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日探大仁家
已是午后，俺们一家子饿得发晕。
我爹大手一挥，直奔全福楼，来福见到我们，以为又有新菜品，前脚把我们引到包厢，后脚就要去寻钟少爷，被我爹立马叫住了。
听完我们只是单纯过来用餐的，尴尬地挠挠头，旋即又说，钟少爷交代过的，俺们来这边用餐，绝对免费，让我们想吃啥随便点。
爹娘乃老实本分人，自然使劲推辞，却也拗不过热情的来福，便拣了几道家常小菜。
等菜的当口，我的思绪又飘回到了刚才与那位大少爷相遇的种种，不晓得他对我的第一印象如何，我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皱巴巴的衣服，还有裙子上的黄土……罢了，他的心思都在那位表妹身上，我还是先想想怎么致富吧，有缘自有相见之日，我紧了紧怀里的那封信。
这顿饭，我吃的兴致缺缺，临走前，又从来福那里顺走了一些牡蛎。
焖锅佐料的调制诚然是个劳心劳力的活儿，我和娘得了空就一起窝在灶房里搞研究，搞了一个多星期的灰头油面，菜品才初见曙光。
我娘见我邋遢得厉害，揪着我去隔壁的浴室里给我搓掉了一层皮，方才眉头一展。
“桂丫，你们那帮好丽友这阵子咋没聚聚？仁哥儿过些日子真的就去镇上做学徒？”我娘边说边把里衣递给我，提了小马扎挪到墙角去。
“我也不晓得，这事儿可能还有变数呢！”我随口应道。
“是么？”我娘诧异道，见她八卦之火燃起，我麻溜地穿好衣服，急急往外走，“娘，我去找唐诗和小宝了。”
“哦……诶，你咋又穿着这身，娘给你……”你给我备的女装穿上身，我就没法翻墙了！我腹诽道。
到了大仁家东头的墙角跟，只见小宝探头探脑地在那儿守着。
“你咋才来，俺都候着半天了！”小宝眼里写满了抱怨。
“家里有点事耽搁了，咋样，李大婶走了么？”我小声问道。
我跟他并肩站着，午后的太阳天，阳光却没啥温度，穿堂风从后背吹来，还是有点凉。
我和小宝有一句没一句的搭闲话，静候时机的到来。没错，我们要“日探大仁家”。
自那日被李大婶拒见大仁后，已然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了，所以，此次铤而走险，定下此计。
我们学堂放假这日，一大早，李大叔照例会把一些猎回来的野味背到镇上去卖，清晨便出门了，我们只需守在大仁家门口，等着李大婶去园子里摘菜或者外出串门了即可行动。
“吱丫”，木门开了，我和小宝对了个眼神，猫着腰又往后退了点，
“你在家好生待着，给你哥给照顾好，俺去地里摘点菜就回。”
“晓得了，娘。”
听到这里，小宝吸了口气，眼睛瞪圆了，呵呵，心里想必是乐开了花。
“俺使唐诗去喊彦卿了，这都半晌了，还没回，俺们得快点动作！”小宝皱着眉头搓搓手道。
“再等等。”等待是个苦差事，又没手机在手，前面废话连篇都说完了，我和小宝就干守着，午后的村子安静得像一幅画，视野里的茅草屋一字整齐地排开，古朴中透着些古韵，偶尔几只小鸟掠过，叽叽喳喳一阵，又飞到别处去了。
左等右等不见人，我也等不耐了：“我们先翻进去吧！”
大仁家门口的土墙有点高，我们找了几个还算平整的石块垒起来，小宝个头高，先上。
他搓搓手，一个助跑冲刺，蹭蹭蹭，一把就够到了围墙外沿。这家伙身子轻，一会就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了，双脚岔开坐在墙头上。
他弯下腰准备拉我上去，我几步走开，正要冲刺，眼前人影一闪，胳膊突然被人抓住了。
“欸，你们可算是来了！小宝都爬上去了！”看到姗姗来迟的彦卿和唐诗，我又惊又喜，指着墙头压低声音道。
“这是作甚？”彦卿松开手，看看我，又瞄了眼坐在墙头的小宝。
“翻墙去找大仁啊！”我想也不想地回道。
“李大叔和大婶都出去了？”唐诗走到我跟前问道。
我这才发现他手里拎着好几提油纸包，也不晓得装的是啥。我点点头。
“既然如此，何不敲门进去？”彦卿从唐诗手里分了几提油纸包过去，径直走到大门口，轻扣几下。
留下我跟小宝风中凌乱……
开门的小宛，甫一见到彦卿，瞬间，苦瓜脸变成了蜜瓜脸，看到我们也在，愣了愣，随即热情地招呼我们进来，边走边问，“你们怎么来了？可巧，我娘前脚刚走”。
“巧啥，李婶子怕我们打扰到大仁，我们特地避开她来的。”我这么一说，小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扫了我们一眼，问道：“小宝没同你们一起？”忽然听见有人唤她，才发现墙头坐着的小宝。
“咦，小宝，你咋在那儿呢？赶紧下来呀！”
“没事，他不放心，坐那儿给我们当哨兵放哨呢！”
闻言，小宛有点摸不着头脑，唐诗和彦卿笑开了花。
“臭三桂，下次俺不跟你一道了……”小宝气得指着我骂。
还是唐诗好心，晓得他不敢下来，在院子里寻了个小马扎，好让他翻下来。
到了堂屋，还没见到大仁，“大仁这会在干嘛？”我急急问道。
“许是睡了，我去看看，你们稍坐。”
厢房里传来低语声，紧接着便听到大仁惊喜的询问声“真的”，窸窸窣窣，大抵是穿衣服起床了。
等候间，我环顾四周，上次拜年时看到的边角破损的字画仍旧挂在两侧不大平整的土墙上，主座扶手椅的漆掉的七零八落，其中一个的靠背中央明显少了一块横板。
我坐的这把椅子也上了年纪，坐起来吱呀吱呀地打晃，哎，大仁家亟待脱贫。
“因何叹气？”不防彦卿凑到我跟前，还没反应过来，他把手里的一提油纸包塞到我手里，“这是我娘做的糕点，方才就是等这糕点出炉才晚了。”
哦，竟然是云娘子的糕点，我抬头时，才发现唐诗和小宝人手一提，不知这里面都是啥口味的。
“都是你爱吃的桂花糕和绿豆糕。”彦卿笑着道。嘿，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云婶子的糕点可好吃了，彦卿哥，我和哥哥可有口福？”这娇柔的语调，搞得我肚子里的肠子都跟着扭起来了。
“大仁，这是我娘做的糕点，你们拿去尝尝。”彦卿大方地把油纸包递给大仁，大仁连连感谢。
我眼前的大仁，瘦了，黑了，头发乱糟糟的，大大的黑眼圈很惹眼，整副身子挂着疲惫和灰败，不到一个月，怎就如此？
“大仁，你咋啦？你真的要去做学徒？”我禁不住问道。
大仁吊着肩膀站着没动，嘴巴张了张，却啥都说不出，眼里不断搅动的痛苦，令我红了眼。
“小宛，可否帮我取几个碗碟，糕点趁热吃口感更好。”彦卿突然开口道。
“哦……好的，我这就去拿。”小宛应道。
“麻烦再帮我倒几杯水。”
“好。”
“小宛一个人咋拿得了那些个物什，净瞎使唤人……”小宝不住地埋怨，起身追着小宛去灶房了。
“大仁，可是遇到了难处，不妨说出来，大伙儿一块想想办法！”唐诗扶着大仁就近坐下，鼓励他道。他步子走得快时，受伤的右脚仍不太自然。
大仁揉揉额头，垂着眼睛道：“俺不想去镇上当学徒做木工，可俺不会读书，家里就靠着几亩薄田和俺爹上山打猎砍柴换的银钱，勉强度日，俺娘不想俺爹太辛苦，也是为俺考虑，想着学一门手艺，日后能养活自己，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你还想跟我们一起上学堂读书认字，是不？”我拍案而起，疾步走到他跟前，帮他说出他的心里话。
大仁挠挠后脑勺，苦笑着嗯了一声。
这万恶的贫穷！我也不可能让爹娘直接拿钱去接济大仁家，可缺钱就是□□裸的现实，目前来说，这似乎是无解题。
我瞥见一旁的唐诗和彦卿都沉默不语，心里呜呼哀哉，真的就要跟大仁分道扬镳了？
我脑子里飞速转动，步子也不停，走到堂屋门口，边走边琢磨：李大叔擅长打猎，砍柴也是把好手，如何创收呢？打猎这活儿不稳定，且又危险，砍柴的话，除非给商铺持续供货，才算是个正经工作，比如餐饮行当……
“有了！”我一拍巴掌，高兴地冲到他跟前，道：“大仁，你爹身体壮实，每日都能砍很多柴么？”
“嗯，砍柴于他不费事的，咋啦？”大仁疑惑道。
“那就成了，我保证，等过段时日，你就可以不去当学徒了！”我拍拍胸膛笃定道。
“真的？”大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真的真的，”对上三双吃惊的眼睛，我肯定肯定再肯定。
“俺下个月月末就要去镇上当学徒了。”大仁不放心，又添了句。
下个月月末，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心里盘算了下，虽然时间赶，但还来得及。
我拍拍大仁的肩膀，安抚道：“相信我，大仁，我有办法的，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放心，一个月后，你定然能跟我们一起上学堂。”
大仁眼中仍有些疑虑，仍点头应下。
“唐诗，彦卿，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估计很忙，放学后就没啥时间一起玩了，有啥需要帮忙的，我会去找你们的。”
“好”“好”，他们都乖乖应了。
“不好了，李婶子回来了！”小宝火烧屁股似的冲进堂屋，我们俱是一惊。
“马上就到门口了！”小宝慌了。
跑是来不及了，虽说被逮到也没啥，但我实在不想看到她的臭脸色，瞥见一旁坐着的大仁也在发怵，唐诗已经迈开腿准备跟着小宝往外冲了，倒是彦卿，仍不慌不忙地坐着，局外人一般。
“你们咋还不动？”小宛提溜着裙摆跑进来，跑得气喘吁吁。
“跑也没用，看来，只能如此了！”我拉起坐得稳稳的彦卿，几步跨到小宝跟前，小声冲他耳边道：“你平时总胆小，这回给你个机会表现，你帮我们挡挡，小宛肯定对你刮目相看的！好兄弟，就这么着，跟你的未来岳母大人好好会会！”
说完，拍拍小宝的肩，趁他怔楞间，不忘回头对大仁摆摆手“大仁，下次再见！”旋即抓起唐诗的袖子，路过看傻眼的小宛，拉着两人就跑到院子里的小小杂物间躲起来。
杂物间贼小还有股怪味，门虚掩着，我们仨只能挨得紧紧的，我感觉被彦卿圈在了怀里。
很快，大门开了，“小宛，家里来人了？”李大婶相当不悦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嗯，是小宝来了！”哦哦，可怜的小宝，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头一偏，竟对上了笑得一派和煦春风的彦卿。
我咬咬牙，做出狰狞的样子：“你笑什么笑！”
他挑挑眉，好像在说：我就笑，你能耐我何！
气得我，哼！
“欸，他们进屋了，俺们赶紧撤！”唐诗轻声道。
待得我们平安涉险，成功逃至院门外，皆长舒一口气。
“三桂，你打算如何帮大仁？”彦卿抖抖身上的尘土，徐徐问道。
“这里不好说话，咱们换个地方。”唐诗往我家方向指了指。
我们一行人走了十来步，唐诗催问道：“三桂，快说说！”
我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停住步子，佯装无奈道：“还能如何，我把自己卖给钟少爷换点银子给大仁得了。”
“啥？！”唐诗一个不稳，差点摔跤，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你果真对大仁……““你可别说胡话！你……你还小呢！”彦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急急忙忙的唐诗给打断了，唐诗扫了我一眼，把头一撇，怪不好意思的样子。
啥小？想到他目光的落点，是我的胸口，诶，这厮想得倒远，“放心放心，过几年就能长好了，肯定可以嫁的！”开玩笑，我可是现代人，调养身体这块儿，营养到位，未来自然可期。
想到给钟少爷做妾，到时会不会像小说里面的那样，把他的后院弄得鸡飞狗跳，越想越乐，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自顾自地往前走，一抬眼，人都没跟上？这才发现他俩还在原地傻站着，目光之复杂，有尴尬，有惊讶，还有我看不明白的东东。
彦卿很快地切换到他的自若做派，掸了掸他的大袖口，故意恶心我道：“三桂这般恨嫁？怕以后嫁不出去？”
嘿，这熊孩子说话咋这么招人厌呢，我随后抓起地上的石块，照他身上丢。
彦卿也恼了，不顾他的仪表，也抓起地上脏兮兮的土块还击我。
唐诗跟个木头杵着，想是看呆了，石头大战持续了几个来回，他才挥着双手来调停。
而互相攻击了几个回合后，我击中对方三次，对方0次得手。
刹那间，脑海中一道闪电闪过：彦卿的石块看似扔得猛，其实落点都是在我的附近，所以，所以他根本没想砸到我，联想起之前的锦囊还有……
这种小心思，这素日淡静如竹的他，竟被我激得……我冲到他跟前，他手上正抓着石块，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故意板着脸，我突然想笑，但是极力忍住了，一本正经地问：“彦卿，你是不是喜欢我？”
霎时，彦卿像被点了穴，呆若木鸡，而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撒腿跑了，对，跟被狗撵了似的，跑的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