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最后的荣光
孟妍一路扶着她，两人一步步走到台上，向几位裁判打过招呼后，给这场有名的红白争夺戏拉开了序幕。
刚出场时没有台词，孟妍就背着手放在身后，让自己扮演的赵敏看起来更有气势。
过了一会儿，当气氛在沉默中，酝酿出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后，她才开了口：“周芷若，灵蛇岛一别后，许久未见了。”
“你来做什么？”宋微微握紧拳头，全身紧绷，显然充满了戒心。
“没怎么。”孟妍仰着头，气势不减，“就是想跟你算算，你在灵蛇岛杀蛛儿，夺取倚天剑屠龙刀，还嫁祸给我的事。”
“一派胡言！”宋微微穿着火红的嫁衣，说话的语气却比冰霜还冷，“赵姑娘，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我敬你是客，不想提起旧日的恩怨，可你要是再这样颠倒黑白，强词夺理，我可就不客气了。”
“怎么个不客气法？”孟妍微微挑了挑眉毛，仿佛已经胜券在握，“是拿你偷学的九阴白骨抓对付我吗？”
“找死！”宋微微高喊一声，突然掀开头上的红盖头。
她面露凶光，那模样似乎随时随地都要置孟妍扮演的赵敏于死地。
“不对啊！”孟妍在心头大叫，“剧本上根本没这句台词。”
不止没这句台词，按照改写后的剧本，两人还有好长一段对峙，要等赵敏逼出周芷若作恶的事实后，两边情况才有了逆转。
不过刹那间，她已经猜到了为什么——宋微微忘词了。
“真是个猪队友！”孟妍在心里把她骂了千遍百遍。
好在这样勉强也能圆回来，她只能继续顺着往下演。
下一刻，宋微微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一抬手，就露出刚才在后台镶好的假指甲，直直拍向孟妍的肩头。
突然间，只听“啪”一声巨响，孟妍赶紧捂着肩膀，后退几步，喊了一声：“好歹毒的功夫。”
宋微微撇着嘴角，冷笑道：“对付你这样的恶人，就得用最毒的功夫。”
“你以为你计划周全，没有人知道你的阴谋，殊不知天网恢恢，露出破绽。”孟妍故意放低声音，做出伤重虚弱的样子，“周芷若，你逃得过一时，能逃得过一世吗？”
“就算你说对了又怎么样？”宋微微承认了事实，“倚天剑和屠龙刀是我盗的，蛛儿也是我杀的，就连谢逊也是我下手点的穴道，他们都是我害的。”
上一秒她还冷清冷脸，下一秒就面露痛色：“我只是为了遵循师父的遗言，这也有错吗？”
她一改最初的强横，一点点阐述背后的动机：“师父临终前，告诉我倚天剑和屠龙刀的大秘密，她要我取得宝剑宝刀，光大峨眉，可是她又要我立下毒誓，要我假意与无忌哥哥相好，却不许我对他动真情，这要我如何做的到？”
孟妍不由一惊。
不得不说，宋微微虽然脾气差不敬业很难搞，但演技还是有几把刷子，把一个可怜可恨的角色，诠释的有血有肉。
两人继续对峙几句后，演到剧本的最后，周芷若决定放过赵敏一把。
宋微微的脸上还带着恨意，却又有些松动：“世人都说，无敌是寂寞的，怀揣着秘密的人也是一样，如果连你都死了，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今日我便留你一条性命，但要是来日，你挑拨我和无忌哥哥，落在我手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话音一落，她头也不回地走开，留下孟妍说出最后一句台词。
孟妍依旧捂着肩膀，先是有些遗憾地皱了皱眉，随即又很快释然：“来日方长，一切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这个片段演完，刚刚走远的宋微微立刻绕回了场上，两人一起向现场的嘉宾和观众朋友们鞠躬，等着评委的点评。
最先开口的，是和孟妍有过合作的李珂。
他说话还算比较体面：“我和孟妍合作过，她是个很努力的人，今天的表现一如既往的优秀，我为你点赞。”
“谢谢。”孟妍谦恭地鞠了个躬。
他夸完孟妍后，转而说起宋微微：“宋老师前后转换的很流畅，如果有机会，希望也能一起拍部戏。”
虽然是客套话，宋微微多少有些飘：“就等着您这句话呢，希望能多给我们这种中年女演员一点机会。”
她嫁入豪门，虽然早就无心拍戏，但这句话倒是点出整个娱乐圈“重男轻女”的现状。
男演员到中年都能和小十几岁的女搭档演爱情戏，一堆人喊着“好配”，女演员稍微长了几岁，要么就是在生活剧里打转，要么就是演婆婆妈妈，的确没什么选择。
李珂没有接话，而是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少华，你最近也在搞投资，不然你来说两句？”
“好。”最近男女对立闹得厉害，洪少华显然也不想碰这个话题，圆滑地扯回到场上，“那我还是先说说这段表演里，我看到的问题。”
“说实话，你们演得可以，但就是缺少一点化学反应。”洪少华直言看完表演后的感受，“就像是各演各的，不在一个维度，我想知道，是不是排练出了什么问题？”
不得不承认，虽然他女友隋子姗演技拉胯，但他本人还是有点本事。
这点评一针见血，宋微微脸上一下就挂不住。
虽然他说这些话的本意，可能是借机难为孟妍，替女朋友出口恶气，偏偏阴差阳错的，让孟妍占了上风。
孟妍故意垂着头，搅着手指，装出很委屈的模样：“其实因为一些原因，我和宋老师一起排练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
几个评委闻言，都有些惊讶。
刚才一直都没说话的钟慧彤，微张着嘴，一脸不敢相信：“戏是要一点点磨出来的，这有点太夸张了。”
“我们在理念上有一点分歧……”宋微微不想落了下风，赶紧替自己辩解起来，“我认为要先捋顺剧本才能对戏，她就觉得还是一边对戏一边磨剧本更好。”
“因为时间太紧了。”孟妍还是垂着眼睑，小心翼翼地说道，“宋老师大概是有事耽误了，晚到了很久，加上还要上妆……”
她话音未落，就感受到宋微微凌厉的目光，犹如芒刺那样，扎在她身上。
钟慧彤当然发现两个女演员之间的冲突，打算轻笑着用一句话带过：“那能演出这种效果，真的很厉害了。”
本来这么说，已经在极力圆场，可宋微微不顺着这个台阶下，而是眼眶一红，冲所有人鞠了个躬：“不管怎么说，时间是我浪费的，我对这个作品对妍妍都很抱歉。”
从她嘴里说出“妍妍”两个字，那滋味比被雷劈还难受，孟妍感觉胳膊上都冒出鸡皮疙瘩。
“卖惨谁不会啊？”看着宋微微摆出楚楚可怜的姿态，孟妍不甘示弱，眼角边马上挤出泪花，一张脸也皱在一起。
她主动上前，张开双臂，和宋微微拥抱：“宋老师，您千万别这么说。”
正是煽情的时候，宋微微也不好推开她，只能僵硬地和孟妍抱成一团，好像突然间就建立了深情厚谊。
节目组找来的观众，大多训练有加，这时响起热烈的掌声，似是为两人和好感到高兴。
洪少华一边鼓掌，一边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这才是现代女性互相理解，互相帮助的一场好戏啊。”
“错了。”孟妍松开宋微微，在心里纠正着他，“真有这出戏，还是叫变脸比较合适。”
不管怎么说，节目总算录制完毕，就等下周播出。
想也知道，闹成这样，加上节目组一番剪辑，事后少不了一片腥风血雨。
孟妍学着之前和顾泽然伪造恋情那一套，事先埋了线，故意拍了好几张排练室的图。
其中一张的小角落里，摆着没有演到的那部分剧本，就等到时候眼尖的网友挖出来。
她还发了一段认真背词的短视频，配了一段真挚的感言。
“下周我和宋老师的节目，就要和大家见面了，说实话有点忐忑，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短短一段戏，要花那么多时间准备？但在我理解里，表演不是儿戏，也不能一蹴而就，有的只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做好这么多铺垫后，终于迎来节目播出的那天。
因为对经典片段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编，当然就要接受观众们的点评。
“这片段好尴尬。赵敏怎么可能这么没智商？周芷若演得也太阴毒了，按理说外表应该是清纯小白花。”
“这剧本就离谱，既然没有张无忌，为什么不演赵敏擒拿六大派时候两人的对手戏？”
“两个人演得都还行，但老实说，我一个磕敏若cp的，看着都有点尬。”
节目组放出后台花絮，虽然已经把宋微微剪辑的非常温和，但她趾高气扬的样子，还是逃不过看客的眼睛，使得幕后故事比台前片段，更加受人关注。
没过多久，“孟妍宋微微吵架”直接冲上了热搜榜首。
“不是，排一场戏而已，她在骄傲什么？”
“宋微微这是上综艺当阔太来了？”
“这也就是孟妍脾气不错，换了我早骂人了。”
网友们顺着孟妍埋好的伏线，挖出剧本上起码缺了一段，对宋微微的指责更甚。
“怪不得，别人一个片段都有十几分钟，就她们的特别短，原来是有漏的。”
“就是想把所有高光都放自己头上，要不自己开部剧吧，男女主配角都演了。”
“迟到还挑角色，想立细心打磨的敬业人设，又没那个能力，简直又当又立，茶香四溢。”
事情渐渐闹大，讨伐宋微微的负面评论越来越多，她本人没有发微博澄清，但她老公却跳了出来，含沙射影。
“舞台上的你很会表演，但台下的你，却是一个真诚到有些天真的人，你在电视剧里能活到最后，但这么纯良的性格在娱乐圈里，只会出场死。”
“怪不得不出来怼天怼地了。”孟妍突然理解，为什么宋微微在网上毫无动静。
她嫁入豪门后，看到涌入她微博底下的这群网民，都是踩在脚底的蚂蚁。
就算是中肯的建议，肯定也是嫉妒她嫁得好，有种“你们这些屁民说什么都不会影响我”的优越。
于是索性找了老公出来撑腰，一边秀恩爱，一边等于告诉看客们：不管你们键盘敲得再响，都影响不了她的地位。
眼看着快要伤了节目的口碑，节目组官方微博总算对热搜发表了意见。
“以这样的形式上热搜是节目的悲哀，也是这届观众的悲哀。我们办节目的初心，是为了重现很多经典片段，是为了观众看到演员们精湛的演技，听到评委们妙语如珠的点评，我们是成为演员节目组，真的非常讨厌用这样的方式上热搜。”
这番发言，非但没有平息风波，反而给本就风评一般的节目雪上加霜，进一步点燃了观众的怒火。
“排练花絮不是你放的？”
“悲哀个屁，不看你们这破节目才是观众的福气，做节目还能骂你观众老爷了？真厉害呦。”
“哎呀，好清白好高尚啊，现在综艺节目也流行卖人设了？怎么一股我厉害死了的味道，活该一直收视率被橘子台吊打。”
本来想平息风波，结果弄巧成拙，节目组马上又发了一条微博。
“前文并非内涵观众，反而是希望真正欣赏节目的观众，不要被网上一些不好的风气影响，人云亦云。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人，更尊重一路陪伴的观众朋友。”
“你这节目可真够绿茶的，骂完了当无事发生，你以为脱裤子放屁啊？”
“炒作必糊！”
“我一个观众得罪谁了，天天被代表？”
这次依然挨骂以后，节目组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开启了“精选评论”。
“上蹿下跳，真够戏精的。”孟妍心里暗暗想着。
不过骂声确实能转化成热度，这期节目的播放量和收视率都创了新高。
弹幕和网上这么多的争吵辱骂，全都绕开了自己，而且口碑还有所回升，孟妍暗暗高兴，觉得自己成了最大的赢家。
可惜她不知道，这时的好评就像是濒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是她即将跌入人生中最难堪境地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