窟,引魔气外泄,置万民于水火。于私,你谋划布局,数次伤我四师弟。”

    “那又如何?”

    “你取龙鳞,是为破蹀躞之阵,彻底放出魔魅之窟的万魔,引天下大乱,之后再以救世之态出现。”韩知竹淡然道,“没有人需要一个被他们的命和血堆积营造出来的神。你的梦,做到此刻为止。”

    宋夫人又妩媚一笑:“你以为,你们阻得了我?”

    韩知竹不为所动:“阻不了,你便不会一直躲在幕后营营苟苟了。”

    宋夫人的笑意冻结了,声音也冷戾起来:“先祖的仇,你不报是吗?”

    “我的先祖,遗训‘不争炎凉’。”韩知竹道,“你的呢?”

    “很好。可是你的四师弟,你也不要了么?”

    韩知竹的淡然瞬间凝住:“你想做什么?”

    “你把龙鳞给我,我把你这心尖上的四师弟还给你,很合算吧?”宋夫人朱唇轻启,却又是笑了,“你也可以不换,毕竟龙鳞乃世间至宝,使用得到,甚至可以助你飞升。相较起来,一个四师弟,弃了也就弃了吧。”

    韩知竹一眼不错地锁紧宋夫人,不放过她一点动作:“我四师弟呢?”

    宋夫人笑得更愉悦,素手轻扬。

    看着突然显形在宋夫人身边,面容痛苦却无法动弹的程雁书,韩知竹眼里翻过波动。

    要是能说话,程雁书此刻定然讽刺宋夫人:我大师兄是何人?从不以私害公……

    却在他心念转动的下一秒,韩知竹已经飞身而来,一个错眼,龙鳞到了宋夫人手中,而他被紧紧稳稳地揽在了韩知竹怀里。

    宋夫人得了龙鳞便飞速退开两丈,却又不逃了,只森然冷笑道:“龙鳞归了我,你以为你们能跑掉了吗?”

    “跑?”韩知竹把程雁书往自己怀里揽得更紧一点,然后放开了他,把他护在自己身后,昂首对宋夫人道,“跑不了的,是你。”

    “那就试试。”宋夫人一点龙鳞,“有什么遗言,现在说最好。”

    “遗言?”韩知竹淡然道,“龙鳞,我给的出去,就能拿得回来。”

    “我倒要看你怎么死。”浓绿邪气从宋夫人指尖泛出,触到龙鳞,顷刻扩散到遮天蔽日。

    薛二叔惊呼一声:“噬心幻境,各自当心!”

    程雁书拉住韩知竹的手,想要说话,韩知竹却转过身来,心疼地抚了抚程雁书之前逼出一口心尖血而干涸在唇角的血渍,言语间尽是细腻温柔:“你不要再用你的血。我去,这一次,我会赢。”

    “大师兄,我可以助你。”程雁书急急地抓紧韩知竹衣襟,“我们生死一体,让我助你。”

    “不,我绝不让你再受半点伤痛。”韩知竹转头看了看已经快速铺开的幻境黑雾,“等我。”

    程雁书知道自己应该尽快放手,但这一瞬要他放手也太强人所难了。他喃喃唤韩知竹:“大师兄,你要记得,我总是在等你的。”

    “好。”韩知竹笑着俯下身,在程雁书唇边印下一个亲吻,“乖,等我。”

    虽然三位尊长都在打起万分精神对应即将泛起的危机,但视线却也是牢牢锁定韩知竹的。

    见这一吻,师尊的身形晃了晃。

    白掌门眼神里闪过惊讶和遗憾。

    薛二叔抬手抓住了师尊的衣袖。

    三位大佬快速而默契地交换了一个“这是怎么了?”“看错了?”的复杂眼神。

    在韩知竹再度俯下身,把轻吻变成深吻的时候,大佬们又齐齐移开了视线。

    算了,天都塌了,生人勿近的韩知竹吻一下他家四师弟,又怎么了?

    眷恋地分开唇瓣,韩知竹再抱一抱程雁书,贴着他耳边低声道:“等我回来,继续未尽之事。”

    即使情况万分凶险,程雁书也免不了脸颊泛起了红。

    再度深深看程雁书一眼,韩知竹握紧无心剑,向已经遮天蔽日的幻境中而去。

    韩知竹去处,遮天蔽日的黑气尽皆似被吸引、向他全数而扑袭,狂卷而成一道黑色屏障,隔开了三位尊长、程雁书与韩知竹之间的距离。

    那黑色屏障起伏变幻,其中似有无数图画不断演化,无数故事开始又结束,无数的人来了又去,最终消失于一片虚无变幻的无尽黑色中。

    黑色屏障中隐约透出一丝虹光,却是半分声音也无。程雁书紧紧握着拳,看黑色消长,心里越绷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指甲已然把手心嵌出了血痕,黑色屏障忽然大盛,幕天席地地向更深处倒灌,以泯灭一切之势压向被卷入其中的韩知竹。

    程雁书窒住了呼吸,手指颤抖,却强撑着睁大眼睛,看着那咆哮的黑色。

    时间仿佛凝固了片刻,接着,一道璀璨的虹光划破了那黑色,光焰暴涨中,黑色迷雾全部被蒸发殆尽,虹光直直切入莽海渊的碧蓝海水中,激出滔天巨浪,浪卷击空,化作无数流星,划过天际,再度融入莽海渊中,成了一场瑰丽滂沱的骤雨。

    骤雨之上,韩知竹向程雁书深情凝望。

    程雁书终于松开了紧握成拳的手,指尖的殷红血渍如桃花之瓣,迎向韩知竹。

    把龙鳞交给师尊,韩知竹反身牵住了等着他的那只手,手掌翻覆,落于唇边,深深一吻。

    程雁书笑中有泪,呢喃道:“大师兄,你没骗我。你没骗我。”

    “我的心魔已完全除去。”微微俯身吻去四师弟眼睫上沾染的泪渍,韩知竹轻笑,“雁书,我有你,便有了心。”

    遵循本能想要仰头吻上去的动作,被师尊刻意的咳嗽制止了。程雁书僵在那里,想躲进韩知竹怀里掩饰尴尬,却又不敢。想若无其事地后退一步摆出四镜山四师兄的模样,脸却已经红到无法形容。

    韩知竹又轻笑一声,身形一转,从背后圈住了程雁书,把他拉到自己怀里紧贴着。越发慌和羞涩的程雁书更僵硬的那一瞬,又轻又沉的声音贴在了他耳边:“御剑,风大,你靠紧我,暂且取暖。”

    看环住程雁书御剑向熏风庄而去的韩知竹,薛二叔左手满是安慰地拍拍师尊的肩,右手满是安抚地拍拍白掌门的肩,咳嗽一声:“我们也走吧?”

    幻空花取出后,莽海渊的灵力将逐渐枯竭,完全消失于虚空中,直到另一株幻空花长出,召回苍龙。

    而灵力枯竭的莽海渊将无法支撑蹀躞之阵,两日之后,蹀躞之阵将完全崩溃。

    他们必须尽快回到魔魅之窟,将幻空花植入魔魅之窟的“七寸”,同时打下四极封印。

    直到两百年后,此朵幻空花最终枯萎,后人便可凭韩知竹从宋夫人手中夺回的那点龙鳞再度取新的幻空花,延续魔魅之窟的封印。

    尊长们定下了午膳后即出熏风庄,过了安寒湖后御剑往铸心堂,第二日一早植入幻空花打下四极封印的计划。

    而于程雁书惊心动魄、心情犹如死过一遭的经历,回到熏风庄时,也不是化成午膳时鸿川鉴云的“啊!”“呀!”“哦?!”的感叹,和魏清游“大师兄可真是太厉害了!”,以及薛明光一脸嫌弃的“一会儿不看着你你就能被人掳走了?没有你大师兄你可怎么办哟”的直白中的简单描述而已。

    韩知竹被师尊叫去了,没什么食欲的程雁书捡了一碗粥坐下,看着手心里被指甲掐破的痕迹出神。

    虽然取了幻空花,也夺回了龙鳞,但宋夫人已然不知所踪,重去打下四极封印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横生枝节,他实在没法完全放下心来。

    说他惊魂未定也不为过,心不在焉到韩知竹在他身边落了座,他都没发现。

    “怎么了?”韩知竹看着程雁书没有神采的眼睛,又看了看那碗他面前的粥,“不饿?”

    程雁书一震,又犹豫了一瞬,期期艾艾道:“那个……我手有些疼,我待会再吃……”

    “手疼?”韩知竹展开他紧握的手掌,轻轻抚过掌心中鲜明的伤痕,沉默了一会,他把那碗粥拉向靠近自己,用瓷勺舀起一勺粥,递向了程雁书唇边。

    这……程雁书着实怔住了。师弟们都看着……要是被大师兄喂,自己自立自强的四师兄形象还立得住吗?

    可是……又很舍不得大师兄亲自喂粥的机会……

    犹豫中闪烁不决的眼神被韩知竹捕捉,他把瓷勺推得更近一点,浅笑低声:“要不要?”

    “那……就一口。”程雁书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碗粥已经喝完了。韩知竹淡声问:“还要吗?”

    “不要了。”程雁书脸颊泛红,心里的愉悦和害羞打起了架,“说好的,就一口……”

    “好,下次,就一口。”

    晕船加上晕御剑,且一早便跌宕起伏经历了一场几乎失去韩知竹的精神透支的起伏,程雁书到了铸心堂已然支撑不住了。

    韩知竹送了程雁书回房,又让鸿川鉴云守着已经昏昏欲睡的他,再把归朴放在枕边,才略感安心地去和尊长们计划第二日的行动。

    待讨论完成,已将深夜。韩知竹正待回房,却被薛明光悄悄拉住了。

    等尊长们都离开,薛明光才鬼鬼祟祟道:“宋执告诉我,雁书找他要朱砂。”

    朱砂?

    “指明要上好的,不会褪色的那种。”薛明光带着对朋友的关心追问,“他是中毒了不肯告诉我们,还是心悸啊?韩师兄,你知道吗?”

    “不知。”韩知竹也知朱砂的药理,却也想不明白程雁书偷摸着找宋谨严要朱砂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不由得心里一沉。

    谢过薛明光,他疾步回了房间。

    鸿川和鉴云守在门口,见他回来,便去夜巡了。

    推开门,韩知竹径直看向程雁书安睡的床榻。

    床榻是空的。

    他迈步进门,却有人往他怀里扑了。

    稳稳搂住扑进自己怀里的四师弟,韩知竹蹙眉问道:“你受伤了?却没告诉我?”

    “受伤了。你看。”程雁书答得响亮,一手搭着韩知竹的手臂,一手抬起,将手递到他眼前,“大师兄,我中孑孓了!”

    那摊开来的中指指腹正中,有一个像红痣一样的细小红点。

    “胡闹。”韩知竹揽住程雁书,关上房门。

    “真的呀。”程雁书把手指举得更高,“你看,根本擦不掉,大师兄,快帮我治孑孓。”

    “好。”韩知竹笑道,“我去给你捣药草。”

    “不喝。”程雁书理直气壮地摇头,又小声道,“治疗孑孓,不是还有另一种办法吗?”

    看着韩知竹瞬间复杂的目光,他又不怕死地往前凑了凑:“我们不是还有未尽之事吗?”

    “你这是……”韩知竹明白了,想也不想地抬手化去程雁书手指上用朱砂刻意点出来的伪装孑孓,“淘气。”

    “喂!我画了好久的!”程雁书收回手,去看那已经从一个小点变成一片模糊的红晕“孑孓”,气恼得想也不想地抬手就把那片红晕抹在了韩知竹的眼尾。

    手比脑子先行动了,程雁书才反应过来他对他家一贯最有存在感的大师兄做了些什么。

    他紧张抬眼看韩知竹,却对上了韩知竹带着宠溺的眼睛。

    被这样注视着,便知道如何肆意妄为,都可以被接受,被包容,甚至,被当做一种独特的欣赏和喜欢。

    程雁书轻轻抚过自己抹在韩知竹眼尾的那抹薄红,呢喃:“大师兄,你真好看。”

    忽然失了重心,他才察觉自己被韩知竹打横抱起了。

    走到床榻边,韩知竹靠着床头坐下,把四师弟按在自己腿上不放,去看他手心里掐出来的伤痕。

    “鸿川和鉴云给我上了药了。”坐在大师兄腿上、侧靠在无比契合到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怀抱里,程雁书一下一下极轻柔地抚摸大师兄的手指,“可是我是想要你给我上药的。”

    “明日我来。”韩知竹应承着。

    “日后都你来。”毫无商量余地的笃定口吻,有着已经确认对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接纳自己的底气。

    低头在程雁书侧脸落下轻吻,韩知竹回应:“好。可我会尽力保证你日后不受伤。”

    “受伤总之都是意外,意外是防不胜防的,这个你就不要有心理负担了。”慢慢地和大师兄十指交扣,程雁书往那宽厚又暖的肩窝里靠了靠,“但是大师兄,你不能一直都带着觉得自己有悲剧底色的心态过日子。你看我,我运气很好的,我们中和一下吧,你为了我开心一点,我为了你努力一点。”

    韩知竹“嗯”了一声,含住程雁书的唇:“中和,是这样吗?”

    舌尖在大师兄唇上轻轻一碰,程雁书移开了点:“大师兄,我在分析你心里的情绪,这个胶着心理辅导,我可是在跟你说正经事的。”

    舌尖软软划过眼尾,继而吻上眼睛,韩知竹道:“你就是我的正经事。”

    “对对对。正经事。”程雁书挡住韩知竹的唇,“大师兄,你是不是心悦我?”

    “是。我心悦你。”韩知竹的回答没有一瞬犹豫,“你也心悦我。”

    “不然呢?我都爬过你的床了。”程雁书说着,捏住了韩知竹的下巴,“大师兄,你要确认一点,没有人离世之前能够预知自己要离世,每次见面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你不能存着你可能会不在的心来处理我们的感情。你修为这么强,我这么弱,你的寿数一定比我长。”

    “我会替你续命。我陪着你。”

    “但也许我哪天可能魂魄离体呢?比如身体还是这个身体,但人已经不是我了?”

    韩知竹瞬间停了所有动作,但抱着程雁书的动作,明显更强硬了些:“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我一定能找回你。”

    “总之,如果大限到了,我们还没彻底拥有彼此,我会很不甘心。”松开韩知竹的下巴,程雁书毅然决然地拉着自己衣襟,锁骨露出来,“大师兄,我袒胸露背了,你快来罚我。”

    “你是怕我明日去放幻空花出意外吗?”韩知竹摸了摸自己眼尾被程雁书抹上的薄红,“所以才弄了朱砂?”

    “大师兄,”程雁书仰起头,声音轻柔,“你要不要我?”

    彼此对视的眸子,很快便涨满了深情和欲念。韩知竹低磁声音落在程雁书耳边,成一个凝着无限珍视的“要”字。

    韩知竹眼尾的薄红在缠绵紧贴中淡去,几无痕迹,程雁书的眼尾却是撩起了一抹渐渐明艳的绯红,露出的锁骨和颈脖上被吻出的痕迹鲜明艳丽,合着他眼中流转的水光,勾起的连天灼热,一发不可收。

    一边低低喘息一边往韩知竹身上缠得毫无间歇,程雁书呢喃着软声:“大师兄,你好凶……”

    “不喜欢?”韩知竹的声音也已经哑了,微微仰起身,看到四师弟此刻情状,忍不住又俯下身,“不要?”

    迷离视线落入隐忍将全盘崩溃的灼热眼中,程雁书含糊一句“我要”,湮没了韩知竹从不崩溃的理智和冷静。

    手腕一挥,淡青弧光挥出去,须臾间,房里所有灯火都熄灭了。

    床帘也飘飘扬扬地落下,把这一方天地封闭成两个人的厮磨。

    捏着程雁书的下颚,一丝喘息余地也不留的吻食髓知味地深入再深入,偶尔轻喘间漏出的细细的水声,压抑又放纵,须臾间又被尽数封锁吞噬。

    程雁书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昏厥过去的,还是困得不行昏睡过去的。

    醒来时天色将明未明,在那暧昧光线中对上大师兄嘴角蕴着温存又餍足的笑意凝视着自己样子,程雁书想也不想地贴过去,在那高挺的鼻尖狠狠咬了一口,给了两个字:“禽兽。”

    韩知竹生平第一次收到这种评价,愣了一瞬,复又笑起来,轻唤一声:“雁书。”

    这么一动牵引出全身酸软的程雁书躺回大师兄怀里,闭着眼带着十足的疲倦应了声。

    韩知竹又轻轻唤,“雁书。”

    “嗯,我在呢。”眼睛没睁开,却能一仰头就准确在大师兄唇上亲了亲,“我在,你也要在。”

    韩知竹抬起手,把程雁书抱起来放在了自己身上。动作引起的身体晃动,逼得程雁书冷哼一声,皱了眉。

    韩知竹一怔:“疼吗?”

    问出口的话激得程雁书在他鼻尖又咬了一口:“说好不再让我受伤的,大师兄,你骗我。”

    “受伤了?”韩知竹抵着耳边问,“我看看?”

    “倒是没有,但……”埋下头,找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程雁书说,“大师兄,你是不是忍了太久,一时间肆意过头了……”

    相贴的身体让任何变化都能轻易察觉。感觉这句话瞬间撩拨出的新一轮的变化,程雁书身体僵了僵,声音放软了,“大师兄,我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吗?”

    晨光终于还是冲破了床帘的遮挡,淡淡阳光落在相拥着的人身上,程雁书慢慢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大师兄的脸。

    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在同一张床上醒来,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偷偷看大师兄睡着了的样子。

    但这次,当然不一样。

    韩知竹的发凌乱地散落,和他的发交缠着,鼻尖紧贴着他的脸,一呼一吸间都是潮湿暧昧暂未散尽的气息。更潮湿的,是相贴着的,不着寸缕的温热肌肤。

    程雁书动了动,韩知竹立刻张开了眼。他撑起上半身,把程雁书拉到自己怀里,贴在心口躺着,又配合着灵力给他缓缓地揉着腰,问:“疼吗?”

    “疼……”程雁书动了动身子,薄被随着滑下一寸,露出了胸前遍布的点点痕迹。那痕迹他自己尚未注意到,却尽数落在韩知竹眼里,激出了隐晦的光。

    程雁书只捂住眼睛,哑着嗓子委屈道:“你别看我了。”

    “我要看。”韩知竹握住那手,轻轻拉到唇边。

    “我眼睛都肿了,很丑。”程雁书自暴自弃地闭上眼,不看韩知竹。

    韩知竹轻轻一笑,把人往自己怀里搂得又紧了些。

    怎么会,四师弟的眼尾,绯红的时候,明明胜过世间所有的甜。

    相贴的肌肤引发的悸动清晰地传导出韩知竹身体的变化,程雁书触电般地向后躲了躲:“大师兄,你待会要去放幻空花的,你不要……太放纵了……”

    轻笑声落在耳中,他手心被塞进了两枚微凉的温润的东西。

    惊讶地睁开眼,程雁书把手心那两枚即使不懂如他、也能看得出品质极好的佩玉举向阳光,光线透照中,一块玉上雕刻着桃花雪,另一块刻着茂林修竹,精致大气,又细腻精巧。

    “大师兄,这玉,是我们一人一枚吗?”程雁书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我可记得有说送人佩玉,是有含义的。”

    韩知竹和他一起看着,道:“是取行也思思,坐也思思之意。”

    “嗯,行也思思,坐也思思,卧也思思。”轻轻蹭了蹭韩知竹,程雁书眯着眼,“这个时候,也思思。”

    “是谁说,不要太放纵的?”韩知竹抬手点一点程雁书鼻尖,“你呀,古灵精怪,往山间一放,就是个猴王。”

    “那……往这里放呢?”食指从韩知竹额头滑过,沿着鼻翼落在了唇峰,唇也贴了上去,隔着手指,程雁书问,“是活色生香,想要生吞活剥,还是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在手指上轻轻一吻,韩知竹道:“是药。”

    是解药,也是催情灵药。

    他从程雁书手里取过那枚刻着桃花雪的玉:“这块我随身带着。那块你随身带着。”

    程雁书满意地看了又看,抚着那淡青色的玉穗,惊喜道:“大师兄,这玉的穗子,与归朴像是一对?”

    “是。”

    “你还央鸿川给你结了穗子呢?”他问,“那你那枚玉怎么没有穗子?”

    “不,你这枚穗子,是我结的。”韩知竹道,“你随身佩戴之物,自然是我来结。待你有空,也给我这枚结个穗子。”

    程雁书一怔:“那这玉上的雕刻也是你刻的?”

    “是我。”

    嗷呜一声扑上去,又带着酸痛“嘶”了一声,在韩知竹瞬间找准穴位给他渡入灵力揉着腰时,程雁书重重地在韩知竹心口亲了一口:“大师兄,你最厉害了。”

    简单一句话,像蝴蝶闪动翅膀,落在心口的温热湿意蒸腾着心悸,韩知竹哑着嗓子:“我还能更厉害。”

    “唔……可是……你待会要去……”

    “不信我的能力,嗯?”

    日影悄悄移动了角度,呢喃的絮语,被封在了床帐之间。

    “还要吗?”

    “还要。”

    再醒来时,程雁书手里仍然紧紧捏着那枚佩玉。

    送玉的人却已经衣冠整肃地站在床边,见他醒来,立刻把手里端着的水喂给他。

    “大师兄,你要去魔魅之窟了吗?”程雁书嗓音极度沙哑地问。

    “是。”韩知竹放下水,给他理了理额前乱乱的发,“浴桶备好了,你舒服些就唤鸿川鉴云备水,沐浴后再睡会。你的身体透支了些。”

    这一次,有了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自己的笃定,程雁书也不闹着要一起去魔魅之窟了。他只瞄着胸前边缘已经泛出乌紫的绯红痕迹,羞涩叹息:“大师兄,我好狼狈啊。”

    “不狼狈,很好看。”

    “真的?”

    “当然。”韩知竹的手轻轻抚过那些痕迹,“像桃花开。”

    轻微的刺痛反而带出了奇异的舒服感,程雁书握住韩知竹的手:“大师兄,你早些回来,我等你。”

    “好。”

    他又抚上韩知竹脖子,那里有两个小小的,和他胸前颜色很像的痕迹:“大师兄,你要……上点药,遮一遮吗?”

    “不用。我喜欢它留着。”韩知竹在他唇边印下一吻,“我尽快回来。”

    终于神清气爽地醒来,且能够起床行动时,已经到了近午膳时分。

    沐浴完毕,程雁书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小心翼翼地把那块青玉戴在腰间,走出了房间的门。

    鸿川鉴云正等在门口,一见他便叽叽喳喳地报起了喜:“四师兄,师尊和大师兄都回来了,一切顺利,四极封印已经打下了!”

    到了铸心堂主殿的平台之上,莽海渊已经消隐得近乎不见,曾经落于海面的无数金铃光线也尽数归于云海,悠远的铃声在云海中碰撞,发出不同于当初落在莽海渊水面的声响。

    四极大阵也将失去莽海渊的灵力支持,已经淡薄得只能隐约看出八卦形状,黑色魔气未能悉数收尽,在找寻每一个可以逃逸的空隙,向四极大阵外扑去。

    四极封印打下,溢出的魔气、滋生的妖魅,都还待清理消灭,但到底是了解魔魅之窟的大事,众人心里的巨石终是轻轻放下。铸心堂主殿里,尊长们虽然在讨论后续事宜,但长久以来紧绷的、每个人神经末梢都能察觉的压力,已然是消失大半了。

    踏进铸心堂主殿,程雁书第一眼便和韩知竹对了视线。

    轻轻一笑间,他恍惚有种时光已经翻过去一页的感受。

    是翻天覆地之变,却也是六合八荒中寻常的一点痕迹、一刻时光而已。

    万幸的是,沧海桑田之变后,彼此都还在身边。

    尽量不引起屋内诸人注意,程雁书安静走到韩知竹身边去,习惯性地去拉衣袖的手,却被韩知竹先一步握住了。

    虽然衣袖垂下,隐约遮盖住相牵的手,但垂下眸子看着十指交扣的程雁书还是觉得,果然,他的大师兄最帅了!

    白掌门、薛二叔、师尊和宋谨严讨论了些什么他统统听不见了,只沉浸在这对他而言,别开生面的光明正大又理直气壮中。

    直到师尊走近,视线若无其事地掠过他们相牵的手,又若无其事地看向韩知竹道:“回四镜山后,来找我领罚。”

    韩知竹仍然恭谨道:“是。”

    “领罚?”程雁书一怔,急道,“师尊,幻空花是大师兄取的,魔魅之窟是大师兄尽力镇住的,罚什么呀?”

    “你说呢?”师尊皱了皱眉。

    “我怎么知道。”程雁书委屈,“就不能将功抵过吗?”

    “将功抵过?”师尊彻底放弃了对程雁书的循循善诱,“他把我四徒弟拐跑了,你说,该不该罚?”

    “诶?”程雁书被师尊声若洪钟因而响彻周边的声音阐述的事实击中了,他心绪蹁跹又略带点心虚地看向韩知竹,在对上韩知竹颈脖上那两点红痕时,彻底败下阵来。

    师尊对自己这一句话点出事物本质的一击即中相当满意,继续追击道:“你说吧,罚大师兄,还是罚你?”

    “当然是罚我。”韩知竹立刻把程雁书挡在自己身后,“我是大师兄,都是我的错。”

    说完,他却又摇了摇头,目光炯炯一丝不退地看着师尊:“不,我没错。但是罚,由我来领。”

    师尊威严道:“本应罚五戒鞭,但你本就执罚,惩戒加倍,罚十戒鞭,无异议吧?”

    韩知竹道出一个“无”字,程雁书又急了:“十鞭?戒鞭打得可痛了!我来领罚,我领罚只有五鞭对吧?”

    “你当执罚是什么?讨价还价,加倍!”师尊巩固自己的威严,“你领罚也是十鞭。”

    这师尊……程雁书委屈垂眸。他和师尊相处时间不多,一直以为作为四镜山的掌门人,师尊应该是如同宋长老般老成持重,甚至还有些迂腐的。却没想到师尊竟然如此……跳脱……不按常理出牌?

    “我来领罚。”韩知竹朗声对师尊确认道。

    说完,又拉住程雁书的手:“领罚之后,我便可理直气壮地和师尊提道侣一事了。”

    “可是……戒鞭真的超级痛啊,我不骗你,我被打的时候……”

    韩知竹瞬间眼神都变了,握住的手也不自觉地捏紧了些,语气间除了心疼,更多了些懊悔:“你以前受罚的时候,很痛吗?”

    “不痛不痛。”程雁书立刻严词否认,“执行的师弟们都有刻意留着手的,没打很痛。”

    看韩知竹不甚相信的样子,他再度强调:“真的不是很痛。”

    开玩笑,他过来之后,也就是替原主背了两次爬床的锅,被罚了两次戒鞭。

    至于饿了几顿,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何况铁杵磨成针还不是自己完成的,都是大师兄暗度陈仓施以援手。

    所以,他才不想但是心疼以前罚过的原主呢。

    他之于大师兄,可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和原主毫无关系,绝无瓜葛。

    师尊只觉自己已经尽到了掌门人该有的义务,也达成了“有规有矩”的目的,便从善如流地点头道:“余下之事就交由你,我得回去好好清修一段时日了。”

    韩知竹立刻答应。师尊又道:“我回四镜山之前,需得汇同白掌门、薛长老再和宋少掌门确认龙鳞存放一事,你和我一起去。”

    韩知竹应承着,转身便对程雁书道:“你和我一起。”

    师尊一怔,威严地咳嗽一声:“知竹,来日方长,切勿沉溺小情小爱。”

    “师尊,雁书他……”

    韩知竹正待解释,程雁书却对他摇摇头,笑道:“大师兄,你和师尊去吧。我和薛少掌门还有事商量呢。”

    “可是你一个人,着实……”韩知竹实在放心不下。他迟疑了一下,把归朴递到了程雁书手里:“它陪着你,如我一般。”

    抱着归朴,程雁书拉着薛明光出了主殿。

    薛明光眯眼:“你又借我过桥。四极就要没了你不知道吗?”

    程雁书瞬间瞪大了眼睛:“什么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谈个恋爱,可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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