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霹雳弹
贺青竹沾了点自己的血,在船板上勾画出火焰形印记。
木鱼高高在上地俯视她:“无需多言,时机一到,你自会知晓。”
又是这幅模样,贺青竹心有不悦,又不好发作,只好揶揄他:“木大夫打哑谜的功夫一流,我真是甘拜下风。”
胡萧回来时,木鱼已经离开。
船正悠悠往越姜码头驶去。
他没有找到阿遥,贺青竹也没过多询问。实际上,阿遥是去了别处,或是被拉入意识镜中,她已然不在乎。对她来说,有更棘手的事需要处理。
船刚停岸,就见武陶之骂骂咧咧地过来:“贺青竹,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我昨晚明明在象姑馆,怎么醒来就到了连云客栈……你手怎么搞的?”
贺青竹淡定道:“你不知道吗,你有梦游的毛病,发作起来可吓人了。”
武陶之:?
胡萧恭恭敬敬朝她作辑:“这位姑娘是?”
“没你的事!”
三人于街边面铺小坐。
热气腾腾的羊肉挂面上桌,武陶之呼呼吹气,大快朵颐。
第二碗端到了贺青竹的面前,左手持箸,哪料这手根本不受控,夹稳了筷子吧,面又溜走了;反之亦然。对于吃这块,她向来没耐心,恨不得上手抓。
正在她考虑是不是要注意形象时,面前出现圆圆的羹匙。一抬眸,胡萧慢吞吞地将面条打了个卷儿,堆在羹匙上,移到她唇边。
她寒毛直竖,惊到上半身往后一缩:“你这是做什么!”
胡萧被她这么大反应吓到,解释道:“我看你不习惯用筷子,就想这样会不会方便些。”
武陶之哀怨地扫了他们两眼,把头埋进碗里视而不见。
夺过他手中的羹匙,贺青竹舀了汤送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不用你喂,我又不是小孩子。”
胡萧先是一怔,随后笑得合不拢嘴。
贺青竹瞪他:“你笑什么。”
“没有,我在想,”胡萧用的这张脸,本就亲和,笑起来更是如沐春风。他接着说:“贺姑娘,你把汤全喝完了,剩下的面该怎么办呢。”
果然,贺青竹行动极快。在第三碗汤面端上桌之前,风卷残云地解决了碗中汤,只剩糊成团的面积压碗底。
肚子仍在叫嚣,她望向胡萧面前的那碗面,吞咽口水,顺便在桌子底下踢他。
二人四目相对。
胡萧心领神会,将他们的碗调换位置,又叫了副勺筷,不厌其烦地将面卷到羹匙上,看着她一口口吃下。
此时,目睹全程的武陶之拍桌而立:“够了!我受够了!老板,给我来俩羊肉卷带走!”
她恶声恶气地说:“你吃不了面,还啃不了饼吗?我就搞不懂了,你贺青竹什么伤没受过啊,就这点小伤,就把你给整得娇弱的哟,啧啧,不害臊!”
贺青竹满脸无辜:“我就吃碗面,这也得罪你了?”
“是!”武陶之把矛头对准胡萧,指着他道:“我看你这护卫一点用都没有!”
街边熙熙攘攘,这句话说完,三人神色各异。
贺青竹单手撑在桌沿,轻飘飘地扯开话题:“阿之,你不用气你自己,绳子丢了,与你无关。”
武陶之失了力气,面露羞愧:“你怎么知道我把绳子弄丢了?”她急于辩解:“我就睡了一觉,真不知发生了……”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是我拿走的。”贺青竹接过她的话茬,“我把东西给了薛凝,算是祝她即将成婚的贺礼。”
最后这句话,成功吸引了武陶之的注意:“你说什么?薛凝要成婚了?”
羹匙上的面再次堆满,贺青竹向胡萧投去感谢的眼神,续道:“对,她要和我哥成婚。”
“疯子,疯了!这个世界疯了!她怎么想的!她爹和你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啊!”
贺青竹若有所思道:“所以我要去炸了她的婚宴。”
武陶之:“……”好吧这里有个更疯的。
望着她憔悴的脸色,她在桌下踢了胡萧一脚。
正在打包羊肉卷的胡萧:?
贺青竹已做好计划,问她:“老头还在老地方吗?”
“应该是。”
“那行,我们吃完先回燕州,去找老头。”
“我去安排马车。”武陶之担忧道:“你这手,是该让他看一下……”
武陶之一走,二人沉默了半晌。
胡萧冷不防开口:“贺姑娘,你怎么不问我阿瑛去哪了?”
贺青竹盯向胡萧,周身筑起防备。
她重新审视他。
以前,她总当他傻,实际上,他只是懒得去想,或是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他身上有一种抽离感,游荡于世道之外。无论是他的用词还是习惯,都散发出“此间非故土”的信号。
正是这个信号,让她不得不多留点心眼。
胡萧接下来的话,间接证实了她的猜测。
他说:“允许我多嘴问一句,那晚在凉亭,你都听到了吧?”
她可以撒谎,那正是她所擅长的,张嘴却变成了简单的一个字:“对。”
胡萧斟酌语句:“那你知道……书的存在了?”
贺青竹颔首,试探性问:“是天书吧?”
胡萧:“……”不,是网文。
直接说开,让贺青竹心中的石头落地,她不再顾忌法器之说,有些怅然若失:“我听到我的弟弟说,想要我死在岛上。”
胡萧心里忽然闷得慌,像卡在墙缝里的气球,又胀又挤。
“你别当真,那不是真正的阿瑛。“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和他都是两年前穿越过来的。他跟我说,只要打开登仙轴,就能换回来,你就能见到你弟弟了。”
贺青竹:“都是天书里记载的?”
胡萧默认了她‘天书’的说法。至少她现在不用去消化影响她价值观的事情。
正在他神游太空时,贺青竹猛然起身,“等等,你们都是两年前过来的?”
“嗯。”
贺青竹:“我家出事的前几天,天上出现了一种异象。十二时辰,都是黑夜,没有白天。直到第二日,才恢复正常,你们的穿越,会不会和异象有关?”
胡萧:“不清楚,听阿瑛的意思,好像是有人在这边打开了登仙轴,才会把我们这些异世魂引过来。”
贺青竹呷了口茶:“你确定是这样?据我所知,”她竖起左手的三根指头:“登仙轴这法器,有三份。”
胡萧懵了:“怎么可能!”
贺青竹说出她爹给她名册时的事:“那会我收了名册,看到了密室里的法器,我就问我爹,玄机阁收到的所有法器,是不是都在那里。我爹说,有一样不会放在密室,那就是登仙轴。”
“一千多年前,登仙轴确实只有一份。但玄机道长飞升前,却将它一分为三,分别交给他的三位徒弟保管。都说打开这法器就可开启登仙门,不过那都是传言。”
胡萧似懂非懂,“你爹的死,是不是薛长老想要独吞登仙轴?”
贺青竹顺口回道:“就算如此,那他也没有成仙,反而病死了……”
说着说着,她茅塞顿开:“登仙轴!竟然仅仅是为了登仙轴!”
她只知爹娘都死在了大火中,雁长老也被挫骨扬灰,而三位长老中,唯一活下来的就是薛长老。她去夜闯薛府讨要说法,来迎接的,便是薛凝与檀宗。
潜意识中,她早就仇恨蒙眼。比起知道薛长老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更想手刃仇敌,让他们死无全尸。
“胡萧。”她敛去戾气,神色恢复如常,“你先不用告诉阿瑛,我已知晓他的事,免得他多想。我虽不理解登仙轴能换回来的说法,但我想,他得先活着,才有机会试试,对吧?”
胡萧懂她的意思。他想,要是互换灵魂的一人中,有人身死,怕是就不能换回去了。那剩下来的异世魂,顶着别人的躯壳,该怎么融入完全陌生的世界?
“你也是。”贺青竹看向他,“若登仙轴真能把你们换回来,在那之前,先保住命。”
胡萧郑重地应允。
回到独臂仙翁所在的山谷,已是七日之后。
本来可以更快,伤势耽搁了脚程。
仙翁见到贺青竹的伤口一阵唠叨,高呼年轻人不爱惜身体。趁着只有他们两人在场时,她掏宝贝似的,把那个檀木盒掏出来。稍作犹豫,便打开盒子,将丹药交给他:“老头,你见多识广,快帮我看看,这药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仙翁见她小心翼翼,虽有不耐,仍然接过丹药。先是嗅,随后放在太阳底下照。一顿试探过后,他还给她:“这颗丹药无毒无味,我行医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贺青竹心满意足地放回锦盒,“第一次见就对了。”
打发走仙翁,武陶之正巧端盆从门前走过,她叫住她:“阿之。”
武陶之才清理完易容后的脸,此刻只觉神清气爽,心情好到恨不得一晚睡十个弟弟。
这份好心情在听到贺青竹的话后,重新蒙上阴影。
“你要我去一趟石坊?”
贺青竹装模作样,想用右手举到头顶,哎哟哟了几声,换回左手,拔下头上的木簪:“是这样,我不是想炸了薛凝的婚宴嘛,做这种事,得要道具。石坊有个叫雷引生的匠人,会做一种霹雳弹,又小威力又大,很适合用来炸婚宴。”
“那雷引生呢,和我师父有些关系。我师父曾给我这根木簪,要我遇到麻烦,可凭木簪去找他,他必会倾力相助。”
武陶之苦着一张脸:“好主意,这关我什么事?”
贺青竹抽出手帕,擦了擦干巴巴的眼,“老头说我身体差,得好好休养,若是再颠簸,恐怕你就见不到我了呜……”
武陶之冷笑:“你怎么不去使唤那个没用的护卫?”
说这句话的时候,胡萧离房门不远。他刚用竹签和棉团,自制了一套棉签,又私底下与仙翁研究出消毒水,打算清理一下贺青竹的创口。
听到这句话,他停下步子。
贺青竹对屋外一无所知,面色严肃:“阿之,别再说这样的话。我受伤是我大意,他不欠我什么,不必为我的生死而担责。”
武陶之古怪地盯着她:“贺青竹,你还没发现?”
“发现什么?”
“算了,我帮你去找雷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