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公子无情
云深小巷中
“阿娘，我好疼！我好疼！”
张大妈连忙放下手里的伙计，回到里屋，哄着她那已经九岁等到小儿子！
看着疼得打滚的儿子，张大妈，心疼的不行，手里不停轻拍儿子的后背，嘴里不停的咒骂，“要不是那个野种，我的儿子也不会得这怪病！晦气啊，晦气啊！”
“疼…”
小巷子里此起彼伏的叫疼呻吟声，在夜晚显得格外瘆人。小亭瞳，坐在那张破旧的床上，屋子的大门大开着，夜风吹得她清醒的很。
她一个人，在黑夜荡着脚丫，嘴里轻哼着无恙教给她的诗文：“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哥哥，你说，我叫亭瞳，是你的太阳。那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太阳，好吗？偶尔暗下来没关系吧？”
“哥哥，我数一二三，你不回答我，我就当你同意了？”
“一”
“二”
“三”
……
“哥哥，那以后冥府相见，你可不要怪亭瞳当了一回坏小孩喔？”
亭瞳一个人，在床边抱着枕头的荡起脚丫，笑着。笑着。
那日，玹烨他们离去后，她跑回到无恙的身边，给哥哥喂了一颗药丸，哥哥原本不让她喂药的，可是她哭的撕心裂肺，哥哥还是面带无奈的吃了药丸。
要说玹烨的药，可真是好东西，她哥哥吃了一丸，精力大涨竟然能下得床来。黄昏时候，原本寂静的云深小巷子又热闹起来。
家家户户解了疫病，又恢复了生机，摆了饭桌到箱子里来，乘凉。
那张大娘，不停的给她们夸赞那位仙人是何等英姿勃发，俊美不烦。又说他是如何心善，救了云深三十六家的性命。
途中还有不少人家附和，又讲起之前闻名南荒一位医师，自南荒到商崇一路以来，义诊，不但分文不取，还仙姿卓绝，只乘着一辆紫琉璃马车身边跟着一憨态可掬的小药童。因为不知道他的名讳，世人便称呼他为琉璃公子，这一唠嗑，大家觉得约莫对上了，救他们的恩公，便是那位，传说中的，琉璃公子！
众人更觉得荣幸之至，居然喝了琉璃公子的药，真是幸福啊！还没花一块灵石，就治好了这要命的疫病！好事成双啊！
……
她和哥哥就没有那么八卦了，哥哥身子好起来了，便写了许多字画，由于哥哥本就饱读诗书，现在又有琉璃公子光临家中的传闻，这一番倒还卖出了不少银两。
哥哥去买了许多种子，给她种了许多十年大的果树在那小小的院子里。一并还种了几株君影草，布衣少年，一边笨拙的种这花，一边摇着头和站在一边给他擦汗的亭瞳讲，“亭瞳，你别看着君影草其貌不扬，可开出来的花却是小巧精致，香气宜人。寓意也很好，终见喜乐。”
亭瞳最喜欢这几株君影草，每日都要来照料一下，等待着它们盛开的样子。若是开花了，第一支，就先送给哥哥。
那三个月过得飞快，院子里的果树也活得很好，哥哥每日都在写字画画，每日每夜的些，写得她心疼不已，逼着他去睡觉，第二天又自己早早去集市帮哥哥卖画，哥哥的名声不错，这些字画卖得可观，当灵石堆满亭瞳的木匣子，哥哥再没有那么着急了。总于空下来，带她去书斋买书，去布坊置衣…
巷子里的人家看这素来清苦的一家渐渐富裕起来，免不了眼红嘴酸，隔得远远的都要嘲讽亭瞳一番，“喲，大小姐卖，回来啦？这次卖，几个人买？”“哈哈哈，这小妮子，长的和她娘越发像了，不知道以后要嫁给哪个修仙大家呀？”
……
亭瞳默默的走过那一地的讥讽，手里握着给哥哥带的补品，只要哥哥好，她无所谓这些嘲讽。或许是身有灵根吧，亭瞳聪慧异常，听得出这些话里的讽刺和侮辱，可是她都装的云淡风轻。一脸恬静的走过那些叽喳的人家。
“无恙哥哥，你在干嘛？”一进门就看到发呆的无恙，小亭瞳一脸不解，哥哥最近总爱发呆…
“吃药”
亭瞳把贴身的药丸摸出来，恩公大人给的药，她从来很宝贵，贴身保管，每日非要盯着哥哥吃下去，才安心。
“好”
“哥哥在想，我们亭瞳以后做什么呀？”
“我们亭瞳不爱读书，不爱绣花，不爱厨艺…以后该做什么呢？”
亭瞳看着一脸茫然无奈的哥哥，思索片刻，“亭瞳不想长大”
无恙，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瓜，“傻瓜”，像是想到了什么，无恙，眼睛一亮，“要不，我们亭瞳去做个修士吧，哥哥就可以等你回来养老送终了。怎么样，怎么样？”
“哥哥，这么想吗？”
“不，亭瞳以后想干嘛就干嘛？不用全听哥哥的，但是一定答应哥哥，做一个俯仰不愧于天地的君子！”
“好～”
“先吃鱼吧，今日好好补补眼睛！”
……
“哎呀，三哥儿的腿，摔断了！”“怎么摔得？”“嗨哟，他和二狗子非要去摸那金家的大马，人家那马可是南荒重金买来的，野的狠，那小子被马一猜，腿就断了，还吐了好几口血，今夜怕是都过不去了！”
“啊”“这么惨”“可不是嘛，管好你家那小子吧。”“得得得”
张大妈提着菜篮子就回家了，她可得告诫下自家大小伙子，别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
无恙听到小巷里的闲言碎语，还有那家的喧闹。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对着窗下拨弄君影草的亭瞳，轻轻开口，“亭瞳你把琉璃公子留下的药丸送一颗给三哥儿去吧。”
亭瞳手里一顿，生生压断了君影草的一片叶子，默不作声，只静静的看着刚冒出来的一排洁白幼小的花骨朵。
“亭瞳、听话。”
“好”
…
不过入夜时分，三哥儿那家就安静下来了，那药丸回春有术，片刻的时间，三哥儿的呼吸都平稳了，沉沉睡去。
谁也没想到，这个夜晚，便是这云深小巷三十六户噩梦的开端。
月末，无恙的病越发撑不住了，没日没夜的咳嗽，亭瞳小小一个，鞍前马后的照料他，只有得空时会去看看那几株君影草开出的铃兰，心中祈祷，哥哥快些好起来。
那些人家对着闭门掩户的无恙家，却是越发炙热了，那小子要去了，那么，他家那点东西，不如都给了我们，也算全了他的仁义的名声吧。
等了半个月，他们按耐不住了，要是药丸都给那小子用完了，他们怎么办？乘着夜至，各家都灭了萤火石，小巷子都暗下来了。
……
“咳咳，亭瞳，你过来。”
“过来，好孩子，花没了，哥哥再给你种！”
无恙擦掉嘴角的血迹，呼唤着窗户下的亭瞳，那小女孩，蹲在晦暗的光影下，捧着一捧踩的支离破碎的铃兰花，眼里簌簌的留着。不是身上被他们打得伤口疼，她在替哥哥疼，替铃兰花疼…
无恙替站在床边的她擦干净眼泪，温柔的哄着。“哥哥不吃药也没关系，反正哥哥时日无多了。我们亭瞳若是以后不想呆在云深小巷也没关系，是我不让琉璃公子告诉你的，咳咳，哥哥早为了你买一座山间木屋，那里清净，只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咳咳”
不知道为什么，亭瞳看着眼前的哥哥，心中一点悲痛都没有，神智也清醒的可怕，她知道哥哥，熬不住了。
小女孩面无表情的回答，“好”
“亭瞳啊，纵使人心如饿鬼，汝心亦如山间风。答应哥哥，你这辈子，活得明媚些。”
“好”
……
“阿娘，我好疼…”“虎子别怕，忍着点，明天娘带着你找大夫！”“啊”“孩他娘，你咋啦，你撑住啊！”“明天，我带你去找琉璃公子，他宅心仁厚，一定会救你的！”
亭瞳的耳边回荡着哭喊声，无奈生，她只笑，笑着看着黑暗的天色，我怎么可能放过你们呢？
哥哥善良一辈子，我却不是个善良的人，你们害死了我的善良，那就要承担我的恶毒。
她把那间木屋的房契卖掉了，安葬了哥哥。又买了世间少有的的毒药，离人怨，下在他们平日里取水的井水里。离人怨，活活疼上四十九天，然后才会从心肝出慢慢腐烂，三天后，整个人就会溃烂而死。
哈哈哈，舌头烂掉，心肝也烂掉，反正都是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