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花魁娘子
“段太医,为何是我?”
段无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一个故事。
十年前,他父亲曾是家乡当地有名的大夫。后来有一天,被人请去出诊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没过多久,家乡遭了水灾,母亲被迫带着他背井离乡讨生活。
幸好遇到这惠民医馆的东家,见他有几分天赋,便收了他做徒弟。
师傅无儿无女,前两年去世后,他就接手了这个医馆。
他母亲生前一直苦等父亲无果,他就想着,一定要闯出足够的名气。若能声振大梁,若是父亲还活着,说不定就会来找他。
一年前,他终于考进了太医署。可是,渐渐他发现,在太医署也是要论资排辈的。
现在成名的太医,哪个不是熬了十年,二十年。
他等不及了,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所以,你是为了出名后寻亲?”
段无明无声的点了点头。
余安看向那一片葡萄架,真是个孝子。
“可是我要怎么相信你?段太医,你既想投靠于我,总得有个投名状吧。”
段无明白了脸色,想说些什么,抿了抿嘴终是无语。
“我这里有一件事,你若是能做成,我就可以在父皇面前为你美言。”
看着他纠结的样子,余安补充道:“不会害人性命,也不违背道义。怎么样,敢不敢?”
段无明拱了拱手,“愿听公主差遣。”
又一条出路有了希望,余安心满意得地和兰溪离开了医馆。
路上兰溪频频投来目光,让人想忽视都难。
“想问什么就问吧。”余安咬了一口新鲜出炉的烧饼。
嗯,就是这个味儿,要是有点辣酱就更好了。
“公主,您还准备出宫呢?现在一切都变好了呀。”
看兰溪那小脸皱成了一团,余安不由失笑。
“以备不时之需嘛,吃吧,再不吃烧饼都凉了。”
兰溪这才松了口气,捧着芝麻烧饼啃起来。
其实,余安没说实话。
她确实还记挂着逃出宫的事儿。
让段无明去打探太医署药材进出宫的路线,也是她的后手之一。
两年后的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还是让兰溪这个丫头少操些心吧。
解决了一桩心事,余安带着兰溪边逛边往新宅子走去。
街上的人比上次出宫时多了很多,熙熙攘攘的,仿佛有什么盛大的仪式。
兰溪从未出过宫,看什么都新鲜。她们抓住一个路过的老伯询问,才得知今日有花魁巡街。
左右这人流也将路堵的走不动了,看看又何妨。她倒也想看看名动京城的飞羽娘子是何方人物。
街上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传来。
未多久,几个小姑娘手持花篮,以花瓣铺路,一华盖宝车被马儿拉着进入视线。
人还未至身前,一股浓烈的花香味先迎面涌来,余安被呛地连连咳嗽。
马车四面皆垂着流金色的薄纱,将车内的美人罩了个严严实实。
突然,一身形粗胖的男子冲出人群,口中呼喊着“飞羽姑娘”直奔马车而去。
马车旁的几个彪形大汉也不是吃素的,三两下就将那男子擒住,一个反手,那男子疼地哇哇直叫。
众人正看热闹不嫌事大,那帘幔后伸出一双芊芊玉手,“住手”。
女子声音酥软中带着一丝清冷,既魅惑又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马车走近,无意间却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对面人群里,谢含也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马车。
他那么清冷的一个人,平日连笑容都少,怎会来看花魁的热闹?
马车缓缓从眼前经过,挡住了余安的视线。待她再看向对面,哪里还有谢含的人影。
左右张望,却见那青色的人影正在人潮后跟随着马车移动。
能让谢先生神色如此焦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脚随心动,余安也退出前排人群,追随着花魁马车的方向而去。
“公,您去哪?”
兰溪一个不注意,回头见自家公主已不在身边,赶紧退出人流追了上去。
“公主,这好像不是去新宅子的方向。”
小跑了几步,兰溪终于追上来了。
余安此时心里一股气不上不下,堵得她难受。
兰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咦,公主,对面那人好像是探花郎。”
探花郎,也不知这是要去探哪朵儿花儿。
跟着车马拐了几个弯,街道上已没有多少行人,余安两人只得不近不远地尾随在谢含身后。
马车缓缓停在一处三层高楼门口,门匾上书三个大字:风月楼。
两人跟着马车走了一路,两条腿都要走酸麻了,总算是停了下来。
那花魁娘子从马车中缓缓下车,竟还戴着一层面纱。
她回头看了谢含一眼,飘也似地进了门。谢含停了两步,也跟着进去了。
余安今日这一身女子打扮,还没进门就被拦下了。
“姑娘,我们这儿只接待男客。您呀,移步到隔壁街去,自有大把小倌馆接待。”
余安恨恨地跺了跺脚,干脆在对面茶摊上坐下了。她倒是要看看,这谢先生何时舍得出来。
那门口小二见她如此,和一旁伙计打趣道:“看见没,又是一个来抓奸的。”
和摊主点了两碗凉茶,余安生气的坐下。这碗茶喝完,要是他还不出来,她就……
“公主,我们在这儿做什么呀?”
兰溪的发问惊醒了余安,不对,她这是在干什么?
她天人交战了半晌,终于想出了理由。
“我们这是为了九弟好,要是谢先生真去逛青楼,就不配做九弟的先生。”
风月楼,飞羽闺房内。
飞羽面含春色地笑着回道,“谢探花,那手串我真的不知。”
说着,她起身倚到窗边,“不过,你要是再呆下去,我怕你的小情人要打上门来了。”
谢含透过窗户看见了楼下茶水摊上的余安,她竟还在?
眼见今日是得不到消息了,他只得转身离去。
走出风月楼,他径直来到余安面前。
“公主,此处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余安气急,“那你来干什么?”
谢含脸色有一瞬间的落寞,很快,他又恢复了往日不苟言笑地模样。
“此地不宜久留,微臣送您回宫。”
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余安脑中却回放着他那短暂的落寞神情。
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还没生气,他怎么还一副委屈的样子?
她回头又瞅了瞅身后的风月楼,想到风情万种的花魁娘子,再结合他刚刚那难过的神情。
而且,好像他刚刚也没呆多久,自己一碗茶刚点上他就出来了。
难道?
不会吧,她只是说他通身禁欲的气质逼人,并不是真的……
余安小跑两步,追到谢含身侧,一番纠结后,还是小声开口。
“先生,不要讳疾忌医。”
“段太医医术很好,他逢七就在城东惠民医馆,你要是不方便,可以去找他。”
谢含扭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余安说着,一双眼还在他身上扫射。
没多久,谢含就反应过来了。他小时候也曾在青楼这种地方呆过两年,脸色一时变幻莫测。
“公主多虑了。”
说罢,他加快了前行的步子,余安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那你去青楼干什么?”余安追问,“你不说,我就告诉父皇。你为人师表,总得以身作则吧。”
谢含停住脚步,背影看着很是落寞。
“我只是替一位故人去打听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