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破斧沉舟
和刘杰的彻底撕破脸皮后，跟欢天影视解约的事,自然而然提到了孟妍的日程上。
她的经济公司除了刘杰外，其他控股高层不在少数，这些人平时各怀心思，但在关键时候，又成了一丘之貉，空前的团结一致。
那些人才不会纠结老板和底下女明星的男女关系，更注重公司的发展，以及自己能拿到多少分红。
孟妍之前接下的大把代言，虽然都是些小牌子，但公司抽了不少油水，加上她来还有万众瞩目的待播剧《断剑奇缘》，说不定真能跨上一线的。
与其重头再来，再捧一个新星，倒不如善用孟妍这颗棋子。
所以高层们，最初采用怀柔政策，修改了抽成条件后，派了公司里和孟妍关系最亲近的岑霞，去做游说工作。
岑霞本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但到底是成年人，有再多不满，也比不上保住养家的饭碗。
她被夹在人情的两端，仿佛坐着跷跷板，上下难以平衡，让哪边压了一筹都不好做人。
总归和孟妍搭档多年，在谈要事时，她不尽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而是约在孟妍的住所见面。
“不好意思，霞姐。”孟妍知道岑霞的来意，从厨房端上一杯温水，平静地待客，“家里东西少，没什么好招待的，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倒是我过来，打扰你了。”岑霞踩着柔软的棉质拖鞋进屋，坐下后，先是喝了口水，再柔和地大气感情牌，“带了你这么多年，你突然要走，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孟妍神色未变，按兵不动，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岑霞还是迂回地试探着口风：“你……和老板的事情，真的走到非决裂不可的地步了吗？”
孟妍手指轻敲了敲桌面，看似从容懒散的动作中，透着几分无力：“霞姐，什么时候我们之间说话，也要这样绕来绕去了吗？”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事到如今，岑霞也不再遮掩，“公司很多高层希望你留下来，开得条件不错，你不妨再考虑看看。”
岑霞把新改好的合同拿出来，放在桌上：“红笔标注的部分，是最重要的变动。”
“主要有几点。”她一一解释道，“公司不会再阻止你接外戏，还会给你配专业的营销和摄影团队，抽成比例从原来的二八分，变为六四分，合约也从长约变成五年，到期后你可以自行选择续不续。”
谈判总要把最精华的部分，藏到最后，所以岑霞把最后的筹码，压在孟妍一直没解决的心病上：“至于刘先生那边，你不用担心，不想维持那种关系，会有人说服他，不用你出面。”
见惯了机关算计，孟妍怎么会看不破这些优厚条件背后的玄机
“还真是无奸不商。”她揉了揉太阳穴，用有些浮夸地口吻说道，“这帮人平时不见影子，关键时刻，算盘打得好精明啊。”
花无百日红，五年后她就快三十岁，到了所有女明星都避无可避的年龄瓶颈。
一旦到这个阶段，要么就是舔着脸，继续在国产编剧主角永远年轻的偶像剧里摸爬滚打，最后被人嘲“丫头教”。
要么就是拼命转型，去演打女，演母亲，演职业女性，演生活剧，轮番尝试后，发现没有打开戏路，而屡屡碰壁，最后成了无人问津的过气糊花。
她不想在自己最有可能焕发光彩的五年时间里，受制于人，所以她才冒着风险，这么快脱离刘杰。
她郑重解释道：“霞姐，我知道公司派你来，就是要劝我留下，但你肯定知道，我有更远大的志向。”
听到这样的回答，岑霞毫不意外，但为了自己的使命，不得不劝道：“空有想法，没有公司支撑，在圈子里做个体户很吃亏的。”
“有公司不也一样吗？”孟妍冷着脸，嘴角轻扬了扬，勾起一抹苦笑，“公司给我的规划就是没有规划，有恶评的时候，也从来没给我反黑控评过？”
这些年一路受了多少非议，她自己拎得最清。
如今听到那些人，拿这些来利诱她，才让她理智的弦彻底崩断：“都说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强捧灰飞烟灭。我出道那么早，现在还是半红不黑的，难道不是耻辱吗？”
“我常问自己，这就是终点了吗？”一旦打开话匣，她干脆把自己的想法，统统说出来，“但我不甘心。我知道出发的起点不对，但我一定要得到更多，我要有自主的选择。”
岑霞轻叹了口气，任孟妍倾诉着自己的不满，毕竟，这一路走来的艰难险阻，她是最直观的见证者。
孟妍拿过那份合同，翻到合同背面的空白处，写了一个可观的数字。
然后，再推到岑霞面前，反过来说服她：“霞姐，你是资深经纪人了，经验丰富，之前你的薪水公司付，我手头也紧张，就没有插手，但如果你能和我一起打拼，这是我能给你的报仇，我一向说话算话。”
岑霞看到一百万的年薪，忽然愣住。
外人都以为经纪人是光鲜亮丽的职业，跟着艺人，吃不上肉也能喝汤，其实去各个招聘网上看看，就知道不但薪水没那么高，还要常常加班出差。
但更让她吃惊的是，这个她带了很多年的艺人，竟会大胆到反将一军，想把她一起挖角，离开公司。
但见多了大风大浪，这点事对她来说不过是轻风细雨，她马上镇定下来，大脑运转起来，分析利弊。
凭着多年经验，她深知孟妍在演员道路上，是一块还没打造好的璞玉，仍有上升空间，更何况在巨款面前，她没有理由说不。
良禽择木而栖，既然有更好的选择，跳槽也合情合理。
岑霞心里的天平，已经有了倾向，她下定决心后，就站起身来，说道：“希望我们接下来也能合作愉快，孟妍。”
“哦，不对，也许我该叫你老板了，孟老板。”一想到两人即将对换身份，岑霞这样一板一眼的人，难得开了个玩笑。
孟妍冒着风险，为自己迎来助力，激动地握住岑霞的手：“谢谢你，霞姐。”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和岑霞达成共识之后，解约后的各种事端也就纷至沓来。
孟妍亲自负责工作室的选址和装修，而岑霞则要和难缠的老东家打舆论战。
前公司的高管们，知道孟妍还是要解约后，还是故意把事情搞大。
不仅在公司官网上早早把孟妍除名，要求孟妍支付高额的违约金，还在欢天娱乐官方微博上写了长长的声明。
“致亲爱的观众朋友们，
我司与旗下艺人孟妍现正走到解约关头。
本以为双方合作，除了白纸黑字的条纹外，更多是靠一颗彼此互相体谅的心，但很可惜，我们双方产生了分歧。
我司长期以来，无论公事私事都对孟妍女士尽心尽力，致力于为她提供良好的工作环境，没想到结局还是不欢而散。
相伴多年，说来如白驹过隙一般，终究不足以看清人心的淡漠，在此仅祝孟妍小姐从今往后一帆风顺，青云直上。
欢天影视全体员工留”
和其他长篇大论的解约声明不同，这篇文稿措辞文艺，内容直指孟妍，把她贬成了不顾知遇之恩的白眼狼。
好在吃瓜群众们在之前那些剧情堪比八点档的娱乐新闻后，吃一堑长一智，吃瓜冲浪的态度日渐成熟，没有因为一篇声明就破口大骂。
“这公司还挺会阴阳怪气的。”
“有锤放锤，别搞这些有的没的。”
“一个公司不走正经路线，这么看有点low。”
孟妍才从赵思思事件中收获了一大波好感，就这么丢了，实在可惜。
于是岑霞提了个建议：“我去私联你的粉头，把公司没有好好对待你的证据做成长图，然后安排转发抽奖，先保证粉丝不脱坑，然后你本人再出来表态。”
私联粉丝，在粉圈内部，被认为是件可耻的事，但对于大部分明星和工作人员来说，这是把好用的枪，瞄准目标，就能指哪打哪。
虽然心里有些愧疚，但孟妍还是点头同意。
出乎她意料的是，粉丝像是参加军训那样，比想象中更有战斗力，不仅制作了统一的头像，还在各个抹黑她的营销号底下控评，抽奖微博更是转了两万多条。
做了足够的铺垫后，到了晚上，她本人终于出来回应，把这件事的进展推向高潮。
她公开了之前的部分合约，里面的内容包括不合理的抽成比例，包括一年接戏的频率，包括公司曾强行用她的收入用来炒股等。
面对这样不公正的待遇，她宝石心酸：“和很多人一样，我也有迷惘和烦恼，想着究竟怎样才最适合自己，多番考虑后，离开公司，成立新的工作室，就是我现在想走的路。”
贫富差距过大，阶级差异摆着，如果过度卖惨肯定会引起不满，她必须拿捏分寸，不能做的太过。
所以后半部分，她反而感谢了前公司，以及向观众表了表决心：“我对前东家充满感激，无论怎样，如果没有他们给我机会，就没有现在的我，希望以后，给大家呈现更多更好的作品。”
如此一来，她既有证据，又兼顾情理，谁高谁低，高下立盼。
她的事业粉们纷纷欢呼，不停给她留言，希望她能“无缝进组”，而孟妍自己，也在积极筹备工作室中。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本来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偏偏徐萍突然杀出来拖后腿。
这段时间，要开支的地方太多，所以孟妍自然而然地缩减了每个月打给徐萍的生活费。
这笔钱对普通人的日常开销，已经绰绰有余，可惜应了那句老话，由奢入俭难。
徐萍过惯了恣意挥霍，大手大脚的日子，怎么能轻易适应这么大的落差？
平日里感情淡薄，各自过活，这一次，她很罕见地找到了女儿的住处。
“呦，真是稀客。”难得见到母亲，孟妍没有热切迎接，反倒是说着冷言冷语，“你还是第一次到我这里来呢，有什么事吗？”
她整个人已经快到了崩溃的临界点，随时有可能失控。
比起和公司打口水战，比起那么多经济上的压力，她更讨厌和徐萍打交道。
果不其然，徐萍一开口，说的就是令人丧气的话：“妍妍，你去求求刘先生吧，那个高先生的人不知是怎么回事，天天上门来，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
她嘴角微微抽动着，是说谎时的征兆。
孟妍看穿了她的伎俩，冷着脸反问着：“那就搬走啊，再找几个保镖，我给你的那些钱，做这些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徐萍叹了口气，知道话说到这个地步，女儿和刘杰之间，肯定没有转圜的空间。
她病急乱投医，这时还妄图拉顾泽然下水：“你现在那个男朋友呢？他不资助你吗？”
孟妍眨了眨眼睛，佯装一脸疑惑：“人家什么身份？干嘛要介入我的家务事？”
“他可是你男朋友，资助你是天经地义的啊。”徐萍被金钱财势迷了眼睛，反倒指责女儿不懂变通，“谈恋爱我不反对，但你用点手段，我不信拴不住刘先生，明明可以过舒服的日子，为什么要让所有人跟着吃苦？”
“卖我一次还不够，还想有第二次？”孟妍听着这些话，气不打一处来。
人在极端的愤怒中，往往更容易说出真心话，她也不例外：“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做的还不够吗？就因为我不是男孩吗？”
这句疑问，贯穿了她生活中二十多年的岁月，如同休眠了的火山，如今终于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