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断开的记忆
这粗壮的铁索也不知是从何处寻来的，不少地方已经被腐蚀了，结了厚厚一层冰碴子，摸上去扎的手微疼，还有些滑溜溜的，总之几人迎着一阵阵风雪走的踉跄，反倒是银铃的声音逐渐逼近。鱼熹微时不时抬头望望远处可否有冰莲的身影，只有无穷的冰霜扑面而来，迷得她险些睁不开双眼。
祁元琮在她前面走在最前，似是背后生了双眼，忽就轻声道：“你若是支撑不住了，大可抓着我衣襟，也好放松些。”
鱼熹微脚下的地面也叫这天寒地冻的鬼地方打磨得光滑，她也是铆足了劲一步步上前去，她若是抓着他不见得他会轻松多少，而且若是一不小心松了两只手，可就跌入身后的万丈深渊了。她绝不会尝试。只听到身后的翊歌也是气喘吁吁，她平日里在梧凤族好好待着，哪里受过这般磨难，此番也算是磨一磨她的性子。
赤脚大仙瞧着他们这支队伍安排妥当，不禁欣慰的点了点头，反观有些队伍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给出的种种暗示，自顾自前行迷失在了风雪当中。
许久未曾出现的元始天尊也徐徐出现，抚须叹了口气：“你这老神仙倒是会折腾，若是叫天帝知晓了你用这神物当比赛的筹码，免不了对你责罚。你让这些小辈受苦，究竟是何用意？”
紫虚真人倒是不甚在意：“你可有所不知，他暗自弯弯绕绕整理的这些东西可多着呢，只不过是天帝也想为天宫多寻些人才加以培养，这恰好是观察他们性子的好时候。”
“不错，你瞧，这九尾狐族的白辰孤身一人离开队伍了，他这种行为的确是不可取，这么大的风雪队伍间就是应当保护每个人的安危，若是自己寻到了冰莲也是不作数的。”赤脚大仙乐呵呵地指出这镜子中投影出的幻象。
“你这小九九倒是多。”灵宝天尊不禁大笑道，“时辰也约莫到了，我就先回殿修行去了，各位先行告辞。”
“不知你瞧得哪位弟子不错？”赤脚大仙转而问一旁的紫虚真人。
“还是原先那番话，我觉着鱼熹微这孩子颇有慧根，况且又身怀神力，行动迅速思维敏捷，这样好的弟子我先说一声要定了。”紫虚真人倒是爽利。
“我此番不过是想将这婆娑果会做个人情送出去，没打算收徒，不知元始天尊你如何？”
元始天尊一贯言少，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比赛结果还未出来讨论这些没什么意义。”
“哈哈哈，如此你便好好瞧着吧。”
鱼熹微脑中晕乎乎的，纵使是她法力支撑着，也消耗了不少体力，但双手仍将铁索紧紧捏着，拼命摇头想将脑中的困意驱逐出去。天地浩荡，一眼望不到边界的白，寂静得可怕的世界，只有一种离群索居，孤独萧瑟之感。
“熹微，熹微！”江翊歌在身后叫她，她见她的身形慢下来不少，“你怎么样？是有点累吗？不如咱们先歇息会再爬如何，表哥。”
祁元琮回头望了他们一眼，点点头：“约莫过去好几个时辰了，是该歇息，只是不可轻易放手，否则若是风暴来临，便将我们一齐吹下去了。”
鱼熹微自觉双手发凉，已支持不了多久，但似乎是瞧见了远处的边缘，这才耐心性子等着。
快到悬崖边时，祁元琮催动法力直接飞身上去，紧接着将他们也拉了上去。他掌心也丝毫没有温度，脸色苍白。
几人在此处略微歇了阵儿，鱼熹微抬眸一看，远处山巅中央一股莫名的飓风拔地而起，其中包裹着一个修长的身影，令人瞧不清楚，且有股亮光在其中熠熠生辉。
“这是……千年冰莲”
江翊歌眼前一亮，二话不说便要过去。被祁元琮拦住:“有蹊跷。”
那黑影徐徐从飓风内走出，嘴角挂着不屑一顾的浅笑:“你们还是来迟了一步，若是想要回，鱼熹微便给我过来。”他抬手，轻轻指向她。
众人皆怔愣在原地，此人正是容安的容貌。她下意识便是他会伤害到他们，忙上前一步。
“只要你将这千年冰莲让给我们，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你。”
祁元琮神情复杂望了她一眼，只是伸手想拉住她。
鱼熹微径直使了瞬移咒，闪到他身边，无缘故而起的飓风瞬间消失了:“你来此处，究竟要做什么”
“熹微，你只要过来，再上前一步，我立即将这冰莲给你，否则我拿着此物也无用，大不了毁掉。”
江翊歌之前也从未见过容安，只以为他也是与他们一道前来抢夺千年冰莲的，怒气冲冲朝那边瞧去：“我们是四人，他一人前来左右不过将他打一顿便好，熹微你去不过是做了把柄。”
容安仅用一只手将鱼熹微桎梏在原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企图将魔族的魔咒注入她体内。鱼熹微挣脱不开，她知晓容安以冰莲相威胁，就是为了在此时给她埋下堕魔的隐患，若是不这样做，他又怎能善罢甘休？趁他不注意，鱼熹微立即摸出袖内藏匿了许久的蛟龙族圣物噬魂锁，催动咒语。这是她走之前好容易从龙宫里面顺出来的，这圣物可以吸收一部分魔气。
容安见她手臂上很快便出现了一道黑紫色的印记，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将千年冰莲放在她掌心：“龙女，你今后但凡要什么说一声便是，这点小东西还不必龙女如此大费周章。”随即消失在了旋涡之中。
祁元琮先一步赶过来，神情复杂望着她小臂上逐渐消失的印记：“那究竟是何人？你没事吧。此人如此看来仿佛根本不是前来参加婆娑果会的。”
“不必，此人是我一个旧相识，约莫此番只是还我个人情，好在他将这千年冰莲留下来了。”她轻轻将晶莹剔透、微微颤动着花瓣的冰莲放在他手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白瑾怀也愤愤道：“此人我看分明就是在谋划着别的事，龙女虽然他与你是旧相识，但我看此等大事还是禀报给其他神仙加紧防备吧，我听说昨晚还有人将慕天塔的法器劫走了，恐怕就是魔族所为。”
“好，咱们待出去也不迟。”她眉头微蹙起，眼下噬魂锁的威力相当，震得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恰好是在将这魔咒剥离。
江翊歌以为她是累到了，上前搀住她。
几人率先取得千年冰莲，便催动咒语从这幻境内出来了。
赤脚大仙略微有些讶异：“你们怎的如此之快？那阵子进去的其他队伍还未曾寻到冰莲的踪迹，你们几个孩子倒是都出来了。”
“虚空里的千万铃铛响声还有一股幽暗的香气，都是大仙所给的暗示吧？”
“大仙，下次可千万不能再设置这样的幻境了，我爬的几个时辰腰也爬的生疼。”江翊歌试图挺起腰杆，忍不住龇了一声。
“大仙，不知这冰莲究竟是算何人的？这婆娑果会赢得人只能有一个吧？”
赤脚大仙笑道：“这只是上半场考验，比赛还没有结束。你们且歇息一阵，即刻开始单个对打，最终才算分出胜负，另外上半场考验你们是否团结互助自然也是考察的一部分，我方才已经在镜外都瞧见了。可若是你们方才各走各的，恐怕就会像其他组一般迷失在这风雪当中了。”鱼熹微噤声猜测他约莫也瞧见了容安出现，只是赤脚大仙却没有了下言，她这才松了口气。
几位赫赫有名的老神仙皆在一旁观看，祁元琮与她对打，而江翊歌是与白瑾怀。鱼熹微自知若是她此番便输了就没有了抢夺婆娑果的可能，暗自铆劲想将他直接打下去，同时召唤出了韶光剑。
从偌大的宫殿再度醒来，她才清醒过来。婢女在一旁忍俊不禁望着她：“这都快日上三竿了，龙女还不打算醒过来？”
“这是……婆娑果会不是还未完吗？”她揉揉脑袋，还未将元琮打胜怎么就穿回来了？
“龙女说什么呢？婆娑果会都是多久前的事了，龙女当然出手非同凡响，是赢了婆娑果热热闹闹回来的，龙王还为此大摆宴席庆祝了一番，你都不记得了？”
丧失的记忆忽然由陌生转为熟悉漫上心头，但她心知肚明她根本就未曾确确实实经历过这些事！这难道是说她不是转世来到八百年前，她还有需要完成之事？
是了，眼下已过去了两三个月，江翊歌与白瑾怀已被元始天尊收为徒弟，她前不久也才从天宫受完紫虚真人的教诲回龙宫来带些时日，元琮理应也还在自己殿内。她来到这个时间点，究竟……
外面进来一个小婢女通传：“龙女，宥沐上仙在外等待着。”
想必定是她在天宫之时误打误撞为他受了天雷，让他安然度过飞升的劫难了。
她草草打扮了番，便命人唤他进来。
祁元琮瞧着她睡眼惺忪，忍不住笑道：“龙女想不到回到此处倒像换了个人般如此怠惰了，紫虚真人还特意让我下来瞧看你这几日还有没有静心练习术法。”
“约莫是昨夜饮了些果酒醉了。”鱼熹微浅浅笑道，慢慢逼近他，“你怎么今日有空来寻我？还是想还我这劈了天雷的人情？”
“是也不是，你替我受了天雷我自是感激不尽，只是翊歌近日想补过自己生辰，元始天尊近日恰好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便让他二人先回自己族中修行，恰好让我下来寻你。”
她笑着望他：“就只是这些？没有别的事了？你自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他目光躲闪，只是没有前几个月初见时那般内敛了：“还有就是慕天塔一事我与父亲追查出了些眉目，便想着将些细节告诉你。”
“哦？快些告诉我，我正巧想着此事该如何。”
“慕天塔当晚盗走慕天尺的是一个小仙官，与魔族串通好，后见事情隐瞒不住才前来禀报，只是那法器早就被魔族拿走了。天帝宽宥那小仙官，便只是给他降了仙阶，去别处做官了。”
此事恐怕不会这样简单。但鱼熹微没有说出口：“如此，你们只待如何？贸然前去魔族引起魔族怀疑，恐怕不妥。”
“我也是如此想法，父亲命我先下凡打探魔族近日是否的确有大的举动，恰好与你们一道前去。”
“如此甚好。”魔族与人间接壤的一方地界恰好有不少大有神通的魔族人藏匿其中，他前去倒也是个办法，实在不行便捉来个魔族人，严加拷问，鱼时静定也与他们有关系。
看喂白瑾怀的果酒已空了好几瓶，江翊歌放了心前去自己房内预备洗浴。这几日她都未曾好好洗洗，只是师父管得严好容易等到他闭关修炼了，否则她今日连补过生辰都不行。若是告诉姑姑，约莫又是一贯只请些本族人为她庆祝，颇没有什么意思。
在大木桶里盛好了水，她放了自制的一些香料试着温度徐徐拭去衣衫进去，门已经提前用法术止住了，不会有人忽然进来。
白瑾怀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后脑勺生疼如同叫人打了一般，师弟当真豪爽。他四下寻找都未曾见到，眼前还有些模糊，跌跌撞撞向江翊歌房子的方向走去，他倒是要看看他这个成天不务正业的师弟在作甚。
远处半掩的窗棂从缝隙里飘出来一缕轻轻的香气，他向来嗅觉不错，轻而易举便闻到这香气分明是女子用的香料，不由得好奇瞧去，好呀，光天化日之下师弟竟藏了个女子在自己房内，看我不给师父告状！模模糊糊瞧见屏风后一人舒展着两只玉一般的臂膀，天鹅般的脖颈，长发垂到地上，轻轻拨动着木桶内的水波，玲珑曲线。只是屋内却没了别人。这是江格？这家伙倒是比他还女人。
他心头莫名有些奇怪的气氛，果酒的感觉忽然浓郁起来，迷得他脑海混沌一片。鬼使神差大叫道：“师弟？你在那边？”
屏风后的人影忽然像是受到惊吓般缩回到大木桶内，瓮声瓮气道：“干嘛？你个偷窥狂。”
听着她粗犷的声音，他这才放下心来，鬼使神差便使了个瞬移咒破除了江翊歌在门上的封印，大摇大摆进来：“哎呀师弟有热水也不知叫我，正巧我也有好几日未曾洗浴了，正好咱们一起啊一起……”
江翊歌一支凰翎飞过去，扎到他脚边：“敢过来，活得不耐烦了？”
白瑾怀只觉得身上燥热难耐，反正他又不是女子扭扭捏捏作甚？便要复上前去。江翊歌已然换好了服饰，方从木桶内出来，想不到地上泼了些水渍她滑了一跤，白瑾怀连忙上去搀住她，靠在身上软乎乎的身影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江翊歌连忙从他怀里起来，故作淡定道：“我用完了，你若是要洗便再换些水。”随即紊绕着淡淡的香气远去。
身上还有她残存的温度和水渍，白瑾怀狠狠摇了摇脑袋，他怎么回事？方才怎么……他总不会是断袖吧！将一把水泼到脸上瞬间清醒了不少，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这般奇异的感觉，越瞧越觉得他这位师弟眉眼清秀，身姿……白瑾怀不由得红了耳垂，羞愤离去。
待祁元琮离去，鱼熹微听闻鱼时静眼下已有几日不在宫内，说是有些父王委托的要事需要办，一时半刻还回不来，她一遍遍回想着先前安瑶告诉他的炎玉丹炼化之地，之前父王嫌那里太过荒凉便将那里封存起来，她此时恰好前去查查鱼时静究竟有没有将慕天尺放在那里。还有炎玉丹的炼化开始了没有。
将自己房内的婢女寻了个理由支开，鱼熹微连忙催动法术借助噬魂锁的威力先隐身前去那处荒凉的地方，之后再将圣物归还不迟。
此处原本是龙宫拓展的一处存放兵器的地界，只是数千年前不知是何缘故就闲置下来，也是约莫两族间许久都未动干戈的缘故，还因那边靠近海的下部地理方位不是很好，阳光常年累月照射不到，有股阴森状，不适于他们蛟龙族和其他鱼类生存。只是难免有些心怀不轨之人是以此处的守卫也多些。
她静心四处打量，逐渐远离龙宫，四周的水流也变得愈发无规律，抚着她发丝在水中浮上浮下。时不时传来面前深渊自己响起的回声。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难道在此处？鱼熹微大着胆子纵身从此处跳下去，想不到一阵巨大的浮力将她瞬间托起来，无数泡泡在她脸上划过，逐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她立即点燃几盏水灯，将四周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