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铿锵五人行”
这段时间我迷上了古代足球,就是蹴鞠,一到下午,我们就在村西头的林子里踢球,这天下午,我跟小宝提早到了,便在空地上练练传接球。
练了一阵子,隐约听见林子深处那边,好像有声音。
我们互相打个眼色,一道循声往里走,走到林子边缘处,远远地看见前面池塘边的空地上,三个少年站在一块儿,地上还躺着一个。
中间那个大块头双手抱臂,歪着脑袋,凶巴巴地在说什么,旁边的两个时不时地伸出脚,踹踹躺在地上的那人。
小宝停下步子,迅速拽着我往回走,我问道:“他们是谁啊?在打架?”
“俺们赶紧回去。”
他语气不大对劲,我道:“你认识他们?你不跟我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小宝顿了一下,急忙告我说,刚才那群人就是陈硕和他的狗腿子们,看样子,他们是在围殴沈彦卿。
我一听,来劲了,扯过他袖子,冲他嚷道:“那我们赶快去救他啊!”
“干嘛要救他,他活该,他前几天还惹小宛难过了,小宛好心好意地给他送……”,咽一口唾沫,继续巴拉巴拉“况且,俺们又打不过他们……”。
小宝跟个娘们似的嘀嘀咕咕,听得我脑子都犯晕,我火气腾地上来了,“你有没有点男子气概啊!难怪小宛看不上你。”
小宝被我的话激得脸上通红,偏又说不出话来。
我指了指右手边,当机立断:“我现在去救人,你赶紧回去找大仁过来帮忙,赶紧的!”
我重重地在他肩上一拍,转过身往前走,等到那伙人看见我了,我马上气势汹汹地吼道:“你们在干嘛?”
那三个少年全体瞪向我,妈呀,最矮的那个,都比我高一个头。被打的那人,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这里没你的事,赶紧走开!”个头最矮的那个,十分嚣张地冲我挥挥手。
关键时刻千万不能露怯,我迎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不动声色道:“被打的是沈彦卿?大家同窗一场,何必动手?”
有人认出我是吴家丫头来,他们旋即大笑起来。
就趁现在,拼了!我一跃而起,一记空中旋转踢,从矮个子脸上擦过,他顿时懵了。另外两人身子都绷紧了,神情戒备地盯着我看。
“我可是会功夫的,佛山黄飞鸿就是我师傅,哈!”我摆出黄飞鸿的招牌起势动作。至于刚才那一招,说来惭愧,本人学了几年跆拳道,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那么一下子。
中间的大块头想来就是陈硕,野蛮生长的眉毛,塌塌的鼻子,厚厚的嘴唇,目光十分凶残,就冲他这可憎的面目,趁早得送去劳教所里面改造。
他皱着眉头,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俺们跟他才不是同窗,他就是一杂种!俺劝你也别多管闲事,俺们可不想欺负小姑娘。”
话说到后面,明显底气不足,我尽量让我的眼神变得非常凌厉,“那我们就先比试比试,正好过一会儿,我兄弟们也要过来了。”
这群人登时变了脸色,陈硕哼了一声,就带着他的狗腿子们滚蛋鸟。
等人走远后,我走到沈彦卿身边蹲下:“沈彦卿,你走得动么?”
他挪开掩面的袖口,白净的脸上还残留着上次的淤青。他双膝跪在地上,慢慢直起身,我感觉他身子都在发颤,临了,他艰难地抬脚站起来。
我看不过去,径自上前扶住他胳膊,不容拒绝道:“我送你回家。”
沈彦卿点点头。他的几缕头发散落开来,后背一大片的衣服脏得看不出颜色,几个脚印格外显眼,路上碰到一两个村民不怀好意的打量,他依旧走得极为从容。
我真想撕掉他这副面不改色的伪装,这架势风度真让人咬牙地恨,可也令我不得不佩服。
到了他家门口,他冷冷地向我道了一句谢,还说日后可允我一个要求,便抬脚进门了。
tmd,他当他是张无忌,我是赵敏啊!
我在原地狠狠地跺了几脚,才忿忿地往家里赶,猛地想起小宝搬救兵还没回来,一时好心塞:摊上这样的朋友,何愁不短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宝和大仁才急匆匆杀到我家,见我跟没事人一样,两人又惊又喜。
我简单交代下事情的经过,重点突出我单枪匹马、单打独斗战恶霸,外加智勇双全救同窗的侠士风范。
大仁听后,眼睛直发亮,嘻嘻,不要迷恋姐,姐也怕流血。
小宝满眼戏谑:“三桂,你还挺会唬人的。”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家里就剩我一人,看他们气喘吁吁的样子,想必跑了不少路,我把他们引到堂屋,体贴地上了两碗茶水,忽然记起小宝在树林里提到的小宛送东西给沈彦卿遭拒的事儿,八卦之心顿起,忙找他们打听情况。
砰的一声,大仁把碗磕在桌上,脸倏地沉下来,头撇到一边,明显不愿多说。
小宝则是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等了半天,没人开口,我受不了了:“到底啥情况呐!”
大仁勉强道:“彦卿的娘每到秋天就容易肺热咳嗽,小宛前几日炖了冰糖雪梨给彦卿送去,谁想彦卿却拒绝了。小宛脸皮薄,回到家大哭一场,额,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是被心上人拒了好意,古代的娃还真早熟。
一想到那个独来独往的家伙,我决定打破我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审美原则,强势踏入他的世界,所以,明天我要去学堂跟他提要求——他每天必须跟我们一道上学放学,看这娃还怎么甩单边装酷。
沈彦卿果真被我的要求给惊到了,诧异地看着我,我抵着他桌子,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你小子,说话算话啊!
半晌,他略一转眼:“好,我答应你。”
我忙跑到大仁座位上,得意地向小伙伴们宣布消息:“大仁,以后上学放学,沈彦卿都跟我们一起走。”
大仁乐了。小宝傻了。唐诗笑了。
自此,我们“铿锵五人行”团队组建完毕。
一开始,沈彦卿都不咋开口跟俺们说话,小宝对他亦是没个好脸色。
然而,九、十岁的孩子,正是爱说爱闹、爱打爱笑的年纪。谁谁谁爱吃红薯,上课老放屁,后面的同学想换座位;大仁还有那个谁谁谁背课文又出糗啦;村里谁家的猪落跑了,最后竟然在粪坑里找着了;谁家园子里的石榴/橘子熟了,可以偷偷去摘……总的来说,俺们整个团队还是挺happy的。
有了团队就好办事,小孩子嘛,办的自然都不是什么好事。
俺们团队分工明确,小宝管情报,我负责出主意,由大仁来操作执行,唐诗属于后勤部门,专门把需要的材料找齐,至于沈彦卿,就专职带小孩,搞定毅凡小朋友。
自打我病好了以后,毅凡小朋友就成了我的跟屁虫,我一有出门的动静,雪碧就汪汪叫,给他示警,这娃绝对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寻我,上次,我就是趁他洗澡的时候偷溜,结果,他硬是从澡盆子里爬出来,冲破我娘的防线,光溜溜地跑来拦我。
把个小娃带到咱们团队,多少有些拖后腿的嫌疑,还好,我琢磨好了一套措辞,即:团队里面有个小孩,不仅能掩人耳目,而且关键时刻,还可以把他推出去“顶包”不是。
我倒,全体队员听后,均一个踉跄。
老实说,沈彦卿本来只跟着我们上学放学滴,不凑巧的是,上学放学路上,正是咱们密谋策划的高频发生地,为了防止有人泄密,更重要的是,我抱着死活要把这家伙拖下水的决心,终于,到了最后,沈彦卿屈服在我们的“淫威”之下,好吧,主要是我眼巴巴地看着他,再加上大仁和唐诗的诚恳邀请,他才勉为其难地加入咱们的“课外活动”。
咱们的第一场胜利来的很快。
那日傍晚,我们潜伏在村口官道旁边的土沟里,头上插着几根枯枝败叶,沈彦卿抱着毅凡待在远处的草垛子后面,好随时跑路。小宝跟我们拉开了一段距离,方便放哨。
一出永丰村就是官道,常常有载货的马车呼呼驶过,我们的目标就是其中的甘蔗马车。
一听见小宝的哨声,知道目标要来了。我掐准时间,低声喊道:“点火。”大仁收到指令,迅速点上鞭炮,往路中间一甩,只听“啪啪啪”的三连响,拉车的马匹受惊后,猛地向前冲,车轮咯噔一声,轧过咱们事先堆在路上的树枝木块路障,接着一些甘蔗就掉下来啦。
咱们火速扛上战利品扛回去分赃,一家一根,多出来的,由我做主,给了沈彦卿,他起先一根都不愿拿,大仁硬塞给他一根。
见他这般,我眼珠一转,试探道:“甘蔗这东西,秋天吃正好可以清热润肺,你确定不要?”
沈彦卿面色一僵,定定地望着我,有疑惑,有不解,还有些许防备。
大仁一下子把手里的甘蔗推到他跟前,劝道:“拿着吧。”唐诗也跟着帮腔。
一时间,他的目光像撕开了一道口子,倾泻出大片的温柔与感激,“谢谢。”他小声道。
当然,我们的行动也不是次次都那么顺利。
有一回,我们准备去偷橘子,选在黄昏时分动手,此时许老头果园里的守卫最是松懈——大家都回去吃饭了。
园子周围的泥巴墙垒得挺高,小宝带路,把我们引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我自告奋勇,亲自出马。我踩着大仁的肩,慢慢翻上墙,正巧,有棵大树的枝干伸过来,我只要攀着树枝滑下去就行。
我蹲在墙上,跃跃欲试,冷不丁地,感觉到有不明物体在向我靠近,一低头,只见一只大黑狗正阴阴地瞅着我。
我啊地一声惨叫,整个人向后倒,意料中的屁股开花并未发生,原来是大仁把我接住了。
我挣扎着站起身,腿脚还软软的。大家慌慌张张地围上来,问我什么了,彦卿抱着毅凡也急急忙忙地挤过来,紧张地看着我。
我一把拽住小宝胸口,怒气冲天:“你个混蛋,你找的好地方,那树下面有条大黑狗,你知道不!”
小宝挠挠头:“俺知道啊,可是那狗不是用绳子栓起来了么?而且,俺听大虎说,那狗不怎么叫唤,也不咬人呐。”
tmd,这个马后炮!
我紧了紧他胸口,“你怎么不早说?”
小宝撇撇嘴,还挺委屈,“你也没问呐!”
我晕。
“看来三桂真的很怕狗呐。”破天荒地,彦卿竟笑呵呵地拿我开涮起来。
他不说倒还好,一说,我想起来自己跟他还有旧账没算。
“沈彦卿,你该不会忘了你对我做的好事吧!”我咬牙道。
只见他眼中笑意愈浓,温柔的眉眼紧紧锁着我。
这厮使的美男计搞得我脸在烧心在跳,好吧,我投降,遂挥挥手道:“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再说我们都是一伙儿的,我不跟你计较。”
“那就多谢吴大人了。”他故作恭敬地低首道,少年垂眸之间的滟滟风华又电得我心里一酥,半晌才缓过来。
接下来,我跟小宝翻进园子里,拿出唐诗给我们准备的袋子,每人装上几斤橘子,然后利落撤退。小宝特意把自己分到的橘子,挪出一部分要给大仁,这厮才不会这么友爱呢,面对大家猜疑的目光,他讪讪地摸摸鼻头道:“俺听说小宛挺爱吃橘子。”
我旋即怪叫起来,彦卿和唐诗站在旁边乐呵呵,大仁对于接不接受这部分橘子,貌似还挺犹豫,指不定是看不上小宝这个潜在的妹夫哩。
仅仅半个多月,咱们“铿锵五人行”团队已磨合得不错,彦卿也会在我们嘻嘻哈哈的时候,插上几句话。而小宝对彦卿的敌意,窃以为,当他确定彦卿对小宛根本没那个意思后,警报自然解除,两人和平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