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无心
谷羽特意留步在前头，闭目等待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阶仙长。
阶看着她的背影道：“看来你很清楚我要找你谈话。”
“是的。”谷羽紧握着图纸，睁开眸子转身，“再说我的疑问是越来越多了。”
“阶仙长先前怎么也不肯告知我，仙长收留我的目的何在。”谷羽还没忘记，“虽然言论上是说让本人告诉比较好，但我想……”
阶道：“你此生都不可能从她口中听到那个来由了。”
“是的。”
她中途宁愿被獬豸锁砸得灰飞烟灭的毁约举动，没有一个结局可不行。
阶道：“若不是你的选择回来，我也不打算找你。”
谷羽抱拳正正经经一礼道：“请阶仙长赐教。”
阶道：“宗门特殊传送符她匀给了你三分之一，你应知这代表了什么。”
谷羽点头称是。
阶再道：“獬豸锁的效用以及违背所需付出的代价，方才在竹屋之内你已听明白了。”
“是的。”
她曾不惜以巫氏的占星为筹码，挑起了妖魔两族的纷争，后又断然反悔逃脱，不顾忌獬豸锁的反噬，只是未料想过冰屋成了“替罪羔羊”。
可若仙长不曾建造过冰屋……受过的会是谁，当真是细思极恐。
阶道：“她是无心之人，却给了你执事之位，他人仰望之物，以及代人受过的待遇。”
“至此，难道你仍不明白自己拥有的是什么？”
谷羽无言以对：“……”
聪慧之人，一点即通，阶不再多说，返身离去，留下苦思之人自省己身。
想来那未竟之语当是：“莫被仇恨蒙蔽了心灵，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阶仙长虽然三言两语道清了觅彧辜不便倾吐的自白，但唯有身处局中的自己才能深刻体会真正的用心。
“她是无心之人。”阶仙长的声音回彻在耳边。
换位想想，收留一个满心仇恨之人，放任身处高位，不管做下了什么不用她承担责任。
何其大胆妄为！
扪心自问，换成是自己，能对一个麻烦的陌生人做到这个地步么？
但是，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得不到答案的同时，谷羽的思绪不知为何飘到了数年前的那个人间客栈。
雨后亮彩虹，夕阳薰细草，江边的风景，客栈内的和情，宁静深远。
那幅丹青。
……
竹屋之内。
觅彧辜欲速战速决，直截了当道：“我听说妖界和魔域的头领皆失去了下落，空梦师兄可否为我解惑？”
空梦道人看出她的不欲久留，提前迈出了竹屋，“里面似乎有些寒冷了，不如我们边走边谈。”
寒冷？
修士对一般的寒冷气候，有抵御能力，会被影响的寒气，非是凡功。
“师兄可真是讲究。”觅彧辜欣然随之。
她的力量是越来越不受控了。
亩禺提醒道：“妖魔之事暂且后置吧，收徒之事不能再耽搁了。”
觅彧辜摇头：“这事我单方面可解决不了，霄咎不愿意见我。”
空梦道人安慰道：“放心，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尤其是你在无情宗住了月余之久。”
……
蓼靛峰。
太上掌门道：“宗主，觅彧辜已经回来了。”
霄咎单手负于腰背：“嗯。”
话可能说起来不好听，但无论是觅彧辜还是霄咎，都有一种给旁人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该说这是一对命定的师徒么。
“我有一个想法。”霄咎忽而一笑。
太上掌门看到这个笑容，只觉不安，仍是道：“宗主请说。”
霄咎收起笑容，“关于拜师一事，我希望能够公平一点，各大长老皆有择徒权。”
太上掌门：“……”
本来就是内定的事，非搞这一出，是为了给自己台阶下么？
毕竟徒弟曾是道祖级别的修士，要拜的师父却是大罗后期；
徒弟是一宗之主，师父是一介长老；
徒弟带着全部的记忆，师父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心之人。
纵然无奈，太上掌门也只有“同意”二字。
随后，掌门颁布告令：霄咎择师，强者为尊。
……
绿碌峰，两人的身后，是一地的薄霜蔓延。
空梦道人看在眼里，摇头道：“你的力量仍未收发自如，这可不行。”
待做之事迫在眉睫，不便相诉，觅彧辜同是无可奈何。
暗明界的芙洛练就她一副不死神躯，灵脉为她所用但阻止不了修为倒退，神邑之行突破大罗瓶颈却造成了力量的不断外溢。
觅彧辜本以为是为了活着而变得强大，现在醒悟，她一直都是为了活着，每次受惠强大之后总会遗留各种各样的威胁。
唯一可令她安慰的便是，觅彧辜本尊处于平和的未清醒状态。
这代表的是，平衡。
“对了，方才观你反应，可是觉得贫道的那张图纸有何不妥？”觅彧辜本身解决不了的问题，再执着也是无益，空梦道人索性放弃。
觅彧辜如实道：“并未有何不妥。只是对一人独住，太宽广了些。”
“你可不要说，对霄咎，你没有收徒，沾一沾机运，进而突破道祖的想法。”空梦道人别有推测。
亩禺在一旁静静听着，只觉心累。
若不是怕本尊就此去了，他眼前这个女人还真没有如此远大的企图。
现在么，说出来也没人信。
真正的无心之人，并不在于雪尺，一切皆为假象。
不过，人类总是擅于自欺欺人，哪怕躯壳已超脱了俗世，心态终究是难离本质。
觅彧辜顺着他的话道：“一时间我竟忘记了这茬，还是师兄考虑得周到详致。”
空梦道人侧头：“自无情宗回来，你给我的感觉，又变了。”
似乎她每一次离开宗门，之后再回来，整个人就被重塑了一次。
与其说她的存在感越来越薄弱，倒不如说相对冷漠的一面，存在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你，被左右了想法。”
到了道祖级别，你会真正地明白这句的意思。
觅彧辜的脑海中再次浮现择竞武的话。
初以为是觅彧辜本尊的思绪或多或少遗留了作用，现在看来并不全是。
“雪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