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柳夜刚说完，还没等苏末开口，他又心急如焚地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我得赶紧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你的母亲苏慕晚。这已经不是我和罗轩林能够处理得了的了。”
苏末并不想因为这点儿小事就麻烦自己的母亲，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两位母亲知晓她的病情——她既不想让她们担心，也不想让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隐瞒成果功亏一篑。所以她得想个办法暂时堵住柳夜和罗轩林的嘴巴。
于是稍加思量后，苏末轻抿下唇，摆出了一副惭愧不安的神情略带哭腔道：“柳叔叔，罗叔叔，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很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我也会配合母亲来解决今天的事情的，你们别着急。不过刚才的那位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慢穿司的原掌权者，你说可不可怕？”看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苏末，柳夜不禁开始头疼。
苏末听了却是一脸不解地问：“都已经是‘原’掌权者了，那还怕什么？”
“因为自从‘塔’陷入了重启状态后，如今的慢穿司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掌权者了，所以她虽然是慢穿司的原掌权者，但实际上是慢穿司唯一的掌权者。”眼看柳夜说不明白，瘫坐在地上的罗轩林便自觉地接替了他的工作。
“这么和你说吧。年幼时当过快穿司的系统宿主的你应该知道，‘快穿司’和‘慢穿司’加在一起统称为‘时空局’。和快穿司所采取的‘双王制’——掌权的宿主为‘主王’，掌权的系统为‘次王’，主次双王必定是一对搭档不同，慢穿司所实行的制度是森严的‘等级制度’——‘神明’至高无上，‘君王’次之，‘盟臣’次之，‘黎民’次之，‘奴隶’次之。其中‘神明’一共有六十四位。每一位神明都拥有不同等级的追随者，这些追随者们被统称为‘眷族’。”
“而初大人她就是‘六十四神’之一。准确来说，是‘六十四神’之首——‘洪荒之初’。”
居然真的是神明。
苏末听了顿时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儿肿，是被现实给打肿的。
由于既感受不到也无法产生任何的情感波动，在听了罗轩林的一番解释后，苏末竟然一时半会儿搞不清自己有没有在害怕。
想来应该是怕的。
因为她现在不仅想让时光倒流，还打算连夜扛着火车逃跑。
但是事已至此，逃避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因为听秦子初在临走前给自己留下的那番话里可不像是要放过自己的样子，还不如放手一搏和她一斗到底，起码最后还能够死得有尊严一点儿。
为此，她需要了解更多信息。自从刚才遇见了秦子初，她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听见各种不解其意的名词。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居然会是自从我六岁那年解绑了系统之后，我的两位母亲就几乎不再让我接触和快穿司乃至时空局有关的一切事情了，对于慢穿司我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下定决心绝地求生的苏末连忙装出了一副受到了天大的惊吓的模样，一张楚楚可怜的面容让人于心不忍。
“但是恳请你们不要责怪她们。她们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我，只是想让我像普通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对了，刚才是我疏忽了，既然这样能不能请你们暂时先别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我的两位母亲？我真的真的不想让她们担心。一切后果都由我独自来承受就好。”
这一番用来堵住柳夜和罗轩林二人的嘴的理由可谓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令二人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因为他们同样出于保护儿子的目的没有让柳书意得知时空局的存在，并且早年还特意拜托过苏末和姜寻二人对此只字不提。
苏末如今恰恰是看准了这一点。
罗轩林听了顿时没有多想，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柳夜听了先是犹豫了片刻，最后倒也答应了。
柳夜相信苏末是真的不想让苏慕晚和苏芸蔚二人担心，但是不相信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软弱和无害。他从来没有把苏末视作一个普通的孩子。他永远忘不了，当年仅有六岁的苏末，在鬼怪横行的小世界《青灯引》里是如何步步为营的。在被他给遇上之后，有一次危机当前，苏末明明恐惧到了极点却也依然有勇气为了他挺身而出。
倒是如今时隔久远，不知道苏末这孩子还记不记得。大概率是忘记了吧，否则不会在他的面前也扮演“白兔奶糖”。
又或者是乔装习惯了。
这演技，甚至比苏慕晚的还要高超一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谢谢两位叔叔！”得到了来自于柳夜和罗轩林的允诺的苏末连忙一脸感激地向二人道谢，紧接着趁热打铁道，“那么我能不能向你们请教几个问题呀？”
柳夜听了这回倒是和罗轩林异口同声道：“你说吧。”
“那我开始问啦。”得到了来自于二人的肯定答复的苏末顿时一脸雀跃，虽然也是装的，“第一个问题，罗叔叔您刚才所说的‘塔’是什么东西？”
罗轩林听了立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显然是没有料到苏末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但是他很快就收敛了这惊讶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塔’是‘无妄之塔’的简称。你的母亲苏慕晚曾把它称作‘楼’，因为它的外观像是一幢黑色的高楼大厦。”
“‘无妄’是《易经》六十四卦之第二十五卦，一喻荒诞不合理，二喻意外之事物。‘荒诞不合理’很好理解，‘塔’存在于世上这件事情本就是不科学的，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意外之事物’稍微复杂一些，在《战国策·楚四·楚考烈王无子》里面有这么一句话——‘世有无妄之福，又有无妄之祸’，也就是说‘塔’存在于世上这件事情既有可能是福报，也有可能是灾祸。”
“‘塔’内虽然包罗万象，却也诡谲云涌，很多事情都不能够用常识去判断和处理。另外，‘塔’的本身就是整个慢穿司，于是‘神明’及其‘眷族’就充当了‘系统’这一角色。但是慢穿司的‘系统’不需要‘宿主’的存在，因为这些‘系统’曾经都是人类。后来貌似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具体是什么我不得而知，然后‘塔’就开始新立快穿司取代慢穿司并任命身为‘六十四神’之一‘兆载之夜’——也就是快穿司的系统001代为管理，最后不知怎么地还直接封锁了整个慢穿司。虽然我曾经被困在‘塔’内少说也有一个世纪了，但是依然没能够摸清其中的冰山一角。”
在听说了罗轩林被困在“塔”内至少有一个世纪以后，苏末其实很想问他一句“那您现在还是活人吗”，但是考虑到这么问话不太礼貌，于是只好作罢。
等等被困在“塔”里？
刚打消了当面询问罗轩林他是否还活着的念头的苏末继而发现了一个真正应该问出口的问题。
“罗叔叔，您为什么会被困住‘塔’里？”
“哦，忘了告诉你了。我也是慢穿司的人，是初大人的‘眷族’之一，等级为‘君王’。”罗轩林听了如实地回答道，语气仿佛正在谈论家常便饭，“一旦成为了‘塔’内的人，那么你就不得不摒弃你曾经的‘人名’，改而冠上‘塔’赋予你的具有鲜明的等级色彩的‘君名’、‘臣名’之类的。比如‘罗轩林’是我的‘人名’，而‘罗生之律’是我的‘君名’；又比如‘秦子初’是初大人的‘人名’，而‘洪荒之初’则是她的‘神名’。”
难怪他能够感知到来自于秦子初的“权杖”的动荡。
话音刚落的瞬间，苏末承认如果罗轩林不是柳夜的伴侣的话，那么她现在已经不止是想要连夜扛着火车逃跑了，她会连同轨道一起拆了。
幸好这位“君王”与平民陷入了爱河。
稍微放下心来的苏末忽然又感觉“无妄”这个词很耳熟，貌似之前在哪里听到过。
无妄，无妄，无妄之塔？
苏末默念着默念着，一双波光流转的杏眼忽然睁大了一些。
是噩梦里反复出现的那句“山市落玄塔，须臾生无妄”。
“第二个问题。”如愿地找到了答案的苏末微微敛神，继续问道，“罗叔叔您刚才所说的‘‘塔’陷入了重启状态’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理解为是硬件老化然后抽了，于是不得不进行更新升级。要不是初大人说了只是重启，我还以为它死机了。”罗轩林对秦子初有多尊敬，对“无妄之塔”就有多轻慢，也不知道到底是有多大的仇，“到目前为止‘塔’一共就重启过两次，但是每一次都没有好事情发生。”
“第三个问题。”苏末这时候想起了自己刚才反复听见的两个名词，其中一个还是为她招致灾祸的根源，“请问‘宝剑’和‘权杖’分别是什么东西呢？”
没错，目前看来所谓的“权杖”的确是为她招致了灾祸——导致她被“神明”记恨和追杀。这刚好印证了罗轩林刚才提到过的在《战国策·楚四·楚考烈王无子》里面的这句“世有无妄之福，又有无妄之祸”，可惜她比较倒霉是后者。古人诚不欺她也。
“‘宝剑’和‘权杖’都是‘神明’、‘君王’和‘盟臣’这三个等级所特有的东西。并且‘宝剑’和‘权杖’都只是统称，还可以分别给它们选取具现化的名字。比如初大人的‘宝剑’之所以叫作‘钺’，是因为它的表现形式为一尊手持电锯的青铜雕像，而‘钺’是中国古代的一种青铜制的兵器。至于她的‘权杖’也就是这个已经被你给烧毁得差不多了的逃生副本为什么叫作‘鼎’则应该和她的个人经历有关，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
“对于刚才我所提到的这三个等级来说，‘宝剑’是自己创造的，但是‘权杖’是由自己的上级授予自己的——臣权君授，君权神授，神权‘塔’授。‘宝剑’没了还可以自己再创造，但是如果‘权杖’没了其持有者就会从其‘权座’上跌落。”
虽然敬畏秦子初，但是罗轩林也不希望苏末到头来真的被秦子初给处决，因此他的回答总是事无巨细。
这么看来，真正至高无上的并非所谓的“神明”，而是“无妄之塔”本身。估计对于“无妄之塔”来说，无论是“神明”、“君王”、“盟臣”、“黎民”还是“奴隶”，都只不过是它的所有物、是它的棋子而已。
苏末听了在脑海里暗自分析道。
“钺”分为石钺和青铜钺。石钺最早出现在原始社会时期，直到早商时期才被出现的青铜钺所取代。但不管是哪种材质的“钺”，它一直都是“兵权”的象征。刚才罗轩林对它的介绍有误且并不完整。一开始的时候它是兵器没错，但同时也是刑具，后来就逐渐地发展成为礼器了。
根据罗轩林对“钺”的了解程度基本可以断定他曾经是青铜时代之后才诞生的人类。
“鼎”最初只是一般的炊器，自从有了“夏禹铸九鼎”的传说以后，“鼎”开始被视为传国重器，是国家和权力的象征。刚才罗轩林说秦子初给她自己的“权杖”起名为“鼎”应该和她的个人经历有关，再加上她的“宝剑”叫作“钺”。
不出意外的话，秦子初曾经应该是青铜时代也就是夏商周这段时期里的人，而且至少是位贵族。
正当苏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的时候，罗轩林忽然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初大人之所以创造出这个逃生副本不过是被迫依照‘塔’在重启后的游戏规则来巩固自己作为‘神明’的身份而已，她本人并不热衷于杀戮，不然这个逃生副本也不会给人的感觉这么随意了。虽然在你之前被‘塔’拉进来的那些玩家们全部通关失败了，但是他们最后全都毫发无伤地被送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而且以初大人的实力，重新登上‘神座’并不难。再加上她已经明确地知道你是快穿司的原掌权者苏芸蔚的孩子。按理来说就算你把她的‘宝剑’和‘权杖’都给摧毁了，她也不会真的对你起杀心才是。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别的事情？”
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柳夜听了这时候开口对苏末补充了一句作为对她的提醒：“那位‘初大人’刚才提到过你对她无礼了。”
他们不提还好，一提苏末立马就回想起了自己刚才的作死行为。同时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件事情既和秦子初有关又是她的亲身经历的缘故，她在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竟然会感到羞愧，并且觉得它有点儿难以启齿。
那就言简意赅地表述一下好了。
打定主意后的苏末支支吾吾了老半天，终于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五个字——
“我强抱了她。”