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埋线放料
顾泽然意有所指地点了点客厅中央的沙发：“自拍几张吧。”
孟妍三两步走过去，坐在该坐的位置。
沙发柔软的表面，因为忽然承重，微微的凹陷下去，形成字母“v”那样的折痕，然后落入她手机的镜头中。
随着几声快门声响起，照片定格在她手机里。
她拍的很有技术性，利用长长的发丝和高亮滤镜，让沙发只能被认出一个小小的角，看起来是遮遮掩掩，其实是埋线等待曝光。
她编辑好微博后，再发送前，先凑到他跟前；“要审查吗？”
虽然合约里双方平等，各知道对方一个秘密，但因为咖位差距，她下意识把他当作甲方，自己是稍逊一头的乙方。
“你又不额外给我发工资，我干嘛要查？”顾泽然没那么多讲究，转开视线，连看都没看一眼，“你要是那么笨，我根本不会选你。”
既然他没意见，孟妍再看了两遍，确定照片和文字没问题后，就上传到自己账号上“拍戏的苦，只能靠狠狠休息来缓解。”
和顾泽然一样，她在网络上投下一颗炸弹，等待着有朝一日，引爆炸弹后的轰动效应。
这一趟过来，已经达成目的，孟妍正想起身，目光却捕捉到沙发前的一样东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茶几上，搁着一张旧照片。
那张照片尽管好好地摆在相框里，可边角处仍然有泛黄的痕迹，说明它所记录的，是已经逝去了很久的一段时光。
照片上的顾泽然只穿了一件t桖，搂着一个同样只穿了短袖的女人，两人站在黄橙橙的沙滩上，背后是湛蓝的海。
那时顾泽然的脸孔青涩稚嫩，但却带着敛不去的锋芒，褪不去的笑意。
他裸露在外的臂膀上纹着一串孟妍读不懂的外文字符，歪歪扭扭，横七竖八，但也许是爱情的宣言。
而那个女子的脸部被挖了个大洞，黑漆漆的一片像是被子弹精准的穿膛而过。
就算看不到那女子的脸，还是能从中感受到爱恨情仇的味道。
顾泽然应该爱极了也恨极了那个女人，所以一边舍不下和她的关联，一边却连她的面目都觉得可憎。
孟妍也在感情上跌过跟头，所以看着这张带着些物是人非意味的照片，不禁有些惆怅。
“你和她有点像。”不知不觉中，顾泽然已经坐到孟妍旁边。
“哪里像？”孟妍不想卷入其中，急忙撇清关系，“你是说我也那么黑吗？脸黑心也黑？”
顾泽然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捂着嘴笑道：“你们规避问题的方式，倒是一模一样，我都没说什么呢，你已经上纲上线了。”
他笑意如同昙花一般短促，很快就消失不见，转而带着些眷念，回望着自己的过往：“她比我大，成名也比我早，所以在我没红的时候，她就跟了个富商，隐退做了阔太太。”
尽管同行足够有钱，但许多女明星寻找良木栖息时，都更倾向上流社会的富商们。
做大是福，做小也罢，仿佛只有和他们搭上关系，才能彻底攀上更高的阶级。
通常这种女明星，要依靠现代科学，不停奉献自己的子宫生儿育女，如果生不出儿子，就意味着地位的岌岌可危。
顾泽然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她表面上过得挺好的，可之前我在慈善晚宴上偶遇她时，她根本瘦的不成样子，浓妆都遮不住的憔悴。”
他目光游移着，很快定格到孟妍那张总是令他恍惚的脸上：“你和她不止长得像，就连性格都有点像。”
那些潜心八卦的娱记，都不知道的秘事，在顾泽然自己的剖白下，呈现在孟妍的眼前。
她终于明白，他自暴自弃选择自己，除了隐瞒秘密，还因为心里那个解不开的结，所以才几次三番失神失态。
年轻时候的爱情总是这样，疯狂到连肌肤和细胞都充满爱意，总觉得单纯的幸福可以绵延到老。
可惜未来像是那张照片中泛黄的一部分，不知怎的，就改变了原本的色彩。
难得见他这么失魂落魄，孟妍安慰了一句：“有些人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伤秋悲春也没用。”
之前她从没想过，顾泽然的外表下，隐藏着这样一层里象，还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不过时间已经不早，再待下去，实在没有必要，孟妍表达了去意：“不早了，我该走了。”
顾泽然闻言，像是被点穴般一怔，过了片刻，才有些木讷地反应过来：“那我送你吧。”
或许是难得敞开了封闭的心扉，有了听他说话的人，孟妍竟然从他这短短的五个字中，听出了挽留和依恋之情。
孟妍摇了摇头，推拒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你早点休息，明天戏份很多。”
刚才的谈话后，她对他有了些改观,但多余的陪伴不是她分内之事，于是她很快回到了店，继续投入到拍摄中。
铺垫了那么多后，终于到了这个布局的第三步——舆论发酵。
到了拍摄尾声，豆瓣句号小组里出现一个帖子，标题是“顾泽然和孟妍是不是在谈恋爱？”
那位楼主不仅成功找出了两人的那些同款，还找出沙发颜色这样决定性的证据，可谓是扒得抽丝剥茧，有理有据。
帖子的回复可谓是五花八门，吃瓜组员们纷纷表达不同的观点，一部分即刻相信，另一部分嗤之以鼻，还有一部分则是保持中立。
“火钳留名，楼主是干大事的人。”
“我还停留在孟妍和厉辰轩好过，怎么这么快又和别人了？”
“楼上的哥哥，他俩分了好多年了，上部戏就是合作。”
“同款太牵强了，顾泽然那几样东西我也有，是不是我才是他的秘密女友啊”
“掉粉籍裸奔了，小心不能进组。”
“沙发颜色这个锤很实了，感觉就是想秀恩爱，但是暗搓搓那种。”
“明星真的不要搞暗秀那一套，什么游戏账号，败露的还少吗，真的以为能瞒过网友的火眼金睛吗？”
“明星都是九漏鱼，恋爱脑起来，估计更容易露马脚，团队要急死了。”
“就算是真的，好像也无所谓，反正两个人都是演员。”
在九万多人的小组中，这个帖子有了500+回复，最热评论的点赞数超过2000，很快就被那些总是视奸豆瓣的营销号截图发到了网上。
一时间，本来仅限于小部分人的探讨，瞬间炸开了锅，十几分钟后，“顾泽然孟妍恋情”一下空降到热搜榜前二十名，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这一仗打得很漂亮，把蓄谋已久的事情，盖上偶然踢破的遮瑕，激起了千重浪。
田芬芬和岑霞都接到了记者的电话，孟妍下戏以后，一个人待在房中，把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外面。
全然没有大获全胜的开怀，倒是有些冷清寂寞。
手机在旁边正黑着屏，在反光下，她只能看到自己有些迷茫的脸。
她突然害怕这片黑，害怕它会带来让人不得安宁的烦扰，脑海里不停浮现着和这次计划无关的杂念。
厉辰轩会看到热搜吗？会不会觉得她水性杨花，这么快就和别人在一起？
刘杰呢？他是不是暴跳如雷了？
手机果然在她思绪激荡，碰撞不停的时候，尽职尽责的响起来。
悦耳的铃声更像是来自地狱的挽歌，让她生出不好的预感。
来电者名字一栏，显示的刘杰，是比黑白双煞更为恐怖的存在。但比起厉辰轩，此刻面对刘杰，她能更从容一些。
一按下接听键，刘杰恼怒的咆哮声就传了过来。
“孟妍，我一直以为你很有分寸，所以你签了venus还接了外戏，都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现在你在搞什么？是翅膀硬了，故意勾搭别的男人？”
孟妍对着听筒，装成无辜的白莲花：“刘哥，你得相信我啊，这是片方利用我们两个炒作啊，我……我和顾泽然就是逢场做戏，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啊……”
“别把我当傻子。”假得不行的措辞，没有骗过刘杰，他沉默片刻后，仍是咄咄逼人，“记得自己的身份啊，还敢和别的男人闹绯闻，本就更说明不把我当一回事？”
“我哪敢啊。”孟妍还在低声下气地赔笑，“我要是孙悟空，你就是如来佛祖，我就是再厉害，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啊。”
刘杰厌烦了这种把戏，一声不吭就挂断电话。
孟妍耳边只留下刺耳的忙音，“嘟嘟嘟嘟”，就快穿破她的耳膜，刺痛不已。
有一就有二，在她头痛欲裂，几乎判别不清分秒的流淌，手机又一次作响，传来微信的提示音。
这一次又会是谁？是她害怕面对的厉辰轩吗？
她像是罹患了帕丁森症，手指止不住颤动着。
直到看到发信人是“顾泽然”的那一刻，她松了一口气。
顾泽然先是问了句：“做戏这么久，终于放瓜了，感觉怎么样？”
孟妍在他面前，最没有包袱，三两下就回了过去：“和平时差不多，一个人呆着。”
顾泽然仿佛看穿了她，问了一句：“这么低调，可不像你，该不会刚和刘杰联系吧？”
“这好像不是你该关心的。”孟妍被戳中痛处，赶紧转移话题，“你闹出这种新闻，还迟迟不否认，最该担心粉丝脱粉吧？”
顾泽然对粉丝很有信心：“我空降粉丝群的时候，他们都让我找嫂子？而且蒋飞在超话安抚粉丝一天了，只要稳住那几个有号召力的大粉，问题应该不大，而且脱粉也是个人选择，强求不来。”
“你可别想的太美。”孟妍还是不太乐观，“你流量不低，有了对象，女友粉肯定心碎一地。”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哪个有脸有演技的男明星，没几个梦女粉，倒也有点失败。
大概是觉得她忧思过度，顾泽然反过来劝道：“起码对外你形象还可以，大多数评论都觉得我们般配，放心，我会表现的非你不可。”
能察觉到他是一番好意，但孟妍实在无力分神，找了个借口，终结谈话：“先不和你聊了，我的经济人打电话过来了。”
她开了飞行模式，不想再收到任何人的讯息，整个人像木桩一样对着窗外发呆，仿佛是一只自怜的囚鸟。
绯闻沸沸扬扬闹了一天，孟妍和顾泽然的团队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承认也不否认，千奇百怪的猜测层出不穷。
第二天，孟妍看到各路人马或激烈，或平和的讨论。
“这么久了还不出来否认，要么就是给剧预热炒作，要么就是锤了。”
“顾泽然个人工作室，你是废物本废吗，还是装瞎啊，澄清生命不会发吗？甘心做别人的血包吗？”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my和gzr是炒作。”
“愿世间不再有梦女粉，追星追的脑子都没了。”
“这一天下来真是够了，有的人就是看不得自己giegie有对象，疯狂dfxr女明星，万一是真的，弄不好还得亲自哄。”
隔着网线，在虚拟网络上披着一个id的皮，就能畅所欲言，所以铺天盖地的讨论声仍是没有停止。
但孟妍还是得兢兢业业拍摄。
闹出绯闻后的一天，她刚好要集中拍摄骑马的戏份。
骑马戏向来风险很大，之前就有报道，说有位女明星不幸坠马，不慎摔碎了胸前的硅胶，折损了事业线，还有新闻说，剧组没做好措施，导致演员摔得骨折，需要住院疗养。
所以要拍马戏前，很多演员会买巨额保险，要么就是让替身去完成高危动作，再不济就干脆骑在木马上，稍微晃几下，让镜头只拍上半身就好。
为了剧的效果，李珂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本着职业精神，孟妍必定也是亲身上阵，这段时间来，陆陆续续学了很久骑马的技巧。
到正式开拍时，除了负责摄像的工作人员，场内只剩下孟妍一人。
她按照剧组驭马师的指示行事，双腿小心避开马腹，稳坐在马背上，摸了摸马脖子上的毛，柔声道：“今天都靠你了。”
马儿“嘶”的叫了一声，仿佛是听懂了她的话，她很有气势的高喊一声“驾”，马儿也跟着迈开马蹄，“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耳侧飘过风声，视野比以往开阔，就连呼吸都变的更加顺畅。
熟料那马儿跑了几步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发了狂般嘶吼着，忽然一下，抬起前腿，把孟妍从马上甩了下来。
这一下摔得不轻，孟妍只觉得全身骨头都撞在在冰冷坚实的地面上，几乎要粉身碎骨，就连意识都变得模模糊糊的。
“快叫救护车！”
“都来帮忙。”
“不能动她！”
头晕目眩中，她听见四周乱成一团的声响。
“孟妍，听得见吗，孟妍？”在陷入长久的昏迷前，最后映入她眼帘的，居然是顾泽然惊慌失措的脸庞，耳边听到的，是他疾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