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岁岁
八月初，穗禾迎来了自己在西水一中的第一场大型考试——月考。
由于西水的月考并不是市级考试也不是区级考试，是本学校组织老师出题，全年级按照上一次考试的成绩排名顺序分考场和座位号进行考试。
穗禾刚转来，没有参加过西水一中的考试，默认零分，被分到了最后一场。
最后一场聚集了年级里的各种“学习困难大户”，环境乌烟瘴气，传纸条的、搜答案的应有尽有。甚至连监考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早上吃饭早餐回教室马子晴就开始唉声叹气。
临出发出考场的时候，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穗禾的肩膀：“穗穗，忘记和你说了，一中的月考很变态的，连轴转没有课间。上午两门下午两门。你记得少喝水啊，不然去厕所要占用考试时间的，你来不及写卷子的。”
想到穗禾一次本校的大型考试都没参加过，马子晴一脸同情地最后看她几秒：“穗穗，你多保重。”
直到第一场考试的语文卷子发下来，穗禾才明白为什么马子晴的表情那么同情她。
西水一中自己出的语文卷子足足三十二页，被装订成一个厚厚的小本子，翻开一看，里面光是阅读理解就四篇、四篇文言文阅读，三十句古诗词默写
不仅仅是语文这科，后面的数学英语理综争着赶着和语文比谁更卷。
一整天的考试下来，到了晚自习，穗禾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扔进烤箱里来回翻滚的烤鱼，被烤的外焦里嫩，香酥冒油，脑子里浑浑噩噩，甚至连吃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穗禾她怎么了？一直趴在桌子上？”王紫嫣和马子晴回来的早，一回来就看到穗禾蔫蔫地，在桌子上趴着。
“应该是头一次参加月考，被咱们学校的臭不要脸的题量吓到了。”马子晴轻手轻脚地坐在位置上，小声说：“看到穗穗，我就想到了自己高一参加第一次考试的时候，遇到那变态卷子，边写卷子边哭，以为就我一个人写不完。”
王紫嫣笑了笑：“谁不是呢？这么看来，咱们穗穗心理素质算是好的了。”
月考完了当天的晚自习老师都不会布置任务，一来老师们都忙着判卷子，二来学生们经历一天的题海战术也要适时地放松。
穗禾一觉醒来教室里已经安静了。
她活动了一下被压得发麻的胳膊，坐直身子。
旁边写卷子的马子晴听到动静看过来，压低了声音：“穗穗，你醒了啊。”说完，她弯下身子，从桌膛里摸摸索索了半天，找到一个牛皮纸袋装着的东西，递给穗禾。
“喏，食堂二楼的鸡肉卷和黄金玉米肉松粥，帮你带的晚饭。”马子晴神秘兮兮地递给她，弯了弯眼睛，“月考当天的晚自习老宋就偶尔来班里转悠一圈，看到说话的吃东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心吃。”
少女的笑容清澈带着几分小俏皮，马子晴冲穗禾眨了眨眼。
穗禾明显怔愣了一下。
她本来都想着晚上回公寓再煮个泡面，却没想到会有人给她带饭。
食堂二楼的菜从来都是供不应求，穗禾拿着手里沉甸甸的袋子，小声道：“谢谢你，子晴。”
马子晴愣了一下，笑笑，凑过来：“不是我给你打的，二楼的菜我都抢不到的，本来我和紫嫣想给你去超市买面包牛奶，但是。”
她顿了顿：“有人给你买了晚饭让我来带给你。”
“啊？”穗禾傻眼了，不是她们带的。
“嘿嘿嘿嘿嘿，我答应了大佬要保密的。”马子晴拖着下巴，故意放大点音量，还意有所指地往穗禾身后看了一眼。
教室里是一片“沙沙沙”地写字声，像千百条蚕在啃食桑叶，穗禾却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大过一声。
她慢慢地慢慢地顺着马子晴的视线看过去。
教室的灯光冷白，林安年低着头，额前蓬松的几缕黑色碎发耷拉下来，蓝色的校服领子竖得整整齐齐，他手里的水笔在演草纸上从善如流地写着，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起眸子。
穗禾像是只受惊了的小兔子，“腾”地一下将身子扭了回去。
她转的太快，动作太大，膝盖猛地磕在了桌子底部，疼的她闷哼一声。
“穗穗，你怎么了？有没有弄伤？”马子晴低呼一声，就要检查穗禾的膝盖。
“嘶——没事没事，就碰了一下。”穗禾转过来，揉了揉膝盖被磕到的地方，有点欲哭无泪。
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教室里的学生们连忙噤声，乖乖地坐直。
教室门被推开，高天翔抱着一沓练习册走进教室。
班里顿时一阵松懈叹气声。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老宋呢。”
“就是，老高，你下次进门之前吱个声，我这游戏刚刚开局，吓得大退挂机了，重新连接回去，信誉积分又要被扣了。”
“就是啊，吓得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高天翔笑着推了一把打游戏的那个男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吓得就是你。”
“行，你等着，下次我也吓唬你。”
走回座位，高天翔将练习册放回桌膛，“哎，猴子，我去老宋办公室的时候，你猜猜我听到了什么？”
侯思成：“听到啥了？”
高天翔吸了吸鼻子：“听到了办公室那帮老师议论攀比，究竟哪科出的卷子题量最大，难度最高。”
“呜呜呜呜，猴子，你说他们还是人不？咱们的生死在他们的眼中都是儿戏啊！都是攀比的资本啊！噫吁嚱！”
马子晴被他逗得笑了出来，转过头拍了拍高天翔的桌子：“高天翔，那你去办公室听到咱们班的分数啥时候出来了吗？”
她这一问，周围一圈的人纷纷竖起耳朵来。
“成绩我没看到，倒是看见老宋大牙他们在录入表格了，估计也就明后天的了。”
高天翔说完，教室里响起一阵唉声叹气。
“得，再活这最后一个晚自习了。”
“唉，苍天饶过谁！”
宋铁柱进来的时候听到大部队的长声叹息，笑眯眯地背着手走到讲台上，看到台下的学生吃东西的吃东西，交头接耳的交头接耳。
“你们这是考完试要飞的节奏？”
学生们也都知道老宋考完试的当天会让他们放松放松，也都胆子大了，一个男生嚷嚷道：“老师，我们这是最后的晚餐了，明天就出分了，趁心情好的时候再欢愉一下！”
教室里响起一片哄笑声。
“行了，都小声点，被高老师查晚自习揪到了自己去政教处喝茶。”宋铁柱佯装严肃的威胁。
“好嘞，宋哥！”几个男生嬉皮笑脸的回应。
穗禾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咬着鸡肉卷，鸡肉炸得酥脆喷香，陪着芝士奶油酱，几乎是入口即化。
白色的led灯管投下明晃晃地白光，她微侧着身，弯腰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东西，吃一口，似是极为满足，眉眼弯弯，她的睫毛又卷又翘，极为乖顺，像只捧着松果的小松鼠，吃两口还慌张地抬头看看讲台。
原来有人吃东西可以这么可爱。
月色潮水般温柔地笼罩下来。
少年手指里的笔停在简答题上，笔尖顿在卷子上，渗出个硕大的墨点子。
“年哥，瞅着窗外看什么呢？”许是因为太久没动，高天翔凑过来，朝窗外看了看，嘟囔着：“窗外啥都没有啊。”
林安年被他一出声，打断了思绪，他没说话，转过头来。
“看没什么。”
玻璃窗，女生的倒影映在上面，她弯了眼睛，正在和同桌说话，唇角边还沾着酱料。
“穗穗，嘴角有东西，擦擦。”马子晴翻出自己的小镜子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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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周日的活动课，穗禾拿着自己筛选出来的记着房东电话号码的小本子，一家一家的看房问价格。
这边的房东都是西水一中的老师，但因为是学校里的房子，自然是漫天开价。
本来之前说好了价格，房东问明了穗禾是不是着急租之后就开始涨价，拿捏好了她迫切想要租房子的念头。
第二家的房东是位老太太，两室一厅，甚至连客厅都都用屏风隔开，拆分成两个房间。
穗禾去的时候，里面早就回来的三个女生，洗手间里水声哗哗流淌，客厅的一个小隔间里，女生盘腿坐在床上，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旁边的床头上放着个小篮子，里面是洗漱用品，似乎在等着排队洗澡。
一下午转下来，穗禾爬楼梯爬得满身是汗，鼻尖还不知从哪里蹭了点灰尘。
她看了眼表，还有四十多分钟晚自习。
校园里的路灯亮了，学生们叽叽喳喳地往食堂走。
穗禾突然没了胃口，身上粘腻地校服都贴在皮肤上一样，她只想回去洗个澡再上晚自习。
因为复式的老式楼房上下层都有单独的门，林安年之前也将六层的钥匙给她了，穗禾摸了摸空荡荡地的校服口袋，想来是落在了教室书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