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弟子

    老画师赵赟并不知道自己所收下的四位弟子，竟然都已经学会了这一套自己本打算在今后传授给他们的环佩之舞，这让老画师赵赟有些喜出望外，同时也对自己尚未决定是否收下的，另外两位欲拜入自己师门的准弟子愈加的不喜。老画师赵赟对于将来能够传承自己衣钵的亲传弟子十分挑剔，这一位性格跳脱的张诗景小公子是肯定不会收下的。推脱的理由也十分简单，三位由糜氏家族三百多优秀子弟中挑选出来的糜氏三杰，就不是这一位张氏小公子所能够比拟的。小公子张诗景再怎么聪明，又如何能超过糜氏家族中三百多位落选的优秀家族子弟？老画师赵赟为何要将那三百多位糜氏家族中的优秀子弟打入冷宫，偏偏要来收下这一个外人？

    可是这一位南宫云娥就有些盛情难却了，收下？却又实在不入法眼。这就不是一个能够成就大器之人。甚至在尚未被正式收入师门之前，就在几位师兄弟之间招惹是非。也仅仅只是在这短短的两日之中，就已经显露出她这样一种惹事生非的高能，长期以往肯定就是个祸害。与其现在勉强收下教之，将来还不知道会在自己人中间挑唆出多少事端出来。仅仅就凭这一条，南宫云娥就被赵老画师打入另册。老画师赵赟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自己先去找两位洛阳城中的长者谈一谈，大家坦率的交换一下看法以后再做决定。若是看在南宫苍野的面子上，收下南宫云娥仅仅只是作为单纯学画的记名弟子也不是不行。但是这样的记名弟子却并不能与四位真正的弟子相同。记名弟子的身份地位和亲传弟子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老画师赵赟思虑停当以后，便让人请来了南宫苍野和糜氏家族的二长老，他将两位让进屋里详谈商议，他通过自己在这几天中对几位年轻人的观察所形成的看法，都向二位长者作出了说明。也将自己的所顾虑的想法也对二位进行了详尽的告知。听到老画师赵赟如此坦诚地据实相告，南宫苍野和糜氏家族的二长老也丢开了那些繁文缛节，同样坦诚相对。南宫苍野对自己的爱女南宫云娥如此这般的性格缺陷也是有些了解的，他也是希望老画师赵赟通过指点她学画来，让她能够消磨掉自身性格中那些坏毛病，使之能够变得成熟稳重起来，对于自家闺女所存在的贪慕虚荣的缺点也并未在意。而且对于南宫云娥这样一些坏毛病，根本从未往深处去想。他只是简单地认为南宫云娥只是小孩子习性，长大以后自然就会改变。从来也没有从天性方面想过，听得老画师赵赟的一番分析解说，这才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实际上南宫云娥是南宫苍野现任的妻子所生，这一位现任的南宫夫人也是南宫苍野在自己的结发之妻因病亡故以后，在洛阳城中另娶的一位欢场的歌姬，这一位南宫苍野的后妻过去曾经做过以美色事他人的行当，对此南宫苍野从未因此而轻视自己的新夫人。这也是南宫夫人死心塌地地嫁与这一位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的健硕老人的缘由。尽管南宫苍野的这一位新夫人自从跟随了南宫苍野以后。从此洗去铅华，再也没有在众人眼前抛头露面。可是多年以来在欢场中养成的姐妹之间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习性，却是在短时间内很难改掉的。南宫云娥是在南宫苍野五十岁以后出生的，再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个老来得子。而且南宫云娥从小就十分聪明伶俐，十分讨人喜爱。南宫云娥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就连走路都具有一种特别的风韵。一颦一笑都十分注重自己的面部形象。南宫云娥走路时会采用一种由自己母亲传授的特殊步伐，如风摆柳一般的身姿特别好看。这也是西门牧野对她念念不忘的缘由之一。

    南宫云娥从未刻意地表现过自己的媚态。可是她与生俱有的，自带属性的魅惑才是最要命的。在中国古代的一些传说中，如同南宫云娥一般的具有与生俱有自带属性的魅惑之人就有：商纣王的苏妲己，周幽王的褒姒，以及吴王夫差的西施。虽然南宫云娥还远远比不上这几位祸国殃民之主。但也只是程度和阅历上略有欠缺而已。·每一次遇到孩子们的聚会，南宫云娥的身边总是会跟随一大群小男孩。若要问这些尚未开智的孩子们为什么要跟随在南宫云娥的身边时，这些孩子也都会觉得莫名其妙他们也只是无意识地就想待在南宫云娥的身边。南宫云娥从自己的母亲那里继承了许多的美好，同样也继承了一些不良习气。她总会在不经意中，挑起自己身边一些异性为自己争斗，虽然还算不上真正的争风吃醋，但也与此相差不远了。对于自家闺女这样一种自带属性的天然媚，南宫苍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消除。只能寄希望于赵老画师能够用学习绘画的过程中，来慢慢的转变她的这些不良习性。听得南宫苍野如此一说。老画师赵赟对此已经是了然于胸。他也知道这就应该采用怎样的方法去帮助自己的老友了。

    既然在座的三位都是可以深交的好友，大家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有什么话都可以放心大胆的说出来，其实这才是知心好友真正应该的交流方式，所有顾全脸面的交谈都不能达到真正沟通的目的。对于另一位张诗景小公子，赵老画师就没有这么客气了，他直接对糜氏家族的老二长老说道：其实，就凭你二长老的阅历和识人之明，你根本就很容易识破这一位张诗景小公子在你面前的伪装。你只不过是被一种同情和怜悯之心蒙蔽了双眼。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向好的一方面联想。硬是活生生的将一个品性并不出色，相反还有些狡诈和贪婪的孩子推进了好人群中。根据我刚才提出的几个问题，从他的应对中就可以看出他是在刻意讨好我们，可是对我们这些并不了解，甚至还有些陌生的人，他却全然没有一般孩子们的戒备之心，也没有通常一个小孩子见到陌生人的那一种紧张和胆怯。相反他所表现出的那种热切，完全说明了这个孩子的心事很重，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当我故意提及他惨死的亲人之时，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假装悲痛了一下，在人们的各种感情中，只有悲伤和喜悦是根本无法伪装的。同时。眼睛是一个人内心感情流露的窗口，一个坦坦荡荡的人的双眼，必定是明亮有神的。而一个另有心思的人，他的目光必然会躲躲闪闪。而这一位张诗景小公子在我问到它死去的亲人之时，他的眼神却总是在躲闪。一副假装出来的悲伤表情，却被他在眉目之间的一些细微的表情所出卖。一个人在真正悲伤的时候，人的双眼眼角总是会微微的向下偏移一点位置。而人们在喜悦的时候，眼角又会略微向上抬起。这一位失去了全部家人的张诗景小公子，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眼角却是略微向上偏移的，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他在进入我的房间以后，一直处在一种非常兴奋的状态，以至于当我突然提及他那些惨死在十几年前的亲人之时，都来不及加以掩饰。而他对自己亲人的惨死并不感到悲痛这就很不合理，因为他刚刚从审判公堂回来。不可能这么快就从对自己亲人的追忆中摆脱出来。这样的情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张诗景是一个对亲情看的很淡的人。甚至还不如去拜一位陌生的老师来的重要。因为在他看来能够拜师成功，就意味着他能够进入更高一层，距离它飞黄腾达野心的实现就更近了一步。

    我们再回过头来，用一种清晰地，客观中立的眼光来看待十几年前发生的这一次灭门惨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为什么这一位《张氏赌坊》的老掌柜所有赌坊中的保镖都参与了这一场灭门凶杀案？就没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维护一下自己的东家主人？如果我们把这一切都推向乱世之中人心险恶。可是要知道，这可是在东汉的帝都，也是整个东汉王朝的政治、军事、文化、经济中心的帝都洛阳城中的繁华之地，怎么可能就没有一个有正义感的人站出来，就算无法抵抗众多歹徒的攻击，哪怕逃出去向官府报告一下总是可以的吧？这样一种情况难道你们就没有感觉到非常的不合理吗，我们不妨先做一个假设，假设这一位《张氏赌坊》的老掌柜并不是一个良善之辈，他对自己的手下非常苛刻。如果这一种假设成立的话，这一桩灭门惨案的发生也就合理了。我们还不能去妄断十几年前的案情，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一位张诗景小公子的家人一定很不简单。

    正当老画师赵赟说到此处之时，门外传来了南宫苍野家丁的敲门声。南宫苍野让这一位敲门的家人进屋说话，这一位家丁禀告南宫苍野。说是有一位廷尉府的廷正陆世锦求见。大感疑惑的南宫苍野正要推脱不见之时麻雀被糜氏家族的二长老糜曜拦住，二长老糜曜对两位大惑不解的两位说道：“这一位廷正陆世锦，正是此案的审判官。如今他来登门拜访，一定是跟这个案情有关。我们不妨将他请进来，听听他是如何说的。”

    南宫苍野吩咐自己的家丁将这一位廷尉府的廷正陆世锦请了进来。相互见过礼以后，分主宾次序坐下。只见廷正陆世锦财政局的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方盒，放在桌上。打开小方盒以后，只见到这一只小方盒中整整齐齐的放着几张庄园的房契地契，除了这些房契地契之外，还有一张记录孩子出生年月时辰的八字帖。廷正陆世锦取出这一张八字帖对诸位说道：“这个孩子是已经被判处斩首的西门大官人的另一个私生子，这些房契地契都是西门大官人留给他的家产。除了这些房契地契之外，还有许多金银首饰，这些都是昨天晚上我去死囚牢房陪他一起喝酒时他告诉我让我去取出来的。也许你们都会以为我这一个廷尉府的廷正却要去和一个死囚犯喝酒而感到很奇怪吧？可是这一位杀了《张氏赌坊》老掌柜满门的杀人恶徒，实际上却是我的恩人。也是我平时的衣食父母。这并不等于说我收受了西门大官人多大的贿赂，实际上，我和他的交情也仅仅只是一饭之恩。这样的一饭之恩，却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说给予我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廷正陆世锦将他在死囚牢房里与西门大官人的全部谈话都对在座的三位讲述了一番，当众人听完这一段发生在十几年以前的曲折离奇故事以后，也不由得为这样一段故事中的各个人物身上所发生的事由感叹。老画师赵赟分析得一点都没错，张诗景的父亲实际上就是一个邪恶的人，一个丧尽天良的无耻之徒，父亲如此不堪，接受的全部遗传的张诗景也好不到哪里去。在这一位孤儿张诗景的心中隐藏着一种邪恶的野心，如果把这样的人吸收到自己队伍的核心中去，也不知道将来会给自己的事业带来多么沉痛的损失。不用多说，这样的心术不正之人，老画师赵赟是绝对不会收下的。

    当大家询问廷正陆世锦准备如何处置西门大官人的那一位幼子的时候，这一位亦正亦邪的廷正陆世锦却吞吞吐吐的有口难言了起来，因为他的职位的缘故，就不能有什么把柄被人捉住。如果自己突然有了一位义子，再被那些有心之人抓住，再将其与被斩首的西门大官人联系在一起。以及西门大官人被杀之前，陆世锦前去探监一事联系起来，这将对廷正陆世锦非常不利。洛阳城是一处藏龙卧虎之地，各种人物层出不穷，有什么事情是他们查不到的？廷正陆世锦想请南宫苍野能够帮助自己代为抚养这一位已经失去父亲的孩子。不求他能出类拔萃，飞黄腾达。只求他能够安安稳稳地度过自己平淡的一生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