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手帕事故（二）

    接下来的菜，什么凉拌猪耳朵、卤猪蹄、红烧猪头肉、五花肉炒冬笋……一言以蔽之，整一个“猪肉大荟萃”。市面上牛肉和羊肉委实不便宜，也无怪乎这桌上的荤菜几乎全是猪肉。

    猪肉在农村也是个稀罕的，一般的农户人家都是隔三差五地才吃上一顿，村宴上的肉菜分量自然是给的足足的，烧的油亮油亮的，大伙儿都吃得欢实，坐在唐诗身边的唐悠一张小嘴没停过，碗里的猪肉快堆成蒙古包了。何家婶子更是不客气，菜一上桌，手上的筷子立马夹了两个来回，往勇哥和何寿碗里塞，何寿见状，脸色有些难看。

    相比之下，彦卿和云娘子则是素食主义者，碗里尽是笋啊青菜啊萝卜之类的，我瞧着彦卿慢条斯理地嚼着青菜叶子，见大家都在低头吃饭，一股脑地就夹了几片猪肉放到他碗里。

    彦卿惊疑地抬起头来，见我望着他，心下明了，我嘴上做了一个吧唧吧唧吃肉的夸张动作，彦卿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的心好像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菜陆陆续续地快上完了，最后压轴的，额，居然是肉包子。

    虽说流水席的厨子手艺不凡，桌上的这些菜做的都也可口，可这猪肉我实在吃得腻味了，只得移开视线，揉了揉八分饱的肚子，一时左顾右盼起来。

    远远地瞧见了我爹，正跟人碰杯呢，瞧着一副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傻样，我眼角一瞟，果然，我娘也正往我爹那边瞅呢，眼里似怨似愁。

    突然，人群中爆发了几声高亢的欢呼声，我循声望去，原来是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们直接站起来面对面地大碗拼酒，旁边的人正起哄闹着。不知道这古代的白酒味道如何，以后得找个机会好好尝尝。

    我正琢磨着这档子事儿，视线一直飘着，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陈日贵。

    我见过他一次。有回我娘带着我去宋家买豆腐，恰巧在宋家门口碰见了他，这家伙肯定是喝了不少酒，走路晃晃悠悠的，见到我娘后，明显一怔，还笑嘻嘻地同我娘问好，我娘板着一张脸，略一点头便领着我进去了。

    此时的他，整个人懒懒散散地端着一碗酒，一脸得意地在那儿开讲座，一桌的男人都支棱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有个男人突然插话，笑得不怀好意。陈日贵像是权威被挑衅了似的，把碗往桌上重重一磕，冲着他大吼了几句，男人立马一副信服的样子，一把端起面前的酒大口饮下算是赔罪，陈日贵也顺势把手边的酒给干了，旁边有人立马给他满上，这家伙又恢复了一脸的得色，继续在那儿开讲。

    我收回了视线，饭桌上还是何家婶子拉着我娘聊天，云娘子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也会冲我娘和何家婶子笑笑。

    天已经暗下来了，席间早已点上了灯笼，虽说村宴已进行了大半，可热闹的气氛仍是有增无减，可没想到的是，这热闹到后头却变了味。

    一开始我也没察觉，只是发现彦卿的神色紧绷，云娘子锁着眉头眼神透着不安，我又不好贸然去问彦卿，到后面，嘴上没得空的何家婶子看云娘子的眼神也是怪怪的。

    我无奈地扫了眼周围，竟发现邻桌的还有隔得远的酒桌上的男男女女，都朝我们这桌看过来，准确来说，都是朝云娘子那边看的。

    男人的眼里兴味十足，而女人的，有的透着担忧，有的像是难以置信，还有的明显是幸灾乐祸的感觉。

    “三桂，是出了啥事么？”唐诗压低了声音凑过来问道。

    我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很是着急。

    人群中窃窃私语的小声议论，进而演变成堂而皇之的嘲讽谩骂了，邻桌一个身材壮实的黑脸大婶故意啐了句“俺最见不得有些妇人，面上装出个生人勿近的贞洁样儿，背地里不知道多浪荡”，旁边有人拽了拽她的袖口，示意她别说了，黑脸大婶一挥袖子，恨恨道：“自己做了腌脏事儿，还不让人说么？”

    云娘子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儿？

    没过多久，刚才离席打听消息的何家婶子抱着她的小女儿回到位置上，目光好几次落在云娘子身上，却是欲言又止。

    我娘干脆道：“何家娘子，有啥话就直接说！”

    何家婶子瞄了云娘子一样，这才开口道：“我方才听王家娘子讲说刚才陈二郎喝酒时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掏出来擦身子的手帕被人瞧出是女人用的，陈二直说是云娘子的，王家娘子不信，还跑去陈二那里瞅了瞅，结果……结果还真是云娘子的手帕。陈二那小子还说，这手帕是今个儿下午云娘子邀他去家里做客的时候特意送给他的……”

    “胡说八道。”彦卿沉着脸道，说完便要起身。

    脸色青白的云娘子一把拽住他胳膊，不让他起来，哑声道：“别去。”

    彦卿紧紧握住云娘子的手，终又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