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怀疑的种子
“白无言，黑无道，千杯酒，人不倒，哈哈哈。哥哥，这人间真是有意思的紧，你瞧，那又有个伤心人。”
一个身穿蓝色染布衣裙少女，满头是编得精致的小辫子，腰间别着一个银白的小酒壶，一把精巧镶宝小弯刀。她斜躺在在屋顶，看着这满城灯火下，孤孤单单躺在树下的小人。
“可怜呀可怜，哥哥，你说我要不要下去帮帮她？”
“我数三声，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当你同意了？”
“一，二，三”
亭瞳眯了眯眼，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却是顷刻之间就出现在那伤心人身边。俊朗的容貌，眉间的神纹，让亭瞳一下子坐起来了，神色凝重起来，低呼了一句，“是他。”
当年她还以为，琉璃公子，终究医者不自医，英才归去了。
亭瞳一挑眉毛，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恩公大人，也讨到了心上人。真是有缘呐，她自七岁后，便被灵界张家强行绑了回去。回去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柳茵茵等的人，竟然是灵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张家家主，张晨旭。呵呵，张家原本大小姐，张子娢，一场重疾药石惘然，如今张家后继无人，才想起还有她这么一颗明珠，想着把她不动声色接回来，来个偷天换日。
亭瞳聪颖，借着惊吓失忆一说，倒也先忍了，住在了这个地方，学了仙术，结了仙丹，不过万年便升了上仙。如今，她已经半步入神，借着游历凡间，冲击境界的说法，她出了刘家。自出来第三日，她便把刘家给她的腰牌，折断后沉入寒潭，如今刘家供奉的命星已灭，那个住所，她再也不会回去的。
游戏人间，这才是她要做的，当年哥哥，便是遗憾，没能行遍人间，看尽美色。这一切，她来做。
玹烨处理完军中事务，又回去了她的院子，想看看有没有把粥喝了，想着若是她还睡着，便将粥再热一热。
没想到满院子都没看到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居然拖着病体，跑来这陌川之上。
玹烨扶着怀里的人，她的手，他是极熟悉的，这双手，他教过她读书，弹琴，拨弦，摇铃。以前是细长修直，如今摸着，怎么瘦了这么多。
玹烨皱着眉头一把抱起她，怀里的人，脸上泪痕未干，玹烨只觉得，心中一涩。这小姑娘在闹什么？素来不是一向乖巧懂事吗？
玹烨叹了一口气，你这样是为了白月吗？
怀里的人被夜风袭的在他怀里缩了缩身子，担心她的身子，他也没那么多避讳了，直接施展神术将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婳泠是在熟悉的白檀香中醒过来的，入目是玹烨忙碌的身影，他冷着脸，一边用素日里炼药的小炉子热着粥，一边从药箱里拿起针带。
看到世君要为自己施针，婳泠挣着身子坐了起来。
玹烨见她对着自己摇头，再看了看手里的针带。“若是你不想我替你扎针，那你把粥喝了”
“尊”
玹烨皱着眉头，看着一脸乖巧，低着头沉默不语地婳泠，明明是从前那副听话乖巧的模样，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生出几分陌生。
从前，她从来不对自己低着头，她总是仰着头，望着自己，那双眼睛里，还总闪着光。这小姑娘，何时这般寡言。
玹烨把针带一收，向前走了两步，婳泠不着痕迹，退了点身子。
玹烨脚步一怔，手里的针带被他捏紧，片刻后，他退了桌案边。
“若是这凡界的日子，你不习惯，不日我们便班师回神界了，届时你在琅琊好好养身子。”
“尊”
一时间，玹烨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他现在没有办法回应她的一番深情…
“那你睡会，粥好了，我叫你”
……
婳泠看着他在那里为药炉扇风的样子，连日地疲惫让她渐渐睡着了，这白檀香，是世上最能让她安心的香味。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些轻曼时光，她还在世君的会晤殿里习琴…
“殿下！”
“进来”“轻声些，何事？”
推门而进的长安肩头依旧窝着小狐狸。
“殿下，方才我亲自去查探了，魔族全族皆灭，弦年上仙也殒命在魔宫了。”
说完这话，两人都沉默了几秒，随后长安摊开手，一颗琉璃球慢慢浮在空中，这里囚禁着一丝蠢蠢欲动的仙力。这，仙力交织着魔气，也不能算纯粹的仙力。
这便是我在魔宫处查到的残存的线索
玹烨瞳孔陡然放大，转眼看向床上熟睡的人。这样的仙力，他知道的人中，只有一个她，难道，是她屠杀了极冰渊上，所有的妇孺？她怎么可能做到？
就算魔族圣君被他斩杀，魔族公主长老遁逃，那剩下的全族百姓，她怎么杀得了？又怎么下得了手？不可能。不可能。
而且她对魔族哪来的那么大的恨意？以至于屠杀无辜？
玹烨心中思绪万千，百般不解。
“这事，可还有谁知道？”
“没了，这事是我一人亲自查探的。”
“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去，长安，勿多言。退下吧。”
“是，殿下。”
玹烨转身看向床上的小人，缩在被窝里，小小一团，那么柔弱那么娇小。他看着她，就这么看着，几乎失神了片刻。
那颗琉璃球却在空中大放异彩，那股子仙力在里面横冲直撞，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凶兽，隔着琉璃都能感受到它的愤怒。
玹烨别过眼，最后还是挥了挥衣袖，收了琉璃珠，抱着婳泠消失在房间里。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不能拿四界安危，生灵性命做赌注，赌婳泠不是恶玄子，他不敢，也不能。
……
一片雪花贴上了婳泠的睫毛，这个衣衫单薄的少女，又一次来到了这个修罗场一般的极冰渊。这里断壁残垣早已经被大雪覆盖，那场银火烧光了一切，这里空空荡荡，洁白无瑕。她就躺在那么一片雪地里，她被冻醒过来了，可是却不愿意动弹一下，也不愿再睁开眼。就那么寂静地躺着，像一具死尸一样。
她知道是玹烨带她来的这，在长安进门的那一刻她就醒了。她只是不愿意解释，也不愿意面对。所以假装睡着了。
她清楚的感觉到玹烨抱起她，感觉到他把自己带到了这极寒之地，感觉到了他亲手将自己放在这雪地里。
她也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是想借着此地冤魂凝结的怨气，找出凶手罢了。死去亡魂的怨气会猛烈地攻击曾经杀害他们的生灵。
她冻的瑟瑟发抖，伤处也是疼得厉害，指尖冻的麻木，原来，这么久，她都快忘记了这寒冷的滋味了！当年，那滋味，钻心剜骨的疼，如今竟然觉得不过尔尔。
她任由风雪把自己一点一点掩埋，她内心甚至雀跃着，就这样，葬在这片大雪里。死在这一刻。
玹烨看着她，被一场大雪埋了半晌，也没有一缕怨气攻击她，长舒一口气……那攥的紧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往日清俊挺拔的身影，竟然也透露出几分憔悴，晃了一晃。
还好，不是她！幸好不是她！
他不知道的是，玹年死前用仙力驱散了这里大半的怨气。就算身死道消之际，弦年依旧为世间行着善事。
既然此处无怨气集聚，那么便不是人为，乃是天意，上穹要它举族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